李瓶儿究竟是怎样死的?学会合理解释故事情节中的矛盾(4)
五、隐言暗语包含的深意
既然作者提醒我们要注意故事中的话头儿,作者说:“话头儿包含着深意,题目儿里暗蓄着留心。”我们当然就应该注意深思有关的故事情节和话头儿了。例如:
(一)玉箫偷壶迎春得
第31回写了一段“玉箫偷壶”的故事:不想书童“暗和上房里玉箫两个嘲戏上了。”玉箫从酒宴上“拿下一银执壶酒”并几个水果,送到书童房间。被琴童儿睃见了,随后他便“将那一壶酒”,“一直提到李瓶儿房里”,交给迎春。“至晚,酒席上人散,查收家火,少了一把壶。”正乱着,西门庆自外来,月娘把不见壶一节说了。西门庆道:“慢慢寻就是了”,潘金莲道:“头醋不酸到底儿薄。”看官听说:“金莲此话,讥讽李瓶儿首先生孩子,满月不见了壶,也是不吉利。”只见迎春送来壶。金莲道:“想必要瞒昧这把壶”,西门庆说:“莫不李大姐他爱这把壶?”潘金莲对孟玉楼说:“谁不知姐姐有钱,明日惯的他每小厮丫头养汉做贼,把人‘日’遍了,也休要管他!”
潘金莲把玉箫偷壶的故事与丫头养汉联系了起来,而且扩大到把人‘日’遍了,当然首先是‘日’了李瓶儿。这段话头儿就包含着深意,如果我们暗蓄着留心,就会想到“玉箫藏壶”其实本身就是一段暗语故事:壶可以象征男性的生殖器,作者在书中常玩这种文字游戏;玉萧与“欲嚣”同音,谁的情欲嚣张了呢?西门庆的话可以提醒读者,“莫不李大姐他爱这把壶?”瓶儿正处在春风得意的时候,由宠而骄,由骄而淫,这是规律。欲嚣就要偷壶,只有迎春才能得到。所谓迎春,指的不是丫鬟,而是迎接春事的行为,看来所谓书童与玉萧勾搭的故事,乃是书童与“欲嚣”的李瓶儿勾搭的一种变相暗写罢了。
(二)咫尺如隔着天涯
第35回写书童儿问上房玉萧要了女人装饰,打扮起来“俨然就是个女子”,“甚是娇娜”,他走在席边,双手先递上一杯与应伯爵,顿开喉音,在旁唱[玉芙蓉]道:“残红水上飘,梅子枝头小。这些时淡了眉儿谁描?因春带得愁来到,春去缘何愁未消?人别后,山遥水遥。我为你,数尽归期,画损了掠儿稍。”应伯爵饮过,又斟双杯。伯爵道:“你替我吃些儿。”书童道:“小的不敢吃,不会吃。”伯爵道:“你不吃,我就恼了。我赏你,怕怎的?”书童只顾把眼看西门庆,西门庆道:“也罢,应二爹赏你,你吃了。”那小厮打了个佥儿,慢慢低垂粉头,呷了一口。余下半钟残酒,用手擎着,与伯爵吃了。方才转过身来,递谢希大酒,又唱了个[前腔儿]:“新菏池内翻,过雨琼珠溅。对南薰,燕侣莺俦心烦。啼痕界破残妆面,廋对腰肢忆小蛮。从别后,千难万难。我为你,盼归期,靠损了玉栏杆。”谢希大问西门庆道:“哥,书官儿青春多少?”西门庆道:“他今年才交十六岁。” 西门庆叫书童儿上来斟酒,该下家谢希大唱。希大拍着手儿道:“我唱个[折桂令]儿你听罢。”唱道:“可人心二八娇娃,百件风流,所事撑达。眉蹙春山,眼横秋水,鬓绾着乌鸦。干相思,撇不下一时半霎;咫尺间如隔着海角天涯。瘦也因他,病也因他。谁与俺成就了姻缘,便是那救苦难的菩萨。”
谢希大唱的曲儿描述的是一个女人思念情人的心态,作者这样写是有所指的,说谁的呢?第35回的标题之一是“书童儿妆旦劝狭客”,故事讲的就是书童妆旦唱曲的情节,众人齐夸书童能歌善唱,盛赞书童可爱,此情此景可以让读者想到会亲酒宴上人们对李瓶儿的盛赞。恰在这个情况下,插入了派人去接李瓶儿的情节。而且应伯爵还说了一句:“我赏你,怕怎的?”与李瓶儿对书童说过的话一样,更让人想起了李瓶儿。谢希大唱曲中的一句“二八娇娃”透露了真相,故事刚刚说书童“他今年才交十六岁”,可见书童就是“二八娇娃”,这就说明这个女人思念的是书童;故事早已交代过,李瓶儿住在花园中,与住在花园书房中的书童的确是近在咫尺。故事说他打扮起来“俨然就是个女子”,“甚是娇娜”,符合“百件风流,所事撑达。眉蹙春山,眼横秋水,鬓绾着乌鸦”的描述。而且,李瓶儿完全具备潘金莲当年偷琴童的三点条件:淫欲强烈;对西门庆无真正感情;书童像琴童一样住在花园门口。第31回写西门庆不教他跟马,教他专管书房收礼帖,拿花园门钥匙,正方便。看来,上面的曲儿描写的应该是李瓶儿的心态,她正在思念书童儿哩!这曲儿通过书童来唱,更能表现他们之间的心心相印。
前边我们说过:改写后的潘金莲的淫荡故事李瓶儿都有,作者正是按照李瓶儿的故事模式改写潘金莲的。按照这个格律来看,作者既然写了潘金莲偷琴童的故事,就应该写李瓶儿偷书童的故事。只不过,在《金瓶梅》作者笔下,李瓶儿这样的故事从来都是隐隐约约写的,而潘金莲这样的故事才是公开写的。由此可见,第12回写的潘金莲偷琴童的故事正是按照李瓶儿偷书童的模式改写的;李瓶儿偷书童故事的实质就与潘金莲偷琴童的故事如出一辙,但作者不是明写,我们看到的只能是像现在所写的“话头儿包含着深意”的隐言暗语。
(三)缺刑房待小的补
第35回故事接着写众人吃酒说笑话。贲四说:“一官问奸情事。问:‘你当初如何奸他来?’那男子说:‘头朝东,脚也朝东奸来。’官云:‘胡说!那里有个缺着行房的道理!’旁边一个人走来跪下,说道:‘告禀,若缺刑房,待小的补了罢!’”应伯爵道:“好贲四哥,你便益不失当家!你大官府又不老,别的还可说,你怎么一个行房你也补他的?”
这一段笑话直接把奸情事与西门庆联系了起来,作者让贲四讲了一个笑话:“缺着行房”,“缺”是徐州话,意思是说弯着腰让头与脚相近;“行”与“刑”谐音,于是有人把“缺着行房”听成“缺行房”,他便要来“补行房”.作者借应伯爵之口挑明了故事的意图:西门庆妻妾众多,又有外遇,必然缺行房,这样就存在一个谁来“补刑房”的问题。潘金莲是找琴童补的,淫欲比潘金莲更加强烈的李瓶儿该找谁补行房呢?下面的故事就给出了答案。
故事写伯爵道:“该我唱,我不唱罢,我也说个笑话儿。”教书童;“合席都筛上酒,连你爹也筛上。听我这个笑话:一个道士,师徒二人往人家送疏。行到施主门,徒弟把绦儿松了些,垂下来。师父说:‘你看那样!倒象没屁股的。’徒弟回头答道:‘我没屁股,师父你一日也成不得。’”西门庆骂道:“你这歪狗才,狗口里吐出什么象牙来!”看来,西门庆听懂了应伯爵说的笑话,那个师父和徒弟的关系是鸡奸的关系,岂不正像西门庆和书童一样。西门庆的行为已经给徒弟书童树立了榜样,潘金莲早就揭露过了:“你便图咂他那屎屁股门子,奴才左右日你家爱娘子。”书童自然会去补师父的行房。
(四)倒好像个小太乙
第39回写道士送来官哥儿的衣物,潘金莲道:“这个是他师父与他娘娘寄名的紫线锁。又是这个银脖项符牌儿,上面银打的八个字,带着且是好看。背面坠着他名字,吴什么元?”棋童道:“此是他师父起的法名--吴应元。” 李瓶儿从前边抱了官哥儿来。孟玉楼道:“拿过衣服来,等我替哥哥穿。”李瓶儿抱着,孟玉楼替他戴上道髻儿,套上项牌和两道索,唬的那孩子只把眼儿闭着,半日不敢出气儿。玉楼把道衣替他穿上,吴月娘吩咐李瓶儿:“你把这经疏,拿个阡张头儿,亲往后边佛堂中,自家烧了罢。”那李瓶儿去了。金莲见玉楼抱弄孩子,说道:“穿着这衣服,就是个小道士儿。”金莲接过来说道:“什么小道士儿,倒好象个小太乙儿!”
故事说官哥法名叫吴应元,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它的谐音倒读是“原应无”.说明这个孩子原不应该存在,或许他只是作者为了故事情节的需要而编排出来的一个人物,或许他是一个实际还没生出的私生子。孟玉楼看到官哥穿上道士衣服,说他像个小道士,潘金莲则语带双关的讽刺说,倒好像个小太乙儿。“小太乙儿”的谐音是小太医,意思是说他应该是太医蒋竹山的儿子。联想第30回李瓶儿生孩子时潘金莲说的话:“我和你恁算:他从去年八月来,又不是黄花女儿,当年怀,入门养。一个后婚老婆,汉子不知见过了多少,也一两个月才生胎,就认做是咱家孩子。我说差了,若是八月里孩儿,还有咱家些影儿;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儿糊险神道──还差着一帽头子哩!失迷了家乡,那里寻犊儿去!”意思与这里说的一样,还是说官哥是蒋竹山的儿子。其实蒋竹山的谐音是“将逐散”,书童就是一个将逐散的人,上面我们曾经说过:明写的招赘实质相当于暗写的偷书童,所谓蒋竹山的儿子就是书童的儿子。这应该是作者这样写作的根本意图,否则,故事让潘金莲讲“什么小道士儿,倒好像个小太乙儿!”就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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