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一
百维叹息道:“无论是与不是,道兄也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贫僧也可代为推断一二。”
妙雨沉吟半晌,缓缓道:“那三点可疑之处,弟子想来想去,只想出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那便是后死这六人,必定早与南宫世家有了勾结,此次惨剧,便是这六人从中作为内应、甚至连这秘窟昕在之地,都是这六人泄露与南宫世家的。”
百维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不禁脱口道:“道兄如此推断,莫非有了什么证据不成?”
妙雨摇头长叹道:“哪有什么证据,若有丝毫证据,弟子便不致如此烦心了。”
百维干咳了一声,道:“既无证据,道兄从何如此推断?”
妙雨沉声道:“大师若是将此推断,假定为既定之事实,便可将那三点可疑之处,完全解释出来,而且合情合理,绝无破绽。”
百维道:“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妙雨道:“这六人既是南宫世家之奸细内应,是以南宫世家动手屠杀时,这六人自然远远站在一旁,不致被害。”
百维颔首道:“不错!但这六人最后还是死了,此点又作何解释?”
妙雨道:“南宫世家将秘窟俱都搜查一道,又得将自己所留之线索痕迹全都毁灭,这至少要耽误半个时辰,是吗?”
百维颌首道:“不错。”
妙雨道:“半个时辰,南宫世家已将所有应做之事,都做完了,这六人满心次喜,自以为此番大大有功,便将得到些好处,哪知方自走出秘门,南宫世家竟突然翻脸,三言两语下,这六人便也都遭了南宫世家之毒手!”
百维索性仍然装做不解,失声惊呼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妙雨长叹道:“只因南宫世家若是留下这六人,事机总有泄露之—日,这六人既能反叛任相公,又怎知来日不至反叛南官世家,与其留下这么个祸胎,倒不如早些将他们杀了,永绝后患,便是南宫世家素来的手段!”
他不但将事情始末说的历历如绘,这番言论,更说得和五夫人留下之密柬中所言一模一样。
百维不禁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他若非早已将那秘柬完全毁去,真要当妙雨已将那密柬瞧了一遍。
妙雨默然半晌,缓缓又道:“大师岂不闻,‘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南宫世家行事手段那般毒辣,今日为南宫世家效命之人,来日说不定都要死在南宫世家手下!”
这番话更是字字句句,有如千斤铁锤般,打入百维心底。
百维只觉心头发寒,四肢冰冷,连身子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这番话虽是妙雨感慨之言,却无异说给百维听的一般。
妙雨见他神情如此异样,俯身道:“大师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百维定了定神,强笑道:“没……没有什么,贫僧只是……只是听得南宫世家手段如此毒辣,不免暗暗有些心惊罢了。”
妙雨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
过了半晌,又道:“弟子这番推论,虽未见十分正确,但衡情度理,再加上南宫世家昔日之作风,想来也不致差错甚多。”
百维长叹道:“道兄如此年轻,思虑已如此周详,好教贫僧佩服。”
他这话倒是由衷之言,绝无虚假。只因深知妙雨这番推论,确是说得半点不差。
此人年纪轻轻,竟能从几件别人万万不会留意的小事中,将事情真象完全推断出来,这思虑是何等周详,目光是何等敏锐,便是江湖老手亦有所不及。
妙雨谦谢过了,又道:“弟子便是为了此故,是以未曾早些赶来,哪知……哪知就只迟了这片刻功夫,四弟却……却已……”
语声哽咽,垂下头去。
百维叹道:“事已至此,道兄也不必太过自责自悔,妙果道兄虽已身死,但临死前总算手刃了仇人,也算死而无憾了。”
妙雨黯然颔首,半晌无语。
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不知大师是否听到什么动静,才赶来这里?又不知我那四师弟怎会与南宫世家中人遇着,大师当时想必在场,不知能否将详情相告?”
百维长叹一声,缓缓地道:“那时任相公与道兄等都已入了秘窟……”
妙雨接口道:“弟子似乎还留在外面。”
百维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好厉害的角色。”
但他早已将谎言编得十分周密,自信纵在妙雨此等人物面前,也不致露出马脚。
是以面上丝毫不动声色,颔首道;“不错,道兄那时似是还在外面,贫僧一时惶乱,便末留意。”
妙雨目光凝注,沉声道:“弟子那时既然在外面,大师若是听有异动,弟子便也该听到。”
他虽然咄咄逼人,令人可畏,但那双目光却远比言词还要锋利。
但百维初入少林寺时,曾在少林大小千百弟子目光注视下受到盘诘,日前又在任相公深深注视下,被百般追问,均都未曾露出什么破绽,是以强如妙雨,也并未难得倒他。
只见他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干咳着道:“不瞒道兄,贫僧那时确曾荒疏了片刻职守。”
妙雨目光闪动,道:“似大师如此持重之人,怎会疏忽职守?”
百维叹道:“贫僧虽知那时情况严重,又曾受任相公之命,留意四下动静,但委实急着方便,再也忍耐不得,只有远远去寻个草深隐僻之处。哪知贫僧正在方便时,便听到这边有轻微之兵刃相击声,只轻轻两响,道兄自未听到。”
妙雨目光顿见缓和,道:“难怪如此……”
长叹一声,接口又道:“但大师远离时,本该先行通知弟子一声才是。”
百维道:“贫僧自也知道理应如此,但那时情况紧迫,贫僧怕迟则生变,是以来不及通知道兄,便匆匆赶去了。”
妙雨微微颔首,长叹道:“造化弄人,阴错阳差,是以此事才会变得这般模样……唉!莫非是苍天存心要教我方落败不成?”
语声微顿,又道:“大师赶来这边,便瞧见我那四弟与人动手吗?”
百维道:“贫僧全力奔来,只见前面草丛越来越深,正是绝险之地,敌方若有人埋伏在草丛之间,对我等乘机施以暗算,那确是令人防不胜防,也端的令人难以闪避。”
妙雨道:“大师所虑,的确不差……唉!想来我那妙果师弟,若是有大师一半谨慎小心,今日也不致惨遭别人毒手了。”
百维长叹半晌,黯然道:“不是贫僧畏首畏尾,只因贫僧断却一臂后,自知武功已较前减去一半多,是以凡事不能不特别小心。”
妙雨频频颔首,默然无言。
百维接道:“贫僧到了草深处,立刻伏下身子,蛇行而前,只因敌暗我明,是以贫僧也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行走的自然甚是缓慢,但走了不过盏茶时分,便听得草丛间有人声传来。”
妙雨动容道:“有多少人?”
百维沉吟半晌,道:“骤听只有一人,但仔细听来,便可发觉乃是两人前后鱼贯而行,贫僧立刻伏身不动,只听那两人似在窃窃商议,只因语声太低,贫僧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妙雨忽然问道:“那两人可就是那边躺着的两具尸身吗?”
百维道:“不错!”
妙雨出神半晌,长叹道:“我那妙果师弟,想必是自恃轻功,不肯在草丛中蛇行暗探,反而在草巅施展草上飞行之轻功。”
百维暗道:“他对那师弟之心性,倒委实了解的很。”
口中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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