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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的文气论(2)
作者: (中华人民共和国) 收藏

 



    二、属于主体论的文气论”

    所谓主体论的文气论,是从“气”的角度研究创作主体在文学创作中的作用问题。基本观点是:文本于元气,元气通过人所禀受之气而形成文。故曰文以气为主。

    王充自道其乃“更禀于元(气),故能着文”(《论衡·自纪》)。 白居易说:“天地间有粹灵之气,万类皆得之,而人居多。就人中文人得之又居多。……盖是气,凝为性,发为志,散为文。”(《故京兆元少尹文集序》)苏辙说“文者,气之所形”(《上枢密韩太尉书》)。陈旅说:“元气流行乎宇宙之间,其精华在人有不能不着者,发而为文章焉。”(《以国朝文类序》)这些论述都说到文是人所禀之气活动的产物,以图相示便是:元气一人所禀之气一文(或谓文气)。就元气演化为文而言,“人之气”是中介体;就“人之气”显而为文而言,“人之气”或谓有此气之人则是主体。用这个观点来理解“文以气为主”,自然会将其纳人主体论的文气论。

    持主体论之文气论者,对“人之气”如何显而为文有下面一些重要论述:

    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情性。(刘勰《文心雕龙·体性》)

    文章者,盖性情之风标、神明之律吕也。蕴思含毫,游心内运,放言落纸,气韵天成,莫不禀以生灵,迁乎爱嗜,机见殊门,赏悟纷杂。(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 )

    夫文章兴作,先动气。气生乎心,心发乎言,闻于耳,见于目,录于纸。( 王昌龄《诗格》)

    夫善为文者,发而为声,鼓而为气。直则气雄,精则气生,使五彩并用,而气行其中。(柳冕《答衢州郑使君论文书》)

    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苏辙《上枢密韩太尉书》)

    论文章者,谓气之所寓,此固是也。而气之所以寓乎文章,未有能言者。……故其气之来也,本乎性天,发乎德机而形见乎声色。声色不足寓之也,一写于文辞也。(黄裳《上黄学士书》)

    此外,谭元春说“志至而气从之,气至两笔与舌从之’(《 古诗归》卷7);吴澄说“文也者,本乎气也。人与天地之气通为一,气为升降而文随之”(《别赵子昂序》)。总之,有人之气,方有文之气。文气如何,一决于人所禀之气如何。但各人所禀之气是有差别的,所谓“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曹丕这里讲的“气”,显然是指人所禀有的元气。其哲学基础是人生于“气”。

    古代哲人都把“气”当作人生命的由来和生命力之所在。 孟子说“气,体之充也”(《 孟子·公孙丑》)。庄子说“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庄子·知北游》)。管子也讲人“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管子·内业》),“气者,身之充也”(帅术》),“灵气在心,其细无内,其大无外”(《管子·内业》)。《淮南子》则把气、形、神当作人生命的三要素,谓“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身之制也(《淮南子·原道训》)。并谓“气”乃人活力之源,“今人之所以眭然而视、○然能听、形体能抗。百节可屈伸、察能分白黑、视丑美、而能别同异、明是非者、何也?气为之充而神为之使也”(《淮南子·原道训》)。在说元气为人时,讲“烦气为虫,精气为人”(《淮南子·精神训》)。王充也讲“人禀气而生,得气而长”(《论衡·命助)。但“气”又有清浊之分,所谓“清阳者,薄靡而为天;重浊者,凝滞而为地”(《淮南子·天文训》)。于是人禀之气也是有的清,有的浊,得清气者人贤物美,得浊气者人愚物恶。所谓“物何故而美?清气之所生也;物何故恶?浊气之所施也”(袁准《才性论》)。“但或五行(气之五行)在人为五常。得其清气备者则为圣人,得其浊气简者则为愚人。降圣以下,愚人以上,所禀气或多或少,不可言一,故分为九等”(孔颖达《中庸正助)。从这些话,我们就可明白何以王充说人心有清浊、葛洪说“才有清浊”了,盖为禀气所致。所以杨修说曹植“非夫体通性达,受以自然,其谁能至于此乎”(《答曹植书》)。陈琳说曹植之才“乃天然异禀,非钻仰者所能致也”(《答东阿王书》)。可见,曹丕讲的“文以气为主,气之轻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这种属于主体论的文气论,对创作主体的分析,是以气论为基础,而以天才论为依归的。

    但是,古代思想家并不单把“人之气”理解为受之于天地的元气,还把道德观念、文化心理也作为“人之气”的属性,并用这种观点来解说“气之清浊”,用作家后天积养的特性来观照作品的风貌。如 韩愈说:“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答李翊书》他又在《欧阳生哀辞》中说:“读其书,知其慈孝最隆也。”谭元春称曹操“此老 诗歌中有霸气而不必其王,有菩萨气而不必佛”(《古诗归》)。沈德潜称“子桓诗有文士气”(《古诗源》。王阮亭《香祖笔记》尝言:“李绅作《悯农》诗,世称其有宰相气。夏竦以文谒王文肃,文肃谓‘子文有馆阁气’。”这样便带来了主体论观念上的重大变化,所谓“气”除了生理之气外,又加进了精神气质的内容。这种变化引出了关于主体修养的养气说。于是,气“不可力强而致”,成了“气可以养而致”。

    中国最早的养气说是针对养生而发的,所养之气主要是指人的血气。如《左传·昭公十一年》有“守气”之说,前此还说过“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左传·昭公元年》)的话。 孔子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论语·季氏》)。孟子说过“持其志,无暴其气’(《孟子·公孙丑》)。王充说“养气自守”(《论衡·自纪》)、刘勰讲“卫气之方”(《文心雕龙·养气》),都是把保养血气作为养生的重要方法。但是孟子又曾把“知言”、养气联系在一起,并把“配义与道”作为积养其浩然之气的方法。 荀子一方面讲保养血气,所谓“血气和平,志意广大”(《 荀子·君道》);另一方面又说“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荀子· 修身》),直把人格修养纳人养气范围。文气论中的养气说,主张既养先天之气,又养后天之气,而总的要求是要作者加强主观修养。而愈到后来,似乎愈是重视作家后天之气的蓄养。强调作家对性情气质、道德的培养和锻造,强调深化人生感受,提高写作技能,增进才调学识。应该说,这种文气论对作家主体建设的要求是比较全面的。宋濂说:“为文必在养气。……气得其养,无所不周、无所不极也。揽而为文,无所不参、无所不包也。……呜呼!人能养气,则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当与天地同功也。”(《文原》)沈德潜也说:“文  以养气为归,诗亦如之。”(《说诗晬语》)古人如此重视作家的养气之功,实则是在强调作家作为创作主体对诗文创作所起的决定性作用。当我们探讨风格论、鉴赏论以至创作论时,还会感受到这种主体论的文气论影响之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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