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作者的姓名,学会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3)
四、不知谢客离肠醒
第77回回前诗的全文是:“飞弹参差拂早梅,强欺寒色尚低回。风怜落花留香与,月令深情借艳开。梁殿得非肖帝瑞,齐宫应是玉儿媒。不知谢客离肠醒,临水应添万恨来。”这首回前诗中有一句是“不知谢客离肠醒”,恰恰可以与第69回写的“三官不解其中意”,形成对仗。它可以告诉读者,你们不知道三官在“谢客”之年觉醒了,所谓“谢客”是年老体衰,面临谢世之人。“离肠”是“离骚”之肠,三官“饶贴亲娘还磕头”这样令人不齿的深仇大恨,堪称“离骚”之仇恨。“不知谢客离肠醒”的下一句是“临水应添万恨来”,这正应该是三官觉醒后应该有的思想感情和实际情况。他必然会痛苦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样就使他具有了写作《金瓶梅》的思想动机。鲁迅先生曾在一篇译文的引言里,着重引录了一段话:“生命力受了压抑而产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柢”.可以想象得出王三官一旦发现了林太太的真相,他必将痛苦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此时的他,正如张竹坡所说:“欲无言,而吾亲之仇也吾何如以处之?且也为仇于吾天下万世也,吾又何如以公论之?是吾既不能上告天子以申其隐,又不能下告士师以求其平,且不能得急切应手之荆、聂以济乃事,则吾将止于无可如何而已哉!”“怨恨深而不能吐,日酿一日,苍苍高天,茫茫碧海,吾何日而能忘也哉!!眼泪冼面,椎心泣血,即百割此仇,何益于事!”在“吐之不能,吞之不可,搔抓不得,悲号无益”的处境下,“展转以思,惟此不律可以少泄吾愤”,于是他便写作了《金瓶梅》。
我们再来研究一下这首回前诗的全文。可以说它的前两句表现出王三官当年的困境。参差是一种乐器,刚刚开花的早梅,被寒风吹得像乐器一样,发出有一阵阵低沉苦闷的呻吟声。作者以早开的梅花比喻王三官,说他在勇敢地抵御着寒冷的天气,但是寒冷和强风仍在徘徊肆虐。一些花被吹落了,风怜悯花朵的无辜,仍然把花香留给被吹落的花朵;寒冷的岁月,更使盛开梅花的香艳显现出对世人的深情。早梅与谢客相对应,作者用早梅比喻王三官青年时期;用寒冷的天气和强风来比喻他的仇人和当时他所处的险恶处境;用花香比喻他对父母和世人的深情。正是因为环境的险恶,才使得早梅更加显得香艳无比,其对人的深情才更加显得难能可贵。诗的第三联借用南北朝的历史典故作比喻。无论宋武帝刘裕,梁武帝刘衍,都是因为前朝皇帝胡作非为给他们的成功提供了机遇。王三官早年身遭不幸,才使他得以在晚年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金瓶梅》,正像寒风中的梅花,在恶劣的环境中才能香艳无比。从而表明王寀是因“饶贴亲娘还磕头”的苦闷而写作《金瓶梅》的,既然他要将冤仇写入书中,就不能隐讳,必须把丑陋的家事无遮拦地都如实写出来,把自己的思想心态写出来,不然又怎么能“明心见性”,又怎么能解冤,怎么能对得起他的父祖呢!的确,要将耻辱的家史写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请注意题诗的署名是“三泉主人醉笔”,其中有一引人注目的“醉”字,此字充分表明了作者难言之隐。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唯有一醉,方可吐真。王寀乃愤而作,醉而言。既愤,则其事必十分难堪,不然何至于愤;既言,则力求其真,不然何以“明心见性”,又何以泄愤;既真实且难堪,则醒时难言,唯有一醉,借醉吐真,方能泄心头之恨,写难写之言。王三官的痛苦家史应是王寀写作的动力,愤而作,痛而吟,正是《金瓶梅》历代不衰的根本原因。李贽说的好,“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痛而呻吟也,虽作何观乎?”(《杂说》《焚书》卷三)
当然也可以说这首回前诗是作者写自己的,它反映的是作者的思想和感情。“临水应添万恨来”表明他有深仇大恨;“谢客离肠醒”表明他在年老之时方才觉醒。这正好与《金瓶梅》中部分回前诗所透露的作者年岁一致,例如,第20回写“在世为人保七旬,何劳日夜弄精神”,第75回写“万里新坟尽十年”、“死生大事宜须觉”,“道业未成何所赖,人身一失几时还”,作者已感到死的威胁,他生怕书未成身先死。为此,他后悔“修行莫待鬓毛斑”,可见成书时作者年龄已在70岁左右。什么样的仇恨直到年老方才觉醒?显然这仇恨只能像王三官“饶帖亲娘还磕头”一类的仇恨,不会是父亲被朝廷所杀那种容易明白的仇恨,否则早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由此可见,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首回前诗说的都是作者王寀,“饶帖亲娘还磕头”的仇恨就是他写作《金瓶梅》的动机;作者之所以要写林太太的丑恶故事,就是为了表现他的这个写作动机。作者之所以要用南北朝的历史典故比喻自己,说明他在写作这首诗时,已经意识到《金瓶梅》的价值,相信它一定能流传千古。也或许抄本流传中学者们对《金瓶梅》的良好评价已经反馈到作者这里来,因此他才在诗中发出如此感慨。作者不幸甚矣,难怪第100回书末作者借爱姐的故事写:“贞骨未归三尺土,怨魂先彻九重天”,表明他的怨魂已经通过《金瓶梅》响彻了九重天。
以上讨论证明作者没在扉页署名只是假象,他借用故事情节署了名,笔名是三泉主人,大名是王寀。现存的《新刻金瓶梅词话》中欣欣子的序言没有提出任何证据,只是空口说白话,硬说作者是“兰陵笑笑生”.这明显是出版商之伪造,他们根本看不懂《金瓶梅》,压根就不知道作者已经采用特殊的写作方法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写在故事情节之中了,不然,欣欣子怎么敢冒充作者的朋友硬说作者是“兰陵笑笑生”呢?但是,有些人宁愿相信这个莫须有,也不愿意相信写在《金瓶梅》故事情节中的王寀是《金瓶梅》作者。这只能说明这些人不善于明辨是非,区别真伪,分不清真相与假象,他们没有真正读懂《金瓶梅》。《金瓶梅》作者的姓名本来应该写在扉页上,但是为了明哲保身,作者不得已才写在故事情节之中,这是合情合理的。既然王寀是《金瓶梅》中唯一的署名作者;既然作者用各种办法强调“王招宣府”和王三官的重要性,又三番五次介绍王三官的笔名和大名,甚至借此言彼,说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既然故事交代“饶贴亲娘还磕头”的仇恨是王寀写作《金瓶梅》的思想动机,作者还通过回前诗表明:他是老年才觉醒的,我们就应该实事求是地承认王寀是《金瓶梅》作者。
五、作者王寀的写作动机
通过前四节的讨论,我们已经知道作者之所以要从《志诚张主管》一书中借用“王招宣府”故事,就是为了给它加上王寀和林太太这两个人物,以便表明作者的姓名和“饶帖亲娘还磕头”的写作动机。
有人说在正常情况下,中国人不会写他母亲的丑闻,既然《金瓶梅》这样写了,那只能证明王寀不是《金瓶梅》作者。这种说法显然不正确,《金瓶梅》所写的王三官被迫认贼为父的故事情节,已经证明这不是正常情况,怎么能再用常情来理解。“不是路行人,怎晓秋滋味”,我们只应当感到“其志可悲,其心可悯矣。”绝对不能以此反证王寀不是《金瓶梅》的作者,难道非得王寀没有可耻的遭遇方能承认他是作者吗?如果故事不写林太太的故事,不写王三官被迫认贼为父的可耻情节,历史资料又很难记载小人物王寀的家史,人们将更难承认王寀是作者。人们将会说他缺少写作《金瓶梅》的动机,多亏《金瓶梅》写下了王三官的家史故事,才证明作者有类似的家史。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王招宣的名字是从《志诚张主管》一书借用的,那里并没有一个林太太,林太太是作者添写的,林的谐音是“临”,有临时之意,作者喜欢利用谐音来写作。不论怎样说,王招宣既不是王寀的父亲,林太太也不是他母亲,作者只是借用他们的故事推出自己的姓名,并表现出自己的写作动机而已。作者的姓名是真的,故事和故事人物则是虚构的,所以作者在揭露奸夫淫妇时可以毫无顾虑。不借用一个姓王的人物,怎么能把王寀推出呢!不写林太太的故事又怎么能表现王寀的写作动机呢?
但是,王寀和林太太的故事并不是《金瓶梅》的主题故事,主题故事写的是李瓶儿,花子虚没有儿子,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很小就死了,谁替花家写书报仇呢?其实,主题故事虽然没有明写他们有儿子,却通过暗写表明陈经济就是李瓶儿的儿子,他是作者写在故事中的报仇化身。本书第五章已经大略介绍了《金瓶梅》主题故事的内容,故事中有很多内容都可以表现出作者的真正身分,他就应是花子虚原型的后人。说实在的,若花家真的无后,也就很难有人借写《金瓶梅》来为花家伸冤报仇了。然而,为什么《金瓶梅》没写花子虚有儿子呢?因为这样写可以避免直接面对随母改嫁的尴尬局面。第42回写的借契就已经表现出作者不愿意向后父借钱的事,他把有后父看作终生耻辱。但是,林太太的故事对于李瓶儿的故事来说有一个重大的补充,那就是他有一个大儿子王三官、王寀。这样,作者就可以通过林太太的故事巧妙地表现他有“饶贴亲娘还磕头”的仇恨,表现王寀完全有条件写作李瓶儿这样的故事。请注意李瓶儿的品质行为与林太太很相像,李瓶儿背叛花子虚的故事与林太太背叛王招宣的故事实质是一样的,只是林太太没来得及改嫁西门庆而已。由此看来,作者既可以借用《志诚张主管》中的王招宣府故事表现他的姓名和他的写作动机,又可以通过李瓶儿的故事表现《金瓶梅》的主题故事,各行其道,各尽其责,相辅相成,更有利于作者的写作。
第79回写了一段故事,说月娘做了一梦,天明告诉西门庆,她说:“敢是我日里看见他王太太穿着大红绒袍儿,我黑夜就梦见你从李大姐箱子内寻出一件大红绒袍儿,与我穿在身,被潘六姐匹手夺了去,披在他身上。”弗洛伊德在《释梦》一书中曾经指出,做梦人对梦的解释最为可靠。上面月娘说的话就是她对于梦的解释,她把李瓶儿的故事说成是由王太太的故事演变而来。李瓶儿正好是《金瓶梅》中主题女主角,由此看来王府应该就是《金瓶梅》故事之源;林太太的故事是对这个故事的一种补充。作者特别让她把平时说的林太太称为王太太,这在书中是唯一次,从而更加明确地向读者表明了作者的写作意图。
但是有人却认为作者写作目的是为了侮辱王招宣府,说什么潘金莲出身于王招宣府,作者仇恨潘金莲这样的淫妇,并及其出身处。如果真的是这样,请问为什么作者还要让王招宣府公子王寀在《爱月美人图》下署下自己的笔名?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介绍他的大名,表现他的重要性呢?很明显这个说法与文本的写法是不能相互印证的,我们说的这种印证不是局部的、细节的和小范围的印证,而是整体的、框架的和大规模的印证。
再举一例,第78回写西门庆两战林太太,故事通过“长词一篇”予以描写;说他“在这婆娘心口与阴户烧了两炷香,许下明日家中摆酒,使人请他同三官儿娘子去看灯耍子。这妇人一段身心已被他拴缚定了,于是满口应承都去。”但是临到其间,“林太太并王三官娘子不见到。西门庆使排军、玳安、琴童儿来回催邀了两三遍”,“午间”林太太才一个人到了,解释说“小儿不在,家中没人”.读者自然能想象得到:林太太应该尽力动员王三官的妻子黄氏,费尽了口舌,连威胁加哄骗,可是人家就是不愿意来。这段故事可以表明王三官娘子黄氏是一个知道保护自己的好女人。如果作者真想侮辱王招宣府,大可以帮助西门庆实现这个无耻的愿望,《金瓶梅》岂不又能添上一种新情节:婆母帮助儿媳妇与奸夫通奸,可是《金瓶梅》偏偏不这样写。由此看来,席上演出的《小天香半夜朝元记》是讽喻林太太并表扬黄氏节义俱全的,因为此剧写的是妓女小天香夫死后立志修道,节义俱全,终归仙界。哪里有故意想侮辱王招宣府的写作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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