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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作者“王世贞说”被否定了吗?(2)
作者: (中华人民共和国) 收藏

 



    吴晗引据的史料有《寒花庵随笔》、《销夏闲记》等等。

    《寒花庵随笔》云:

    “世传《金瓶梅》一书为王弇州先生手笔,用以讥严世蕃者。……”“或谓此书为一孝子所作,用以复其父仇者。盖孝子所识一巨公实杀孝子父,图报累累皆不济。后忽侦知巨公观书时必以指染沫,翻其书叶。孝子乃以三年之力,经营此书。书成黏毒药于纸角。觊巨公出时,使人持书叫卖于市,曰‘天下第一奇书'.巨公于车中闻之,即索观,车行及其第,书已观讫,啧啧叹赏,呼卖者问其值。卖者竟不见。巨公顿悟为所算,急自营救不及,毒发遂死。”今按二说皆是。孝子即凤州也。巨公为唐荆川。凤州之父忬,死于严氏,实荆川谮之也。姚平仲《纲鉴挈要》载杀巡抚王忬事,注谓:“忬有古画,严嵩索之。忬不与,易以摹本。有识画者为辨其赝。嵩怒,诬以失误军机杀之。”但未记识画人姓名。有知其事者谓,识画人即荆川。古画者,《清明上河图》也。

    《寒花庵随笔》还说,王世贞誓报杀父之仇,派人行刺唐荆川未遂,后“广召梓工,旋撰旋刻(《金瓶梅》),以毒水濡墨刷印,奉之荆川。荆川阅书甚急,墨浓纸粘,卒不可揭,乃屡以指润口津揭书,书尽,毒发而死”.无名氏《笔记》在王世贞着书毒杀唐荆川事上记载亦大体相同。

    吴晗先生在《清明上河图》与王家的关系、唐荆川是否系毒杀这两件事上作了确为周密、详尽的考证。他的考证大体是三个方面:

    第一、王忬的被杀与《清明上河图》无关。吴晗先生查了《明史·王忬传》。《传》云:“嘉靖三十八年部臣言蓟镇额兵多缺宜察补。乃谴郎中唐顺之往覆。还奏额兵九万有奇,今惟五万七千,又皆羸老,忬与……等俱宜按治”,“三十八年二月,把都儿辛爱数部屯会州挟朵颜为乡导,……由潘家口入渡滦河,……京师大震,御史王渐、方辂遂劾忬及……罪,帝大怒……切责忬令停俸自效。至五月辂复劾忬失策者三,可罪者四,遂命逮忬及……下诏狱……明年冬竟死西市”.这就是说,王世贞父王忬之论死,与唐荆川确有一定的关系。但主因是滦河失事,而直接弹劾者非唐荆川,而是王渐、方辂。而严嵩“雅不悦忬,而忬子世贞复用口语积失欢于嵩子世蕃。严氏客又以世贞家琐事构于嵩父子,杨继盛之死,世贞又经纪其丧,嵩父子大恨,滦河变闻,遂得行其计”.此可见,王忬、王世贞父子积怨于严嵩、严世蕃父子甚久,滦河失事乃是嵩构忬论死的一个机会。这里与《寒花庵随笔》等所记《清明上河图》“伪画致祸”说毫无关系。吴晗又查了王世贞的《弇州山人四部稿》、丁元荐《西山日记》等,都证明王忬之被杀确与《清明上河图》无关。

    第二、《清明上河图》的沿革亦与王家无关。吴晗查阅多种文集、笔记,说明宋张择端之作《清明上河图》,为李东阳家藏,后流传吴中,归“苏州(陈湖)陆氏”,后又归昆山顾梦圭、顾懋宏父子。其时严嵩当国,因顾氏“才高气豪,以口过被祸下狱,事白而家壁立”,《清明上河图》“卒为袁州(严氏)所钩致”.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吴晗先生查出了王世贞自己的说词。王世贞在《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二三《上太傅李公书》中说:“严氏所以切齿于先人者有三”,其一是关于杨继盛事;其二是关于沈炼事;其三是关于徐阶事。这里并没有《清明上河图》问题。王世贞在《弇州山人四部续稿》卷一六八《清明上河图别本跋》中又说,《清明上河图》确有真赝本。赝本之一藏其胞弟王世懋之所,但非严嵩“出死构”之本。由此,吴晗先生提出了自己的考证结论:“一切关于王家和《清明上河图》的记载,都是任意捏造,牵强附会。”

    第三、关于唐荆川之死。吴晗先生查明,唐荆川死在嘉靖三十九年春,比王忬的被杀还早半年。因此《寒花庵随笔》所说的,王忬被杀后,王世贞派人去行刺唐荆川,王世贞着《金瓶梅》粘毒于纸而毒杀唐荆川云云,纯属无稽之谈,荒唐之极。

    应该说,吴晗先生的上述考证是系统的周密的,也是很有说服力的,它确实已证明了王、严两家因《清明上河图》而结仇,王世贞为报杀父之仇而着书毒杀唐荆川等传说的荒谬。但是吴晗由此而认为,他已经推倒了沈德符的“伪画致祸”说,从而得出了他的考证结论:“《金瓶梅》非王世贞所作”,这是不能成立的。

    沈德符《野获编补遗》卷二《伪画致祸》篇云:

    严分宜势炽时,以诸珍宝盈溢,遂及书画骨董雅事。……时传闻有《清明上河图》手卷,宋张择端画,在故相王文恪胄君家,其家巨万,难以阿堵动。乃托苏人汤臣者往图之。汤以善装潢知名,客严门下,亦与娄江王思质(即王忬)中丞往还,乃说王购之。王时镇蓟门,即命汤善价求市,既不可得,遂嘱苏人黄彪摹真本赝命,黄亦画家高手也。严氏既得此卷,珍为异宝,用以为诸画压卷,置酒会诸贵人赏玩之。有妒王中丞者知其事,直发其为赝。严世蕃大惭怒,顿恨中丞,谓有意绐之,祸本自此成。或云即汤姓怨弇州伯仲自露始末,不知然否?

    沈德符的这一段记载,看来确是后来《寒花庵随笔》中记载的,王、严两家结仇自《清明上河图》始(即“伪画致祸”),以致王忬被杀,王世贞着作《金瓶梅》以报父仇等故事的源头。现在看来,沈德符所说的《清明上河图》问题确实是“捕风捉影”,已为吴晗先生的考证所否定,但这不等于说沈德符的“伪画致祸”说亦属无中生有。吴晗先生以为否定了《清明上河图》,亦即否定了“伪画致祸”说,这是没有根据的。吴晗先生在否定了《清明上河图》后,没有进一步否定“伪画致祸”说。这无疑是他考证的不彻底性的重要表现。而严重的问题还在于:只要“伪画致祸”说否定不了,那么吴晗先生即使否定了《清明上河图》问题,亦仍然未能推倒“王世贞作《金瓶梅》”之说。现在严酷的事实已摆在我们面前,笔者已找到正史对“伪画致祸”问题的记载。

    《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四《严嵩用事》篇载:

    (嘉靖)三十八年夏五月,逮总督侍郎王忬下狱论死。严嵩以忬愍杨继盛死,衔之,忬子世贞又从继盛游,为之经纪其丧,吊以 。嵩因深憾忬。严世蕃尝求古画于忬,忬有临幅类真者以献。世蕃知之,益怒。会滦河之警,鄢懋卿乃以嵩意为草,授御史方辂,令劾忬。嵩即拟旨逮系。爰书具,刑部尚书郑晓拟谪戍,奏上,竟以边吏陷城律弃市。

    这段史料充分说明,王忬的被杀与严嵩的陷害有直接关系,而“伪画”问题正是王、严两家结仇的重要原因。此外,姚平仲《纲鉴絜要》亦载王忬事件,其“注”云:

    忬有古画,严嵩索之。忬不与,易以摹本。有识画者为辨其赝。嵩怒,诬以失误军机杀之。

    这段史料与《明史纪事本末》的记载,基本相同而略有细节上的差异。从这两条史料可以看出,“伪画”事件与严嵩陷害王忬,与王世贞着作《金瓶梅》以报父仇、讥刺严氏父子,均有直接的内在联系。难怪后期的不少史料中,在谈王世贞着作《金瓶梅》的动因时,都有个“伪画致祸”问题。

    至于“伪画”是什么,《明史纪事本末》没有说明。沈德符将它坐实为《清明上河图》,看来是错了,这已为吴晗先生的考证所证明。后来的学人们“信任《野获编》作者的时代和他与王家的世交关系,以为他所说的话一定可靠,而靡然风从,群相应和”.此外,《清明上河图》又与严嵩父子发生着联系。这就是王世贞所说的,“《清明上河》一图,历四百年而大显,至劳权相出死构,再损千金之值而后得”这一惊天动地的事件。后来有人还将这一事件编成传奇《一捧雪》,到处上演,足见影响之大。从沈德符开始,人们以讹传讹,将王世贞家的“伪画致祸”事件,与严嵩父子“出死构”《清明上河图》事件,直接联系了起来。这就形成了王世贞着作《金瓶梅》与《清明上河图》事件直接联系的一串动人的却又是荒唐的故事。

    吴晗先生否定了《清明上河图》与王、严两家结仇的联系,他但没有进而否定(亦不可能否定)王、严两家结仇中的“伪画致祸”问题。“伪画”不是《清明上河图》而是别的画,古人亦有这方面的记载。清人刘廷玑在《在园杂志》中指出:

    明太仓王思质家藏右丞所写《辋川真迹》,严世蕃闻而索之。思质爱惜世宝,予以抚本。世蕃之裱工汤姓者,向在思质门下,曾识此图,因于世蕃前陈其真赝。世蕃衔之而未发也。会思质总督蓟辽军务,武进唐应德顺之以兵部郎官奉命巡边。严嵩觞之内阁,微有不满思质之言,应德颔之。至思质军,欲行军中驰道。思质以己兼兵部堂衔难之。应德怫然,遂参思质军政废弛,虚縻国帑,累累数千言,先以稿呈世蕃。世蕃从中主持之,逮思质至京弃市。

    这段史料很重要。它关于“伪画致祸”的记载,除点明《辋川真迹》外,与《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四《严嵩用事》篇的记载相一致,而关于唐荆川参与严嵩谋害王忬事件的记载,又与《明史》卷二〇四《王忬传》的记载相一致。此说明,刘廷玑的记载其真实性较高,他所点明的《辋川真迹》事当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另外,无名氏的《笔记》还另有他说:

    《金瓶梅》为旧说部中四大奇书之一,相传出王世贞手,为报复严氏之《督亢图》。或谓系唐荆川事。……

    这段记载可能离《金瓶梅》成书的时代较为久远,其史料价值并不高,但它又别出一“《督亢图》”,亦当引起我们的注意。

    以上两段史料,吴晗先生在文章中都引用过,但他的心思只集中在《清明上河图》问题上,而未对这两段史料引起高度重视。吴晗先生花了很大力气考证《清明上河图》与王、严两家结仇无关,虽有一定贡献,他但没有进而否定《辋川真迹》问题、《督亢图》问题,更没有彻底否定“伪画致祸”说,就轻率地得出了“《金瓶梅》非王世贞作”的结论,这能成立吗?我认为,吴晗先生的考证离推倒王世贞说,还差之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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