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后历任铁道部副部长、北京大学党委书记、校长。文革后任航天部副部长。《中华读书报》3月12日刊登陆平的女儿陆莹(北京人民广播电台老总)采访录,陆莹在文章中回忆了她的父亲。
我父亲进北大时,北大的右派基本上已经划完了。父亲去了后,要继续反右倾,父亲觉得右派都划完了,还要补右派,很为难。他在一个内部会议上表示了这个意思,但当时党内一个高层说:“你要是认为北大没右倾,你就是第一个右倾。”我不能说这人是谁,因为他后来也很遭罪。文革期间有一次,父亲看见厕所的水泥地上,躺着一个人,就是他,打得特别惨。所以父亲坚决不说。文革结束后,父亲带我去看过几个人,其中就有他。文革就是这样,很多人开始的时候左得很,对老干部很厉害。后来自己也被打倒了,很惨。所以文革的事情特别难说。
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沉默了36年,也不准我们写。他总说:“不能写,写了也没法发表。”又说:“让社会和历史去客观评价吧”。“一个人默默来到人世间,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也就够了。”
后来是因为批马寅初的事,一个电视剧说父亲和康生一起害马寅初,父亲觉得特别冤,他都已经84岁,还受这不白之冤。这件事是毛泽东亲自点的名。父亲在中宣部说,马寅初是北大校长、民主人士,让北大党委组织批他不合适。为此他还受到了批评,但到底没有进行全校的批评,只在系里由北大毛泽东思想学习研究会开会批。
后来李海文约父亲谈文革,他就意外地答应了。一来李海文在中央文献研究室工作,在父亲看来就是组织行为,二来李海文父亲是文革前北京市委宣传部部长李琪,文革中被逼自杀了。为了准备这次谈话,父亲用两个月的时间查笔记、列提纲,列了9个大问题,计划每个问题谈一小时。2001年终于谈了第一个问题,因为太刺激,两天后他就住院了,后来再也没计划完成拟定的谈话。
文革后很多年父亲不能去北大,见到未名湖就难受,是挨打挨批斗的地方。受不了这刺激。但北大百年校庆时,他一定要去。当时他小便不能控制,是带着尿不湿去的。他心里真的憋了很多话要对北大说,但说不出来。他对北大很有感情。有一回我跟他说,我一定要给你写一篇文章,把你在北大的事写出来。当时父亲的泪就流下来了。他一句话都没说。没过几天他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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