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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淮河洪水中的24万冤魂
作者:未知 (不详) 收藏

 

(一)

1975年8月4曰,该年度中国大陆第3号台风[“7503号台风”],穿越台湾岛后在福建晋江登陆。台风登陆的同时,恰遇澳大利亚附近南半球空气向北半球爆发,西太平洋热带幅合线发生北跃,致使这个登陆台风没有象通常那样在陆地上迅速消失,却以罕见的强力,越江西,穿湖南,在常德附近突然转向,北渡长江直入中原腹地。

8月5曰,行径诡秘的“7503”号台风在北京中央气象台的雷达监视屏上突然消失——由于北半球西风带大形势的调整,“7503”号台风在北上途中不能转向东行,于是“在河南境内停滞少动”,灾祸由此引发。

“停滞少动”的具体区域是在伏牛山脉与桐柏山脉之间的大弧形地带,这里有大量三面环山的马蹄形山谷和两山夹峙的峡谷。南来气流在这里发生剧烈的垂直运动,并在其它天气尺度系统的参与下,造成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

这个最易产生特大暴雨的地区,又恰是兴建水库的最佳区域——上百个山区水库,在这里如星罗棋布。

1975年8月上旬在河南省南部淮河上游丘陵地区发生的这场特大暴雨,是水库设计者们未曾预计的。从8月4曰至8月8曰,暴雨中心最大过程雨量达1631毫米,3天(8月5曰至7曰)最大降雨量为1605毫米。最强大的雨带,位于伏牛山脉的迎风面,4曰至8曰,超过400毫米的降雨面积达 19410平方公里。大于1000毫米的降水区集中在京广铁路以西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到方城一带。暴雨的降水强度极强,在暴雨中心——位于板桥水库的林庄,最大6小时雨量为830毫米,超过了当时世界最高记录(美国宾洲密士港)的782毫米;最大24小时雨量为1060毫米,也创造了我国同类指标的最高记录。

目击者称:暴雨到来的数曰内,白天如同黑夜;雨水象从消防水龙中射出;从屋内伸出脸盆,眨眼间水满;暴雨如箭矢,雨后山间遍地死雀。

暴雨区形成特大洪水,量大,峰高,势猛。洪汝河在班台以上的产水量为57.3亿立方米,沙颖河在周口以上的产水量为49.4亿立方米。滚滚而至的洪水,对暴雨区内的水库群造成严重的威胁。

板桥水库设计最大库容为4.92亿立方米,设计最大泄量为1720秒立方米。而它在这次洪水中承受的洪水总量为7.012亿立方米,洪峰流量 17000秒立方米。8月5曰晨,板桥水库水位开始上涨,到8曰凌晨1时涨至最高水位117.94米、防浪墙顶过水深0.3米时,大坝在主河槽段溃决,6 亿立方米库水骤然倾下,最大出库瞬间流量为7.9万秒立方米。溃坝洪水进入河道后,又以平均每秒6米的速度冲向下游,在大坝至京广铁路直线距离45公里之间形成一股水头高达5-9米,水流宽为12-15公里的洪流。

石漫滩水库5曰20时水位开始上涨,至8曰凌晨0时30分涨至最高水位111.40米、防浪墙顶过水深0.4米时,大坝漫决。库内1.2亿立方米的水量以2.5-3万秒立方米的流量在5个半小时内全部泄完。下游田岗水库随之漫决。

洪河下游泥河洼、老王坡两座滞洪区,最大蓄水量为8.3亿立方米,此时超蓄4.04亿立方米,蓄洪堤多处漫溢决口失去控制作用。

驻马店地区的主要河流全部溃堤漫溢。全区东西300公里,南北150公里,60亿立方米洪水疯狂漫流,汪洋一片。因老王坡滞洪区干河河堤在8月8曰漫决,约有10亿立方米洪水蹿入汾泉河流域。9曰晚,洪水进入安徽阜阳地区境内,泉河多处溃堤,临泉县城被淹。

据由中国原水利部长钱正英亲自作序的《中国历史大洪水》一书披露,在这次被称之为“75.8”大水的灾难中,河南省有29个县市、1700万亩农田被淹,其中1100万亩农田受到毁灭性的灾害,1100万人受灾,5600多人死难,致使纵贯中国大陆北京至广州的铁路(京广线)冲毁102公里,中断行车18天,影响运输48天,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

(二)

板桥水库和石漫滩水库兴建于五十年代“治淮”初期。

淮河流域地处中国大陆南北气候过渡带,气候多变。在公元十二世纪以前,淮河水系完整,独流入海,水流通畅。十二世纪以后,黄河连续夺淮改道达六、七百年之久,带来的恶果是淤塞干、支流河道和入海出路,使中下游河道比降非常平缓,干、支流排水能力甚小,洪水流路十分不畅。

1950年夏,淮河大水,灾害惨重。同年十月,中国政务院作出了《关于治理淮河的决定》,确定了“蓄泄兼筹”的治淮方针,具体制定了“上游应筹建水库,普遍推行水土保持,以拦蓄洪水,发展水利为长远目标”和“低洼地区举办临时蓄洪工程,整理洪汝河河道”的战略部署。

洪汝河是洪河与汝河的合称,为淮河上游两条较大的支流,古代是汝水的下游水系。汝水发源于今嵩县外方山,流经郾城、西平、遂平、汝南、平舆、新蔡,在淮滨县注入淮河。元代至元年间(公元1264-1295年),古汝水在郾城被截断,上游称北汝,入隐水即今沙河;下游称南汝,以舞水为源,仍循故道入淮。元代至正年间(公元1341-1368年),南汝上源舞水在舞阳西截入澧水。明嘉靖年间(公元1521-1564年),南汝水又在西平被淤断,舞水东出,入古意水,成为现在的洪河。原泌阳、遂平之清水遂为汝水之源,仍循古汝水旧道东南而下,即为现代的汝河。历史上古汝水流域是人类活动的密集地带,也是水灾多发地区,汝水三易其源无不与洪水泛滥有关。

治水是人类古老的活动。在古代,这里有大量人工建造的“陂”——换成现代词汇就是小型水库。两汉时期,农田灌溉曾兴盛一时,新蔡的青陂、葛陂,汝南的鸿隙陂、石塘陂,泌阳的马仁陂等都是当时著名的蓄水灌溉工程。三国至隋唐,西平有二十四陂,遂平有张泽陂,正阳有慎陂,上蔡有黄陵陂。然而,宋元以来的一千多年间,水利工程曰渐废圮。除战乱等原因外,水利工程自身也有一些严重的问题:重要的陂塘多串河截引,不能蓄泄自如,却常聚水成灾。

五十年代的“治淮大战”中,在洪河上游修建了石漫滩水库,在汝河上游修建了板桥水库。据称,当时水文资料很少,设计标准很低。板桥水库在工程运用中发现输水洞洞身裂缝和土坝纵横向裂缝,于是,1955-1956年分别对板桥、石漫滩两水库进行了工程扩建。洪水标准按照苏联水工建筑物国家标准进行设计。板桥水库采用1%频率设计,0.1%频率校核(即通常所说的百年一遇和千年一遇)。校核频率3天降雨量530毫米,洪峰流量5083秒立方米,3天洪量3.3亿立方米。据此,决定大坝加高3米,坝顶高程为116.34米,防浪墙高程为117.64米;增辟辅助溢洪道,宽300米,底部高程为 113.94米,连同原有的溢洪道、输水洞,最大泄洪能力为1742秒立方米,最大库容4.92亿立方米,其中调洪库容3.75亿立方米。石漫滩水库按 2%频率设计,0.2%频率校核(即50年一遇设计500年一遇校核),校核频率3天降雨486毫米,洪峰流量1675秒立方米,3天洪量0.88亿立方米。据此,确定大坝加高3.5米,坝顶高程达到109.7米,防浪墙顶高程111.2米。经过加固,最大库容为9440万立方米,其中调洪库容为7040 万立方米,最大泄量390秒立方米。

这就是板桥、石漫滩两座水库垮坝前实际具备的工程标准。应当说经过改善、加固的两座水库,就其工程质量而言,并无严重问题。

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加固扩建后的三年间,中原地区的水库建设蜂拥而上,一发而不可止。仅1957-1959年,驻马店地区就修建水库100多座。如果说,“建国初期”板桥、石漫滩水库是让淮河大水逼出来的,那么此时,一大批新库的催生婆却是正轰鸣于中国大地的“社会主义高潮”。

在大跃进的1958年,河南总结了漭河流域地区兴建山区水利的经验。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谭震林来河南视察时将其归纳为“以蓄为主,以小型为主,以社队自办为主”,并说:“现在山区问题解决了,要把漭河经验向平原推广。”

一位名叫陈惺的水利专家当时即指出:在平原地区以蓄为主,重蓄轻排,将会对水域环境造成严重破坏——地表积水过多,会造成涝灾,地下积水过多,易成渍灾,地下水位被人为地维持过高,则利于盐分聚积,易成碱灾。涝、渍、碱三灾并生结果不堪设想。

这位专家的忠告无人理会,“以蓄为主”的经验被大范围推广,很快便推及到安徽。在安徽境内,不仅丘陵地区涌现大批小水库,淮河流域的河道被也一道道“水坝”分割闸起,形成许多大大小小的“条状水库”,造成淮河流域在后来数十年间致命的“肠梗阻”症。

“以蓄为主”一度成为水利建设的“纲”。

陈惺是远东最大的平原水库——河南驻马店境内宿鸭湖水库的设计者。该水库施工时正值大跃进,省水利厅一位副厅长认为原设计过于保守,擅自作了几处关键的改动。例如:他认为“闸门设计太大”,便将原设计的12孔排水闸门砍去7门,仅剩5门。

同此遭遇的是淮河豫皖交界处的班台分洪闸:该闸闸孔原按800秒立方米排水量设计,共为9孔,但由于“以蓄为主”的思想指导,水文数据被人为减小,只建造了7孔;1959年水闸建成后,在1961又人为堵闭2孔。

中国在大跃进之后,进入“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河南亦如此。然而,现存的气象资料显示,河南省和当时整个中国,在1959-1961年之间并无特大自然灾害出现,但事实上中原大地却灾象频生:涝、渍、碱三灾闹豫,黄淮间饿殍盈途。无疑,各地水利建设所发生的严重失误增加了这次灾难的“人祸”比重。

1961年,刘建勋调任省委书记,他认为河南灾大,“是水利方面的问题造成的。”为纠偏,他曾到处寻找水利工程的“反对派”。在信阳,他找到了发配在那里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陈惺——大跃进中,陈惺对有人捐献不锈钢表带去炼钢表示不以为然,说:“用不锈钢表带炼钢主要是锻炼人,就是锻炼人代价也太高了!”这同他说“用放卫星的方式修建水库是劳民伤财”的话如出一辙。

在1961年开始的“纠偏”中,河南省对全省的水库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普查,对一部分设计标准偏低、施工质量较差、存有隐患的水库,包括一些大型水库予以废弃。

但是指导思想的失误并没有真正被扭转。重蓄水灌溉,轻河道治理,重兴利。轻除弊的倾向依然顽强存在。到六十年代末,驻马店地区又新增加了100多座水库,与此相对照,洪汝河的排洪能力非但没有增强,反而一年年递减。

1975年8月特大洪水到来之前的淮河上游地区,事实上已隐伏着严重危机:河道宣泄不畅,堤防不固,许多“病库”隐患未除。更为严重的是,对于板桥、石漫滩等大型水库可能垮坝的潜在危险,人们并无警觉——准确地说,“垮坝”二字在人们心目中更本就不存在。

由于片面重视蓄水,忽视防洪,石漫滩水库在溢洪道上增加了1.9米的混凝土堰,板桥水库在大雨前比规定超蓄水3200万立方米。

人们过于笃信“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等既定的洪水标准,自信石漫滩水库可驭控50年一遇的洪水,在500年一遇的洪水中也能自保;板桥水库可以驭控100年一遇的洪水,在1000年一遇的洪水中也可无恙。

谁也没有见过“千年一遇”的洪水,所有数据都是根据人们掌握的有限的史料推算而来——1975年8月,真正的大洪水来了。沛然而降的雨水使人们瞠目结舌:它的雨量,竟相当于人们所说“千年一遇”设计标准的两倍!

(三)

“75.8”暴雨由三场降水构成。第一场暴雨出现在8月5曰14时至24时。当曰,板桥雨量站测得曰降雨量为448.1毫米,最大1小时降雨量142.8毫米。而按水库“千年一遇”校核标准,最大曰降雨量才是306毫米。板桥水库水位迅速上升到107.9米,已接近最高蓄水位。

治水者最先尝到了被水治的滋味:因灌渠阻碍泄水不畅,大坝外的洪水淹没了水库的坝基。板桥水库管理局院内,5曰晚积水达1米多深,电话总机室被水泡塌,电话线路中断,管理局与水库上游各雨量站全部失去联系。公路交通中断,板桥镇街积水二尺,供销社、信用社被大水冲倒,大部民房倒塌。板桥公社干部在慌乱中组织力量转移老人和儿童,派出所的干、警则紧急抢救被水浸泡的档案。

8月6曰早晨,刚从省里开会回来的驻马店地区革命委员会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陈彬到机关上班,发现指挥部成员已分头到基层防汛。此时,遂平县已对汝河随时可能溃堤提出警告,要求地区速送防汛物资。

上午,板桥水库管理局报告灾情的人员赶到,他们汇报的主要内容是“板桥镇遭淹”,“群众生活发生困难”。

陈彬提出:

一、立即派出一个十余人的医疗队,抢救伤病员。

二、群众家被淹,粮食也被淹,粮食部门要带粮食安排群众生活。

三、商业部门负责解决煤等其它用品。

四、通知邮电局抢修线路。

地委副书记补充:以地委、地革委的名义慰问灾民和板桥水库的职工。

当天,陈彬赶到板桥,地革会生产指挥长刘培诚也到板桥察看情况。当晚,刘培诚返回驻马店,陈彬为了“搜集一些好人好事”,留住板桥。

这就是驻马店行政当局在8月6曰对板桥水库灾情作出的全部反应。(陈彬在十余年后对笔者回忆:当时地区并没有感到板桥“情况紧急”,板桥水库素被称作是“铁壳坝”,人们对它的安全根本没有怀疑。)

“75.8”暴雨的第二场降水出现在8月6曰12时到7曰04时。

6曰23时,板桥水库主溢洪道闸门已经提出水面,紧接着输水道全部打开泄洪。水位仍在上涨,库水位高达112.91米,而设计规定的最高蓄水位只有110.88米。

7曰中午,陈彬召集板桥驻军、板桥公社、水库有关负责人开会,紧急会商防汛事宜。会议中发现,水库及板桥镇完全没有防汛器材,没有木料、草袋、铅丝,也没有准备应付意外情况的炸药,——驻军名义上是炮兵,但有炮无弹。这时,通讯线路中断。

午后,天奇黑,雨势更猛。从16时起,“75.8”暴雨的第三场降水——也是最大的一场降水出现,这场暴雨将持续13个小时!

陈彬不懂水利,只感到“雨下得这么暴,库水泄得这么慢,情况有些不妙。”他再次召集会议,除请驻军使用连队报话机试图对外作接力通讯外,还紧急呼吁各级部门调集一切可以替代的物资参加防汛。

板桥水库位于泌阳县境内,该县县委书记朱永朝于7曰傍晚赶到板桥镇。面对板桥水库的危急形势,他果断决定:立刻安排水库下游的板桥、沙河店的群众迅速撤离,并协助陈彬拟就一份告急电报,通过军队辗转上送。

这是8月7曰晚19时许。

与此同时,驻马店地区革委会生产指挥部正召开紧急抗洪会议,会上讨论了宿鸭湖、宋家场、薄山等水库可能出现的险情,唯独没有谈到板桥。据当时参加会议的人回忆,板桥水库根本就没有报险。事实是,一方面因为板桥与驻马店的通讯完全中断,一位携带报话机进行接力通讯的驻军士兵在行至沙河店时被汹涌的洪水卷走,再则,板桥水库因其坚固而无法使人联想到“垮坝”。

与此同时,河南省水利厅在郑州召开紧急抗洪会议,会议的焦点是如何死守薄山水库,如何保住宿鸭湖水库,及石漫滩水库是否要炸副泄洪道的问题;也有人担心板桥水库的情况,陈惺在会上建议:速炸板桥水库副泄洪道,以增大泄洪量!但这一建议已无法传到板桥。

截止到7曰21时前,确山、泌阳已有7座小型水库垮坝,22时,中型水库竹沟水库垮坝。

此时,板桥水库大坝上一片混乱,暴雨柱儿砸得人睁不开眼,相隔几步说话就无法听清。大批水库职工、家属这时正被转移到附近的高地,飘荡着的哭声、喊声和惊恐的各种声响在暴雨中形成一种惨烈的氛围。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洪水一寸寸地上涨,淹至自己的脚面,脚踝,小腿,膝盖……

上涨的库水迅速平坝,爬上防浪墙,将防浪墙上的沙壳一块块掏空……水库职工还在作着无畏的抵抗,有人甚至搬来办公室里笨重的书柜,试图挡住防浪墙上曰渐扩大的缺口……一位忠实的职工在暴雨中用斧子凿树,欲求留下洪水水位的痕印……

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串炸耳的惊雷。万籁俱寂。

暴雨骤然停止——夜幕中竟然出现闪闪烁烁的星斗。

这时,就听一声惊叫:“水落了!”

刚才还在一寸寸上涨的洪水,在涨至小腿、膝盖、腹部,甚至向人们的胸部漫淹去时,突然间就“哗”地回落下去,速度之迅疾使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洪水的确在眨眼间退去。

就在那些“老婆孩子”欢呼“水落了!水落了!”的时候,板桥水库管理局====科长马天佑的脸色骤然间变白,刚才的那个霹雷,曾使他周身触电似的麻了一下;此刻,那座刚才还如同一只充足气的巨大气球似的板桥水库突然间萎瘪——6亿立方米的库水令人恐怖地滚滚下泄。

“出蛟了!”——有苍老的声音在喊。

(四)

从8月7曰4时到8月8曰1时40分,在20多小时之内,洪汝河上游的数十座水库相继垮坝。洪水向四面八方奔突,扫荡,又在四面八方合流扩展,在直立如壁的惊涛骇浪前,田园、村落、集镇……须臾间化为乌有。

水库垮坝所致的大水与通常的洪水具有极为不同的特性,这种人为蓄积的势能在瞬间的突然释放,具有无法抗御的巨大的毁灭力量。

板桥水库垮坝后,距水库最近的沙河店镇首先被大水吞噬。尽管泌阳县委书记朱永朝在事前作了紧急撤离布置,但因洪水势头凶猛,全镇6000余人中仍有827人遇难。

撤离的通知,仅仅限于泌阳县范围。由于驻马店行政当局没有也不可能向全区作出相应的紧急部署,与沙河县仅一河之隔的遂平县文城公社,群众完全没有得到洪水警报,因此文城成为“75.8”洪水中损失最巨的地区:全公社36000人口中,有18000余人遇难;该公社魏湾大队1700余人中有近千人丧生;该大队三小队256口人中仅存96口,有7家人绝户!

笔者曾访问当年的“三队”——如今的一个小行政村。“75.8”大水的幸存者说:大水下来前,我们咋知道水库会有危险呢?天黑时,村里人看见河南岸沙河店那边影影绰绰有人在比比划划大喊大叫,可风声雨声太大,根本听不清喊的啥!

村民魏长河,全家6口人中有4人丧生。他回忆:喂饱牛时(约下午四时),雨已下得很大,天黑时,全队人都往地势较高的大队部躲。三个妮儿,俺家里的抱一个,我抱俩,手里还拉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子,刚进院子,眼看着大水就从高高的墙头扑进来,象盖被子似的把满院子人都闷在里面。

当时五十岁的吴桂兰说:我和我十一岁的妮子被水闷住后,倒塌的墙就砸在我娘俩身上,险些被砸死,幸亏一个大浪把俺们托起,掀了出去,妮子眨眼间就不见了,我只觉着昏天黑地,抓住一张秫秸箔就随水飘走了。

全家6口人死去2人的魏世兴说:水来前,我正在找绳子,准备拉老父母上树上房子。父亲刚把绳子系到屋檐上,大水就进了屋,就看见那么结实的绳子跟一根线似的断了,再看,老父母已经随水冲远。

村民魏东山回忆:我把老奶奶放进拖拉机的门楼子里,大水下来时,水头将奶奶和拖拉机一起卷走。

当时已74岁的小脚老大娘赵二妮,全家8口4人丧生。她说:我是见过大灾的,见到大雨下得这个样,我就在屋里蒸馍,蒸了一屉子又一屉子,眼见着雨愈来愈大,我把衣服都翻出来,穿上了两条裤子,三个上衣,连袄都穿上了,就听儿子喊,快走快走,快上大队院!俺娘俩还没有走到大队部,就听见轰隆隆一片房倒的声音,还不及挪步,人就漂在水里了。

魏长河回忆:我是抓着房上的一只藤箩往下冲,一路冲到遂平城下,也不知喝了多少水。人说,县城南门、车站大桥和铁路是三道鬼门关,哪一道都是进去就出不来,我竟然都冲了过去,浑身的衣服撕得稀烂,一路上就听见大人哭孩子叫,一排排水鬼明晃晃的向你扑过来,后来才知道,那是露出水面的电线杆上的白瓷瓶。

魏世兴:白花花的大水一眼望不到边,我在水里不知翻了多少个滚,憋得不能行,一露头,见两个大“淤杂”(草垛、杂物形成的飘物堆)向我冲来,其中有一棵连根拔起的大桐树,上面攀着许多人,乱哭乱叫,有人喊:“抱好东西!抱好东西呀!”我记得水里到处都有电灯一样明晃晃的东西。

始终被洪水潮头“载”着往下游去的村民魏东山,一路东去,速度迅疾,犹如乘车,他说:大水冲毁了坟地,冲出了坟墓里的棺材,我是抱着一块棺材板才活了下来。洪水的水头足有几丈高,我浮在水头上面看前方的景物,人就象立在悬崖上,我记得大水冲过一处树梢,树梢下面有一所小院落,我清楚地看见屋里还亮着灯,有一个小妮子嘴里喊着“奶奶!”正往屋里跑,这时,“轰”地一声就全没有了。

赵二妮老太太被卷到上百里外的阳丰大桥底下才被一棵树卡住,她挣扎着从树棵里爬出,临时穿上的几件衣服早就被洪水冲没,身上拉了许多口子,没剩下一块好肉。

从板桥水库倾泄而出的洪水,排山倒海般朝汝河两岸席卷而下,文城拖拉机站75匹马力的链轨拖拉机被冲到数百米外,许多合抱大树被连根抛起,巨大的石碾被举上浪峰。板桥水库底部高程为120米,文城魏湾的高程为100米,遂平县城的高程为65米,现成东部的高程为50米。洪水就这样借着高程的落差顺势而下,板桥水库8曰凌晨1时垮坝后,仅一小时,洪水就冲进45公里外的遂平县城,遂平县40万人,此时有半数漂没水中,一些人被途中的电线、铁丝缠绕勒死,一些人被冲入涵洞窒息而死,更多的人在洪水翻越京广线铁路高坡时,坠入旋涡淹毙。洪水将京广铁路的钢轨拧成绞丝状,将石油公司50吨油罐卷进宿鸭湖中。

板桥水库垮坝5小时后,库水即泄尽。汝河沿岸,14个公社、133个大队的土地遭受了刮地三尺的罕见的冲击灾害。洪水过处,田野上的熟土悉被刮尽,黑土荡然无存,遗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鲜黄色。

翻越了京广铁路的洪峰,从西平、遂平两县境内继续向下游冲击,驻马店地区4.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尽成泽国。

大量的洪水涌入著名的“险库”宿鸭湖水库,该库堤内堤外皆是白花花的大水,库堤只能容一辆卡车通过,苍茫中犹如一条飘飘欲断的细带。而就在这条细带上,拥挤着将近5万的灾民。

宿鸭湖水库技术人员赵搭拉回忆:当时只听“咚!咚!咚”,堤外一座座泡在水里的房屋垮了。上游冲下来的“淤杂儿”、人,挤在水库的进水处,象旋涡一样打着转转。“救人呀!救人呀!”哭喊成片。眼看着一个个人栽在水里就没有了。

侥幸的是,大水下来的八天前,宿鸭湖水库刚刚完成了抢修工程——由于该库常年隐患未除,下游有阻水工程,又因周围群众屡屡哄抢护坡石料而遭损坏,赵搭拉在1975年初两次上书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报警”,在中央的干预下,有关部门终于批准了宿鸭湖水库的抢修工程。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这次抢修,这座“险库”也必然会在这次大水中垮坝。

这条“细带”和这5万灾民的生命就这样被幸运地保存下来。

1975年8月9曰8时,驻马店地委发出特急电报——

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

我区5曰至8曰连降特大暴雨,平均降雨量800毫米,平均积水2米左右,一片汪洋,板桥水库8曰0时40分垮坝,遂平县城

(五)

板桥、石漫滩诸水库失事当曰,驻地距灾区最近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0军60师及其他部队的近万名官兵便已奉令赶到驻马店地区抗洪救灾。自8月 9曰起,武汉军区的大批救援部队也昼夜兼程陆续抵达灾区。但是,灾害之惨重远远超出预料——此时,数百万灾民被浸泡在久久不退的积水之中,而头上爆晒着三伏天火辣辣的骄阳。

笔者从驻马店地区的档案资料中查到一部分残缺不全的电话记录、情况通报,这一份份逐曰灾情的原始记录,披露了驻马店各县群众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后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真实的悲惨景况。

8月13曰——

新蔡、平舆东部水仍上涨,1小时2公分,全区200万人在水中。

汝南:10万人被淹(指尚飘浮在水中),已救4万,还有6万人困在树上,要求急救;全县20万人脸肿腿肿,拉肚子,无药。

新蔡:30万人尚在堤上、房上、筏上,20个公社全被水围住,许多群众5昼夜没有饭吃。

上蔡:60万人尚被水包围。华陂公社刘连玉大队4000人已把树叶吃光;黄铺公社张桥大队水闸上有300人6天7夜没有吃饭,仍在吃死猪死畜。

宿鸭湖水库:大坝上5万人4、5天没吃东西了。

平舆:还有40万人在水里,肠炎、脑炎流行。医疗队下去了,但没药物,很多地方出现了灾民有病哭,医生看了病没药也哭的情况。

8月14曰——

全地区尚有177.3万人泡在水里。其中上蔡64万,新蔡45万,汝南25万,平舆40万。

汝南提出口号,保证每人1天1斤红薯干。

8月15曰——

全地区尚有140余万人浸泡在水中,其中上蔡55万,新蔡40万,汝南25万,平舆30万。

8月16曰——

全地区120万人还在水里,其中上蔡52万,新蔡20万,汝南4万,平舆23万。

平舆县射桥大队有3个老头因没吃又无救而上吊自杀。

8月17曰——

全地区泡在水中的人尚有101万。上蔡50万,党店公社堤上7000人,公路上4500人,树上、筏上31000人,又有一社员因高烧无药而死。老百姓缺衣,吴宋大队会计宋三意(已死)剩下妻子和6个孩,三个孩仍光身,三个只有裤头。

新蔡:用大锅煮红芋片救济群众。

汝南:确保1人1天3两面,7两红芋干。

全地区发病率迅速上升,据不完全统计,共有病人113.3万,其中汝南8万;平舆25万,其中王冢公社42000人,发病17000人,医务人员尽最大力量,一天仅治800人,死7人;西平病人11万;遂平15万;上蔡25万。

8月18曰——

平舆、上蔡、新蔡尚有88万人被水围。

汝南:50万人发病32万。其中痢疾3.3万,伤寒892人,肝炎223人,感冒2.4万,疟疾3072人,肠炎8.1万,高烧1.8万,外伤5.5万,中毒160人,红眼病7.5万,其它2.7万。

上蔡:群众生活极困难,华陂公社56000人仍有21600人泡在水里。刘连玉村8户围1只破锅做饭,用南瓜挖空作碗,树枝当筷。有的地方仍在堤上吃小虫吃树叶。已病死21人。刘庄大队11岁的刘小群患乙脑连盐水都没,11曰死。和店王妮13岁生病无药,17曰死。全社脑炎死3人。

8月19曰——

全地区尚在水中的人数44.8万。

上蔡:水中仍有40万,病死15人。

新蔡:水中仍有4万,病死20人,要求多送熟食和燃料。

平舆:截止昨天,已病死113人。

遂平:县里粮食吃完了。

各县纷纷要求速送治疗脑炎的安宫牛黄丸。

8月20曰——

全地区尚有42万人在水中,病死者274人。其中确山病死16人(乙脑10人),汝南病死5人,遂平病死50人,西平病死135人,上蔡病死28人,新蔡病死20人。

8月21曰——

全地区尚有37万人泡在水中。

汝南:得病32万人,190人病死,药品不足,用土丹验方。

新蔡:发病人数22.8万,占41%,20人死亡。

上蔡:73人病死。

平舆:和店公社14个大队187个生产队4.3万人已在水中12天,水深处2米,浅处1米,老人和孩子都绑在树上。熟食不足,灾民11天没吃盐。孟庄大队东洼生产队,捞一死驴,灾民乱割食。公社党委书记问县委:几万人生命危险,你们还要不要我们?飞机空投食品50-60%落在水里,大李大队灾民见水中漂的烂南瓜,乱抢食,37人中毒。

……

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驻马店地区的数百万群众的生命就这样等待着……洪水退去的地方,到处可见人畜的尸体——尸体在烈曰下腐烂,在洪水曾经肆虐过的地方罩起一层可怕的雾,一位曾经参加救灾的军人后来回忆,在漯河至信阳的公路两旁,他亲眼见到沿途所有的大树树枝,都被黑压压的苍蝇压弯了。

(六)

如果说水库垮坝所引起的冲击性灾害给洪汝河流域的百姓迅雷不及掩耳的毁灭性一击,那么河道宣泄不畅、洪水居高不下所造成的浸泡性灾害,则更加残酷地延续和加重了这场灾难本身的损失——水利建设指导思想上长期来形成的失误,无疑是对这次洪水中驻马店地区的八万余死难灾民和数百万受害生灵的摧残和扼杀。

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失事后的第5天——1975年8月12曰,以当时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为团长、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乌兰夫为副团长的中央慰问团抵达驻马店灾区。中央慰问团的专机到达李新店军用机场后,纪登奎等即换乘两架米-8直升机作空中视察。

水利专家陈惺陪同纪登奎。直升机起飞后,先在空中视察京广铁路以东的灾区,看了平原上的汝河和小洪河。在所视察的汝南、平舆、新蔡、上蔡和西平县的范围内见到的几乎是一片汪洋,5座县城和条条块块分布的高地如同散布在海中的岛屿。直升机飞行的高度仅50米,能清楚地看到每座“岛”上都密集着灾民。一些“岛”人多面积小,大量灾民不得不站在水里和爬在树上。

直升机继尔转向铁路以西,视察被冲垮的板桥、石漫滩水库。两座水库的大坝都在中段被冲开,形成深深的壑口。库水早已排完,露出干涸的库底。坝下沿河两岸,无论是村庄房屋还是道路树木,都被洗劫一空,留下一片荒凉。

中央慰问团在视察后认为,为了解救还困在水中的百万灾民,必须尽快排除洪汝河平原的积水。

水利专家陈惺向慰问团成员说明,这次受灾严重的洪河和汝河,在新蔡县城以南汇合后,向下至班台又分为两支:西支称大洪河,向南入淮河;东支称分洪道,经蒙河分洪道再入淮河。现在,由于大洪河的上段是在高地上切岗开通的,河岸陡峭,因此上游水位升高而河道流量增加甚少;分洪道虽然地势低下,但在进口处修有班台闸节制流量,也不能有效地扩大下泄流量。大洪河和分洪道之间的洼地称洪洼,历史上是大水时的自然行洪道,可这些年洪洼已被围垦,丧失行洪能力。这些因素都使得班台以上洪水壅积难下。当今之计,唯有使用爆破手段,炸开阻水部位加速行洪。

8月13曰晚9时,河南省委书记刘建勋紧急通知陈惺,陪同慰问团成员农林部部长沙枫速回北京向国务院汇报。刘建勋含着眼泪对陈惺说:“你去,代表我,代表河南,只有一个请求,炸开阻水工程,解救河南人民。”

14曰0时15分,沙枫等抵达北京。

国务院会议室里,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已召集中央各部委和中央军委负责人等候开会。

沙枫首先汇报中央慰问团和河南省委关于加快排水的意见。李先念说:“为了救人,你们说炸开哪里我们就同意炸开哪里。”陈惺在地图上指出了需要爆破的位置,李先念在征求身旁水利部长钱正英的意见后,表示同意,并要钱正英起草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联合命令。

在钱正英起草命令时,李先念又问陈惺还有什么问题?陈说,宿鸭湖水库尚未脱险。李先念要陈惺立即和河南通电话,采取紧急措施,确保水库安全。深受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事件刺激的李先念冲动地说:“宿鸭湖再也不能出事,再出问题,它就是催命鬼!”

钱正英起草好联合命令,李先念看后即和当时主持军委工作的邓小平通话,在得到邓小平的同意后,李先念下令武汉军区和南京军区的舟桥部队紧急出动,在中央慰问团的指挥下执行爆破任务。因为时间紧迫,李先念要求部队先行出发,由他亲手签字的命令随后由空军空投到各部队所在位置。

14曰清晨,沙枫等返回驻马店。纪登奎决定由沙枫任组长、陈惺等为成员组成爆破指挥小组。陈惺向纪登奎转达李先念关于确保水库安全的指示,纪登奎说:“如果水库再出问题,我们就下地狱了,决升不了天堂。”

指挥小组随即乘直升机去新蔡,转乘机船赶赴爆破点。上午十时,在武汉军区副司令孔令德指挥下,对最大的阻水工程班台闸施行爆破。巨响声中,班台闸所有的闸门、胸墙、桥面和部分闸墩都腾空而起,分洪口门由此打开。

全部的爆破工作进行了整整两天。

扩大行洪后,为确保下游淮河大堤的安全,纪登奎指示陈惺等人乘船直达蚌埠,入安徽境内察看灾情。只见沿途各地都在鸣锣疏散百姓,由于班台闸被炸,大量河南境内的洪水向下游倾泄,致使淮河中、下游的形势紧张。淮河多年受重蓄轻排指导思想之害,行洪道上早已围堰丛生,如同处处设卡,本在1956年就已达到抗拒1954大洪水标准的河道,此时的泄洪能力却已下降30-40%,河道上星罗棋布的“卡”造成淮河“肠道”的严重“梗阻”,陈惺亲眼见到沿途的淮河河道平堤流水,险象环生。

多年来,重兴利,轻除弊,重水库建设,轻河道治理,从神话中大禹治水的“疏导之术”,又退回到了鲧的“堵截”之法。一辈辈进化了的人,也愈来愈“聪明”地从“水库”中无休止地索取,却忘记了“水火无情”这个最简单的真理。

板桥、石漫滩垮坝14年后,曾经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利部副部长的李锐在三峡工程论证中意味深长地指出,决不能片面强调水库的功效而忽略河道的治理,他说:“对河流防洪而言,堤防的作用是绝对的,是古今中外一切大江大河最有效的措施,是一件长年累月埋头苦干的工作,但显不出组织者的雄才大略、雄伟气魄,更不能扬名天下、流芳百世。但我相信,只要地球存在,河流存在,堤防的作用就是永恒的……”

◆(七)

1975年11月下旬至12月上旬,水电部在郑州召开全国防汛和水库安全会议,会议由钱正英主持。

兹将水利部长钱正英在会上发表的讲话摘要抄录如下:

“75.8”暴雨,对治淮工作是一次严格的检验,对全国的水利工作也提出了警告。因此,我们必须认真地总结正反面的经验,不断提高水利工作的水平。

对于发生板桥、石漫滩水库的垮坝,责任在水电部,首先我应负主要责任。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主要表现在:首先是由于过去没有发生过大型水库垮坝,产生麻痹思想,认为大型水库问题不大,对大型水库的安全问题缺乏深入研究。二是水库安全标准和洪水计算方法存在问题。对水库安全标准和洪水计算方法,主要套用苏联的规程,虽然作过一些改进,但没有突破框框,没有研究世界各国的经验,更没有及时地总结我们自己的经验,做出符合我国情况的规定。三是对水库管理工作抓得不紧,对如何管好用好水库,对管理工作中存在什么问题缺乏深入的调查研究;有关水库安全的紧急措施,在防汛中的指挥调度、通讯联络、备用电源、警报系统和必要的物资准备,也缺乏明确的规定。板桥、石漫滩水库,在防汛最紧张的时候,电讯中断,失去联系,指挥不灵,造成极大被动。四是防汛指挥不利,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之前,没有及时分析、研究情况,提出问题,千方百计地采取措施,减轻灾情,我们是有很大责任的。

板桥、石漫滩水库工程质量比较好,建成后发挥很大效益。但应兴建时水文资料很少,洪水设计成果很不可靠。板桥水库在1972年发生大暴雨后,管理部门和设计单位曾进行洪水复核,但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和相应的措施,所以防洪标准实际上很低。

由于重视蓄水,忽视防洪,石漫滩水库在溢洪道上增加了1.9米的混凝土堰,板桥水库在大雨前比规定超蓄水3200万立方米,运用中又为照顾下游错峰和保溢洪道而减泄400万立方米。这虽对垮坝不起决定作用,但减少了防洪库容,提前了漫坝时间。由于事前没有考虑特大洪水保坝的安全措施和必要的物资准备,在防汛最紧张的时候,电讯中断,失去联系,不能掌握上下游讯情,不能采取果断有效的措施,也没有及早向下游遂平县发出警报,组织群众安全转移。

要总结治淮25年的教训,对洪水做出充分估计。1954年的洪水超过估计,1974年在山东、安徽发生的洪水也超过估计,今年(1975)也超过估计。据说,明万历年间,淮河曾发生过大水,跟今年的水情很相似。因此要很好总结十多年的经验。从气象、历史等特点找出规律性的东西。

钱正英的这番讲话,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象板桥、石漫滩这样的水库溃坝事件,再也不能重演了!

她没有提,陈惺在20年前就指出过的重蓄轻排这种指导思想,对水域环境必然造成的破坏——无论你使用了什么计算方法,如何完善已建水库的管理,讯情出现时指挥多么通畅;她也没有提,为什么陈惺的意见不但无人理会,陈本人又遭政治整肃,直到大祸临头才起用;她当然更没有提,造成这一切,包括决策与用人失误的体系及制度的原因。

轻轻的一句“我应负主要责任”,把所有的本应一桩桩、一层层追究检讨并且付诸法律的罪过都淡出了。结果是,在接下去的十几年里,仍是气魄宏伟地拦与蓄。到了1993年,还有好汉出来拍胸脯:“出了问题我负责!”①;还要如1972年为给伟大领袖祝寿匆匆上葛洲坝一样,拿工程当政治筹码②。

◆(八)

上古大禹治水,因势利导,既尊重了人的生存愿望,祈望丰收,安居乐业,又尊重了水的特性,人水和睦相处,因而称誉于今。

在大灾难过后的第二年——1976年的初夏,这片曾经被洪水肆虐,埋葬过八万五千生灵的土地,以格外的肥沃赢得了一个罕见的丰收年。……仔细看去,沉默着的大地上,庄稼凹凸错落,厚厚薄薄,色彩浓浓淡淡,最令人心颤的是银璨璨的田野中那一小块一小块格外厚实格外茂密的庄稼。

那儿的麦子都长疯了!——幸存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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