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来的慧能研究——对以大陆学术界为主的考察(2)
3、《坛经》的真伪
这一问题的起点是《坛经》是否为神会或神会门徒所作,首先由胡适提出。早在1929年胡适写的《荷泽大师神会传》中辟〈神会与六祖坛经〉一节,指出“《坛经》的主要部分是神会所作。”罗香林认为,《坛经》虽非慧能自作,然都来自慧能所说之法,否认胡适之说,并证明法海为《坛经》的笔受者。60年代,因钱穆的浅白文章《六祖坛经大义》,在台湾引起一些论争,杨鸿飞在《关于六祖坛经》一文中重申了胡适的观点,认为《坛经》“确实与神会有着不解之缘。”钱穆著文回应,言其早在1945年7月重庆版《东方杂志》第41卷14期上撰有《神会与坛经》,批评胡适的观点,1961年在香港又写未发的《读六祖坛经》一文,认为“《坛经》祖本由神会或神会之徒窜羼者,其份量很少,而由宗宝所窜羼者,份量更多。”《坛经》确实代表六祖思想,是由法海所编集。后又提出《坛经》中批评神会为“知解宗徒”的话,这实际上涉及到洪州门下修改《坛经》之事了,但他只疑是后人窜入,未明何类人。但杨鸿飞认为此处的知解,只是佛知见。澹思认为,钱氏持思想史的思路,杨氏则持考证的思路,他归纳了日本对此问题的研究和看法,认为日本方面不完全附和胡适的意见,其基本倾向是否定杨氏之说。印顺则认为对《坛经》的补充既有神会门下的,也有洪州门下的,对于前一个观点,他归结为两句话:《坛经》决非神会或神会门下所造;神会门下补充了一部分——坛经传宗。由此可以得出几种看法:《坛经》为慧能所述,法海所集;《坛经》为神会所作;神会或神会门徒未作《坛经》,只补充了《坛经》,洪州门下也有此补充。
大陆方面,基本的倾向是承认神会对《坛经》有改动之处,但具体说法稍有差异。汤永彤在其《隋唐佛教史稿》里没有具体讨论这一问题,只是沿用法海记集说,“相传门徒法海据其言行录为《坛经》。”石峻等人认为,《坛经》最早的本子,是慧能的弟子根据其讲法记录下来的,神会只不过是根据它而加以发挥而已,胡适关于《坛经》由神会一手创作的假设,恐怕不能成立。吕澂持神会门徒编纂说,“显然编纂于神会门徒之手。”不过是否就是依照神会的说法改动了《坛经》,还有待研究。葛兆光重申神会一系与《坛经》确有关系,印顺对此问题的看法最为公允平实。更多的学者是从《坛经》流变的角度来谈此问题的。
二、慧能的生平与思想
1、民族
有两种观点,一是瑶族说,二是仡佬族说,侯外庐等持慧能的母亲为瑶族说,而未言慧能自身的民族,张春波沿用此说。近年也有学者提出越族说。
2、獦獠义
一般指少数民族义,侯外庐专以“獠”字指少数民族,冯友兰笼统地以“指少数民族,”张春波认为是唐代统治阶级对我国南方少数民族的污蔑称呼,方立天则指明是当时对岭南土著的侮称,郭朋解释得较为详细,是“对携犬行猎为生的南方少数民族的侮称。”潘重规对此有专门研究,基本观点未出此义,又指出古籍中“獦”、“獵”的混用。
3、初到黄梅的时间
慧能的生卒年(638–713)历史资料并无异说,但对慧能初见弘忍的时间,《神会语录》记为22岁(显庆四年,659),法海的《六祖大师缘外记》持24岁(龙朔元年,661),还有其他一些说法。印顺假定为慧能22岁听《金刚经》而悟,24岁(龙朔元年,661)到黄梅,杜继文持“龙朔元年前后”说,潘桂明对24岁说提出了资料证据,杨曾文认为慧能33岁取道曹溪北上求学,37岁(咸亨五年,674)投黄梅。
4、传衣及南逃原因
传统的资料记载有弘忍付袈裟于慧能说,怕人陷害,而南逃。对此,研究者持两种相反的意见,印顺赞同此说,并提出证据,这也是慧能南逃的原因。杨曾文基本赞同传袈裟之事,主张弘忍在授法的同时把自己的袈裟相赠也是可能的,慧能回到南方,在说明自己受传于东山法门的同时,把袈裟亮出以示证明,也在情理之中。73胡适认为传衣说是神会的捏造,杜继文赞同胡适说,慧能在黄梅,属于逃丁,是官府搜捡的对象,所以,南逃的原因不是担心因法衣而受陷害,而是为了“逃避官府”的搜检。75张春波认为这是“最不可信的。”一是《高僧传》等资料不提此事,二是神会没有能在争法统这个最需要的时刻把法衣拿出来。潘桂明觉得,对传衣问题“我们至今不敢断然下结论。”
5、隐遁时间
慧能在南方陷遁的时间,历史资料中多有异说,有三年、五年、十五年、十六年、十七年等不同记载。杨曾文认为三年比较妥当,印顺持“五年法难”说,郭朋和张春波持十六年说。
6、不识字
资料中对慧能不识字的描写是一致的,这反映慧能受学校
教育的程度很低,对此学术界基本承认这一点,并作有分析,饶宗颐以他去慧能家乡新兴的感受,认为慧能不应是目不识丁的,国恩寺是慧能舍其宅而建,慧能又是一个地方官司的后代。国恩寺的情况说明慧能是有产业的,虽然其父早死,但绝非沦落至无以为生,慧能幼时母亲犹在,庐氏作为北方著姓,“因而慧能肯定有相当的文化素养,否则如不识字,何以能听懂《金刚经》《涅槃经》,这是不可想象的。”印顺对这一点早有解释,慧能不会写字,不会读经,一个流落异乡的孤苦的孩子,没有读过书,原是常事,之所以听经能悟,有人觉得这难以相信,看来他对这些经都相当明了,从倾佛法的角度说,慧能是利根。石峻等人认为,说慧能是一个文盲,这不一定可靠,“但可以肯定他的文化水平是不高的。”郭朋认为这另有含义,“一个连字都不识的人,却能大讲‘佛法’,这不正好表明人的‘来历不凡吗?”
7.拒绝应召
除了承认的看法之外,还有部分承认说,慎重说。杨曾文认为,《历代法宝记》记载的武则天两次遣使请慧能之事,从历史情节考察,第一次难以成立,第二次则应在通天二年,杜继文、魏道儒对此问题也没有下明确的断语,只认为“这是个悬案。”
8、研究慧能思想的资料依据
对此问题的观点是发展的,胡适的意思,《坛经》不能代表慧能的思想,因为此经“皆本实于荷泽。”言下之意,研究慧能,不能依此《坛经》。吕澂在此说基础上,适当修证,认为“研究慧能的思想并不能以《坛经》作为唯一的根据。”还应当依据
王维的《碑铭》,楼宇烈认为,除了敦煌本《坛经》,《曹溪大师别传》也是重要的研究慧能的思想资料。潘桂明对此加以综合,应以敦煌本《坛经》为基本线索,结合《碑铭》、《别传》等资料来研究慧能。
9、思想主旨
学术界对此研究的基本倾向是一致的,在具体表述上有些各自的特点。比如,钱穆认为《坛经》的主要思想有二:佛之自性化,佛之世间化。又可总括为两句:人性与人事。“他教人明白本性,却不教人屏弃一切事。”杨鸿飞认为,不外乎“顿悟、见性、无念、定慧等这几种。”印顺用两句话概括,一是可以见性成佛,二是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念为宗。汤永彤认为慧能之学要在顿悟见性,一念悟时,众生是佛,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吕澂认为,《坛经》的中心思想,是单刀直入的顿教,杜继文认为,诸种《坛经》均无变化的“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是慧能禅宗的根本理论和实践,同时《坛经》还有道德化倾向。杨曾文说包括从无相戒、顿悟法门、无念为宗、不二法门诸方面,邢东风以心性观和修行方法论表述慧能的基本思想,洪修平用以空融有、空有相摄概括慧能禅学的特点,以即心即佛、自在解脱,识心见性、顿悟成佛概括其基本思想内容。
- 上一篇:百年来中国的伊斯兰教研究(4)
- 下一篇:五十年来的慧能研究——对以大陆学术界为主的考察(3)
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