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复辟失败后,最先逃跑的是康有为。他落发为僧,想去北京的法源寺隐姓埋名。传说这天晚上康有为剃了光头来到街上,正遇一队警察巡逻而至,康有为怕被认出,急忙避入路旁的厕所。黑灯瞎火,康圣人眼神又不济,“扑通”一声跌进粪坑。警察走远后,他爬将出来,穿着污渍之衣,顶着一头秽物,跌跌撞撞逃到了法源寺藏匿起来。风声过去之后,康有为逃出北京,第二次流亡日本,过起了漂泊生活。
康有为不但发辫短,胡子也因为化装入京、掩人耳目的需要给剃掉了。复辟大功告成之后,康夫子希望获得首揆(首席内阁大学士)一席,张勋向宣统请示的时候,瑾太妃以为不可,说本朝从未有过没胡子的宰相。康有为得知后,极为懊丧,急忙从药店买来生须水,一小时内抹上两三次,且时时揽镜自照,不啻农夫之望禾苗也。
张勋复辟时,众多遗老的辫子都很齐整,唯独康有为的辫子既短又秃,垂下来也不过六七寸,蓬蓬然如蒲草一般。当有人指斥他不像个复辟派时,康辩解道:“我自从戊戌年后亡命海外,不得不剪发易服。自从辛亥国变后,这才返回祖国,重新蓄发,距今五年有余,所以长不盈尺耳。”众人问他:“辛亥年后,别人都剪发,为何你反而要蓄发?”康有为得意地说:“我早料到必有今日也!”
康有为年轻时科考屡次不中,心中非常苦闷,就跑到山洞里去修行。据他自己说,在山洞修行时,某一天“忽见天地万物皆我一体,大放光明,自以为圣人,欣喜而笑,忽思苍生之苦,则闷然而哭”。他出山后,果然按照圣人方式行事,开设万木草堂,收弟子都按孔子七十二门徒取号,而他自己,则自号为“长素”。在京城宣言变法时,他也是雇个大骡车,被褥都放在后面,游走于各王公贵府,颇有当年孔子周游列国的风采。
康有为和梁启超原本为师生关系。辛亥革命后,康有为以清遗臣自居,以复辟为己任,曾撰《为国家筹安定者》,鼓吹清室复辟。梁启超则撰《辟复辟论》,斥责康有为:“吾既惊其颜之厚,而转不测其居心何等也。”张勋复辟时,康有为积极参与策划,并代拟复辟登基诏书,对此,梁启超发表反对复辟通电,斥康为“大言不惭之书生”。后来,梁启超回上海拜见康有为时,连叩几个头,康有为气得连礼都不还。
康有为在光绪初年(1875)风流得一塌糊涂。因急于赶往北京,直到搭上招商局的轮船,他的嫖账都还没有还上。债主们追到船上来索债,“康圣人”急中生智,躲到了船顶上的救生船里,居然得以赖过债。这段记载来自马相伯的《六十年来之上海》,当时马正奉李鸿章之命,在上海轮船招商局查账。
辛亥革命爆发时,康有为正远在日本。当他听到武昌起义的消息后,心里很是惴惴不安,他说:“积四千年君主之俗,欲一旦废之,甚非策也。”他认为可以用“旧朝旧君”,或者孔子嫡裔来做“虚君”,实行“虚君共和”。
康有为写得一手好字,人称“康体”,然而他却从不帮人在扇面上写字。有人问他原因,他说有些人会拿着扇子上厕所,他怕字被熏臭了,所以从不帮人写扇面。
1901年时,李叔同在上海南洋公学特班读书,与黄炎培、邵力子是同学。当时这个班的学生几乎都是秀才举人,根本不睬国文老师,校长没有办法只好请来翰林蔡元培,总算镇住了这班秀才学生。辜鸿铭在课堂上对学生们讲过:“中国只有两个好人,一个是蔡元培先生,一个是我。因为蔡先生点了翰林之后不肯做官就去革命,到现在还是革命。我呢?自从跟张文襄做了前清的官员以后,到现在还是保皇。”
辜鸿铭在英国的时候,有一次,他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想点着他那支一尺长的烟斗,但忘了带火柴。当他看到前排位置上是个光头时,他就开始摆起谱来。看得出那是一位苏格兰人,辜鸿铭还没让苏格兰人领教过他的厉害,于是,他用烟斗和蓄有长指甲的手指敲敲那个苏格兰人的光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请点着它!”那个苏格兰人不明就里,还以为遇到了中国黑道上的老大,自忖开罪不起,只好乖乖地掏出火柴,为辜鸿铭点着了烟锅。辜鸿铭深吸一口,坐在一团蓝色烟雾中,宛如一尊神像。
辜鸿铭至死都不忘与人斗法,他想刻一枚图章,在上面印上自己的履历:“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他还说一定要把康有为的那枚“周游三十六国”闲章比下去。
有一天,辜鸿铭在北京椿树胡同的私邸宴请欧美友人,点的是煤油灯,烟气呛鼻。有人说,煤油灯不如电灯和汽灯亮,辜鸿铭笑说:“我们东方人,讲求明心见性,东方人心明,油灯自亮。东方人不像西方人那样专门看重表面功夫。”他的这一套所谓东方哲学还真能唬住那些洋人。
辜鸿铭虽然娶妻纳妾,却非常怕老婆。他讨了一位中国太太,又讨了一位日本姨太太。她们对他很好,但有时也会联手对付这位古怪老头,因此辜鸿铭多少有点惧内。当年的北京多叫化子,有一次叫化子又来到门前,他照常例又给了钱,结果被他的太太拿饭碗向他的头颅掷去,因为他的太太反对这种无度的慈善事业。辜鸿铭也并不隐瞒这些,和学生们谈到这些事的时候,便用带着自嘲的口吻说:“老婆不怕,还有王法吗?”
1913年,袁世凯向以汇丰银行为首的六国银行团搞“善后大借款”。六国银行请辜鸿铭做翻译,辜鸿铭狮子大开口,要六千银元。银行团考虑到他是难得的语言天才,只好答应他。辜鸿铭聘期一到,就立即走人,临走时他说:“所谓的银行家,就是晴天千方百计地把伞借给你,雨天又凶巴巴地把伞收回去的那种。”
张謇和唐绍仪想拉拢辜鸿铭加入效忠袁世凯的队伍。1911年冬,两人在上海宴请辜鸿铭,苦口婆心地劝说辜鸿铭,并以孟子的“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等语试图说服辜鸿铭。但辜鸿铭并不为所动,当场讽刺这两位说:“鄙人命不犹人,诚当见弃。然则汝两人者,一为土芥尚书,一为犬马状元乎!”言毕,遂扬长而去。(张謇曾为清末状元,授翰林院编修;唐绍仪1910年曾被任命为邮传部尚书)。
辜鸿铭对“改良”二字极为厌恶。刚入北大那年,在开学典礼上,他借题发挥说:“现在的人作文用词极为不通,譬如说'改良'一词吧。以前的人都说'从良',现在说'改良',你既然已经是'良'了,你还改什么。你要改'良'为娼吗?”闻听此言,台上台下哄笑一片,场面大乱。
辜鸿铭曾劝西方人若想研究真正的中国文化,不妨去逛逛八大胡同。因为从那里的歌女身上,可以看到中国女性的端庄、羞怯和优美。对此,林语堂说:“辜鸿铭并没有大错,因为那些歌女,像日本的艺妓一样,还会脸红,而近代的大学女生已经不会了。”
辜鸿铭欣赏小脚的美妙,也有其一套奇论:西方女人总是以掩藏她们的乳房来突出她们的乳房;日本女人则以掩藏其下腹部而突出其下腹部;新几内亚女人则掩藏起她们的双腿;萨摩亚女人藏起她们的肚脐;阿拉伯女人掩着她们的脸部;中国女人却把双脚藏裹起来。掩盖得越深,越令人着迷。缠了小脚的女人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甚至可以与西洋女人穿高跟鞋相比,套上裹脚布后,更显一种神秘的美感。缠了脚之后,走久了,使人腰椎骨向前屈,会产生一种柳腰款摆、婀娜多姿的魅力体态。如此习惯之后,自然产生出仪态万方,款摆腰肢,如所谓“莲步”。丰姿婀娜中,足以撩起男人的遐思。
辜鸿铭博通西欧诸种语言、言辞敏捷的声名很快在欧美驻华人士中传扬开来。有一次,他祭祖时外国人嘲笑说:“这样做你的祖先就能吃到供桌上的饭菜了吗?”辜鸿铭马上反唇相讥:“你们在先人墓地摆上鲜花,他们就能闻到花的香味了吗?”
有一年,辜鸿铭在北大主讲英文课。当时男女刚刚实行同学,他忽然看见座位中有女生,大吃一惊,有人告诉他这是新招的女学生,他怀疑别人听不懂。当女生读给他听后,他仍以音不对把人赶出教室。下课后,辜鸿铭立即找到蔡元培报告,说“教室中忽发现女性,男女授受不亲,请辞去教职”,一时传为笑柄。
有一次,辜鸿铭突然对学生们说:“今天,我教你们洋离骚。”他拿出一本英文诗,原来这“洋离骚”正是英国大诗人弥尔顿的一首悼亡诗,为悼念诗人淹死的亡友而作的。这首长诗,学生们从第一页翻开起,直到这一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仍然翻的是第一页。辜鸿铭在课堂上却节节课都滔滔不绝,不是骂洋人就是骂一班坏了君臣大节、礼义廉耻的乱臣贼子,要么就是骂那些自命有大学问的教授诸公,嘲笑所谓民主潮流。他说:“英文demo-cracy(民主),乃是demo-crazy(民主疯狂)。俄国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乃是Dosto一Whiskey(Dosto威士忌)。”如此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学生们倾慕不已。
辜鸿铭说:“当日秦始皇所焚之书,即今日之烂报纸;始皇所坑之儒,即今日之烂报纸之主笔也。”
章太炎嗜学,对于饮食衣着从不讲究,时人谓之颇有王安石之风。他住在龙泉寺时,每次厨子请示做何菜时,章只能想到两种:一是蒸蛋糕,一是蒸火腿。因为鸡蛋乃寻常之物,最容易想到,火腿则为南方常见食品,故亦能想起。除此二种之外,再无第三种,于是顿顿皆是蒸火腿蒸蛋糕。
章太炎先生早年曾师从朴学大师俞樾,后向往革命,在学术认识上与老师产生分歧,于是章太炎作《谢本师》一文,否认与俞樾的师生关系。周作人旅居东京时,跟从章太炎学古文,后来章太炎入了军阀孙传芳的幕府,周作人效仿老师,也写了篇《谢本师》诋毁章太炎,并发表在《新语丝》上。抗战时,周作人在北大任教,因娶的是日籍妻子,舆论对他颇多谴责,他自己也无法为自己辩白,他的学生效仿他当年写给章太炎的文章,也写了篇《谢本师》痛斥周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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