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与苏东坡
王安石与苏东坡同处北宋时代,在文学造诣上苏东坡略胜一筹,而王安石则在政治上颇有抱负。二人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王安石因作《字说》,一字解作一义,偶然谈到东坡的“坡”字,王安石说“‘坡’字从土从皮,所以坡仍土之皮也。”苏东坡取笑道:“按您老的说法,‘滑’字乃水之骨也。”王安石接着说:“‘鲵’ 字从鱼从儿,合为鱼子。四马为驷,天虫为蚕。古人制字,并非没有意义的。”苏东坡拱手道:“鸠字九鸟,你老是否知道可有典故?”王安石以为真,欣然请教。苏东坡得意地笑道:“《毛诗》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连娘带爷,共是九个。”王安石听罢,十分讨厌他的轻薄,于是将苏东坡贬到湖洲当剌史。
苏东坡在湖州三年,三年期满,回到京城。他想到当初因为得罪王安石而遭贬,这次回京必须先去拜访王太师。然后再去朝见天子。于是,骑马朝王丞相府走去。当苏东坡来到相府时,王安石正在睡觉,他被管家徐伦引到王安石的东书房用茶。
徐伦走后,苏东坡见四壁书橱关闭有锁,书桌上只有笔砚,更无余物。他打开砚匣,看到是一方绿色端砚,甚有神采。砚池内余墨未干,方欲掩盖,忽见砚匣下露出纸角儿。取出一看,原来是两句未完的诗稿,认得是王丞相写的《咏菊》诗。苏东坡暗笑:士别三日,换眼相待。昔年我曾在京为官时,老太师下笔数千言,不假思索。三年后,也就不同了。这首诗才写两句,不曾终韵,看来已是江郎才尽。苏东坡拿起来念了一遍:
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苏东坡笑这两句诗是乱道,他认为一年四季,风各有名:春天为和风,夏天为薰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这诗首句说西风,西方属金,金风行秋令也。那金风一起,梧叶飘黄,群芳零落。第二句说的黄花即菊花。此花开于深秋,其性属火,敢与秋霜鏖战,最能耐久。随你老来焦干枯烂,并不落瓣。说个“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错误了?苏东坡兴之所发,不能自己,举笔舐墨,依韵续诗两句:
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写罢,苏东坡愧心复萌。心想:倘若老太师来书房,见了这诗,当着面多不好看;原想装在袖筒里带走,又怕连累徐伦。思前想后,颇觉不安。只得仍将诗稿叠起来,压在砚匣之下,步出书房。到大门首对守门官吏说:“老太师出来,请禀报一声,说苏某在此伺候多时。因初到京中,文表不曾收拾,明日早朝,奏过表章,再来谒见。”说完骑马走了。
不多时,王安石走进东书房,看到诗稿,问明情由,认出苏东坡的笔迹,口中不语,心下踌躇:“苏东坡这个人,虽然屡遭挫折,轻薄之性仍然不改。 屈原的《离骚》上就有‘夕餐秋菊之落英’的诗句。他不承认自己学疏才浅,反倒来讥笑老夫!明日早朝,奏过天子,将他削职为民。”又想:“且慢,他原来并不晓得黄州菊花落瓣,也怪他不得!”随后叫徐伦取湖广缺官登记册来看。发现只有黄州府缺少一个团练副使。次日早朝,王丞相密奏天子, 苏东坡才力不及,将他贬到黄州。天子准奏,百官听命,唯有苏东坡心中不服,认为是 王安石因改诗一事公报私仇。没奈何,也只得谢恩从命。
次日,苏东坡辞相离京,星夜赶至黄州。
重九一日,天气晴朗,苏东坡突然想起:“定惠院长曾送我菊花数种,栽于后园。今日何不去赏玩一番?”恰好陈季常来访,东坡大喜,便拉他同往后花园看菊。走到菊花架下,只见满地铺金,枝上全无一朵。惊得苏东坡目瞪口呆,半响无语。陈季常问道:“子瞻见菊花落瓣,为何如此惊诧?”苏东坡道:“季常有所不知,平常见此花只是焦干枯烂,并不落瓣。去年我在王丞相府中,见他《咏菊》诗中写道:“‘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小弟只道老太师写错了,特地续二句:“‘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却不知黄州菊花果然落瓣!老丞相贬我至黄州,原来是让我看看菊花!”陈季常笑道:“是啊!”苏东坡叹道:“当初小弟被贬,只以为是王丞相公报私仇。谁知他倒不错,我倒错了。今后我一定谦虚谨慎,不再轻易笑话别人。唉,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后来,苏东坡为乱改菊花诗的事,专程到京,向王安石“负荆请罪”,认错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