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斧魅影(1)
赵子原摇头道:“小弟也不知所然,顾兄莫非也感到那黑木箱里透着蹊跷么?”
顾迁武低道:“我仅仅有这个直觉,那黑木箱很可能……”
话未说完,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吹得屋前盘虬欲舞的古树枝桠呼呼作响,不觉住口不语。
两人仰首望了望天色,只见低空浓云密布,月星皆隐,黑沉沉的苍穹压得他俩心头有一种气闷的感觉。
赵子原低声道:“天气似将有变化了。”
他伸手往屋檐外一抬,但觉手心一凉,豆大的雨珠已开始滴落下来。
有幸这一排庙屋有瓦檐斜飞伸遮出来,两人立身檐下,方使不致被雨水淋湿。
霹雳一声巨响,一道电光急划而过,夜空倏明倏暗。
豪雨倾盆而降,呼啸的狂风与渐浙的雨声错扰其间,借大的一座寺庙很快地就被凄迷的风雨吞噬了。
顾迁武道:“这场暴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咱们不如干脆敲门,公然进房去瞧个究竟——”
赵子原道:“如此不妥,对方借宿于此,若不让咱们进房,你我可没有理由硬行闯入……”
这寺庙因为年代久远故而破旧失修,屋檐到处均有雨水滴下,滴落在两人头上,只觉其凉透骨。顾迁武头发被滴漏的雨水浇得湿淋淋的好不难过,忍不住道:“赵兄,咱们还是敲门试试……”
语至中途,陡闻一道凄厉的惨呼自房中亮出,纵然在风雨交作之下,依旧清晰地传人顾、赵两人的耳际!
紧接着“嘘”“嘘”怪响又起,声音凄厉异常,二人那本已张满的神经几乎就要暴裂开来,哈腰自门隙望去,只见在四口黑木箱左侧有一张桧木方桌,上面放置着一盏油灯,昏黄色的灯光将房内的景象朦朦胧胧地勾绘出来,两人电目一瞥,未及瞧清屋中的物事,忽然一阵轻风把灯火吹熄了。
那“嘘”“嘘”声音时断时续,两人倾耳听了片刻,心神逐渐恍惚,竟是有点魂不守舍起来。当下连忙调气运息,半晌才恢复平静,但那怪响依然如故,不时夹杂着动人心魄的惨呼。顾迁武忐忑地道:“兄弟你可曾瞧出一些端倪?”赵子原道:“房内灯火突然熄灭,恁情如何也无法瞧得清楚。”
正说问,蓦见房内灯光又自动燃亮起来。
顾迁武皱眉道:“灯光忽明忽灭,分明是有人故弄玄虚……”
赵子原摆手阻止他续说下去,原来房中此刻已有了动静,只见那“海老”满头长发披散,盘膝坐在地下嘘嘘吐气!
他吸气吐气一直面对着桌上油灯,难怪火光会明暗不定,顾、赵二人睹状,始稍释于心。
但见那“海老”披发跳足,面目狰狞,吐呐之际双手并连挥带舞,形状有如鬼魅,再经他“嘘”“嘘”吐气,火苗愈压愈低,更显得阴风惨惨;鬼气瞅嗽,二人瞧着瞧着,只觉一股凉意打从足跟升起!
顾迁武寒声道:“这人是谁?怎地邪怪得紧?”
赵子原低道:“小弟在来路上与他俩朝过面,此人名叫‘海老’,另一个被称呼做老秃,身份却不甚清楚……”
这会子,房内又亮起一阵怪嘘,声音沉闷令人生厌。
另一名牛山濯濯的秃子,此际业已换上了一件花纹密布的长袍,他徐徐走到“海老”面前定身。
那秃子开口道:“海老,成了么?”
“海老”停止嘘气,道:“十指已墨其八,大约是成了。”
说着将双手十指摊开,其中八根指头不知怎地竟是隐隐泛着墨黑光泽,只剩得两只拇指保留原来肉色。
赵子原暗暗抽了一口凉气,喃喃道:“乌墨指,乌墨指……”
顾迁武奇道:“兄弟你认得此指来历?”
赵子原道:“出道前家师曾向我提到过天下各奇门邪派的来龙去脉,但我阅历太少,那‘海老’所练的是不是乌墨指,可没有十分把握。”
他二人说话时,尽量将声浪压低,加之外头风雨交作,是以虽仅一门之隔,那“海老”及秃子始终没有察觉。
但听那“海老”道:“老秃你开始运功吧,注意第七次嘘气时须将真气倒转逆渡到玄脉大关,提防走了窍。”秃子不耐道:“你可不可以省说两句,咱老秃几时走窍过?”
“海老”道:“话倒不是这么说法,咱家兄弟多年苦练,今夜是最后关头,万不能因你秃子一时大意而功亏一篑。”
秃子道:“练成之后,你我又如何行事?”
“海老”沉吟不语,秃子复道:“海老若未作任何决定,我倒有个提议——”
“海老”抬头道:“怎么?”
秃子道:“海老你说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干脆先拿庙里的和尚开刀,试一试那奇门功夫有多厉害,然后再去水泊绿屋……”
“海老”沉声打断道:“在江湖上,水泊绿屋这四个字还是少提为妙!”
秃子面上满露不悦之色,终于忍住不再多言。
一刹之间,秃子忽然绕着四口黑色大木箱手舞足蹈起来,口中随之呼呼作态,赵子原仔细一瞧,那秃子看似乱跳乱舞,其实却是井然有序,仿佛依着乐声之板眼节奏挥舞一般。
秃子舞了好一会,与“海老”双双步至黑箱前面,伸手一抓一扳,“喀嚓”一响便把箱盖揭开了——
赵、顾二人本来就对那黑色木箱怀有戒惧之心,这时听见那震人心魄的揭盖声响,不禁毛骨悚然。
木箱盖子乍一揭开,一股腐臭败坏之气迅即弥漫开来,令人闻之直欲作呕,房外的顾、赵二人忙不迭掩鼻屏息,而那“海老”及秃子对这种腐败味道却生似极为受用,朝箱内连连猛嗅不止。
“海老”与秃子嗅罢、一边狂啸厉叫,一边从两口黑箱里搬出两具赤裸裸的死尸来!
那两具死尸容貌狰狞可怖,全身干瘪瘪的,肌肤完全没有一些儿丰腴,皮层上不知怎地竟然隐隐泛着黑灰之色,与木箱上的颜色毫无两样,更奇怪的是两具死尸的右手上各自执着一只大板斧!
赵子原吸了一口冷气,忖道:“莫非这是两具僵尸不成?”
他暗暗运足内力聚在双掌之上,以防有什么不测,立刻就可出击。
顾迁武脱口低呼道:“滇西鬼斧门!”
赵子原道:“方才我认为那‘海老’练的是‘乌墨指’,也许是瞧走眼了,顾兄你看如何?……”
顾迁武道:“兄弟你见到两具死尸手上所执的板斧没有?”
赵子原颔首道:“瞧到了,死尸之手居然紧紧握着板斧不放,倒是一桩奇闻。”
语声一顿,续道:“还有那两具死尸肌肤业已完全风干,布满一点一点黑灰之色,着实和鬼魅妖怪相去不远,倒像是风干的僵尸……”
顾迁武沉声道:“武林中传说,在滇西人烟绝迹的铁壁附近,有一个邪恶诡异的鬼斧门,利用死尸执斧,练成许多匪夷所思的奇门邪道功夫,江湖上人,一提到滇西鬼斧门,便如遇到鬼魅一样惧骇!”
赵子原惊道:“有这等事?”
顾迁武道:“看来那海老及秃子,便是来自滇西的鬼斧门人了。”
赵子原想了一想,道:“但那秃子刚才曾说到‘水泊绿屋’四个字,滇西鬼斧门与水泊绿屋又有什么关连?……”
顾迁武茫然道:“这个就非我所能知晓了。”
“海老”及秃子审视了那两具死尸一番,露出心满意足的模样,然后让死尸贴壁斜躺着,口中念念有词:“但嗒嘛但嘶璃咪……”
两人念了一段希里古怪的咒文后,便对着死尸运起吐呐功夫来了。
片刻过后,奇事发生了,首先房里亮起了一阵轻微生硬的异响,凝神听去,那异响又像是来处极为遥远的地方。
“海老”与秃子仍然不停地念着咒文,有顷,那两具死尸陡地由斜躺而自动立将起来,齐然朝前一纵一跳,它每跳出一点,便发出一声异响,手中所执的大板斧亦顺势向前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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