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百代大师双目圆睁,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颔首不语。
任无心苍白的面色,正因内心的兴奋与激动而起了一阵红晕。
他胸膛起伏,显然是在以理智抑止着心中的激动,然后沉声道:“两位掌门大师如此对待在下,在下实是……实是……”
突然长身一揖,住口不语。
百忍大师、玄真道长也连忙还礼谦谢。
玄真道长道:“任相公为了武林同道如此辛苦忧劳,贫道岂能不贡献几分绵薄之力!”
瞿式表一直凝注着任无心苍白的面色,此刻突然一言不发,握住了任无心的脉门,凝神把脉许久,突又转身退出。
众人正不知他在作何玄虚,只见他却已领着五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大步奔了进来。
这五位老人向百忍、百代以及玄真微微颔首—礼,便立刻顺序为任无心把起脉来。
任无心问道:“前辈在做什么?”
这五位老人却有如未曾听到他的言语一般,神情肃穆地把完了脉,便走过去与瞿式表低低交谈了几句。
然后六人各自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纸笔,伏在案上,各各开了帖药方。
瞿式表将这六张药方收集到一起,匆匆看过一遍,突然展颜笑道:“这当真可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我六人所开的药方,竟俱都一模一样。”
这六人便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伤科名医。
百忍、百代看到这六人的举动,便已经猜到他们必定是要以自己精深的医道,来疗治任无心尚未痊愈的伤势。
但玄真道长却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脱口问道:“什么药方?”
瞿式表匆匆道:“为任相公配制的药方,在下这就抓药去了。”
要知这石洞中,可说已将天下各种药材都搜集了来,要配个药方,自然易如反掌。
任无心便在这石洞中住了两日。
他服下了那六位名医为他配制的药方,伤势果然已痊愈了。
第三天凌晨,他便告辞众人,再三谢过了百忍、百代与玄真道长,然后便出洞而去,到那荒芜的小庙中,等候田秀铃。
只因石洞中这些老年名医,其中不泛有易容的高手,是以百忍、百代与玄真道长便都留在洞中,等待易容后,再依计行事。
任无心出洞而行,穿过已被白雪掩盖的草原。
雪花已住,但天地苍茫,四野一片银白的颜色,这场雪显然已下了许久。
他飞掠在平坦的雪地上,足下丝毫不留痕迹。
只见一片隐秘的山崖下,四面积雪树林的掩饰中,已现出了一座荒凉的小庙。
他随身带的有些干粮,便坐在庙里,边吃边等。
四下死寂,在隆冬中连虫鸟的鸣声都没有,只是任无心独来独往,却早巳习惯了寂寞。
但他直等到了第三日的深夜,还没有看到田秀铃的踪影,他虽然镇定深沉,但此刻却也已不禁有些慌乱起来,猜测着可能发生在田秀铃身上的各种意外,暗暗在为她的安危担心!
到了深夜,雪停天霁,云逸雾散,夜空中疏落地升起了寒星。
任无心步出了荒寺外,极目四望,星空下的大地,闪闪如银。
他抬眼望了片刻,方待转身而回,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右眼突垲瞥见一条黑影,在银色的大地上极为迅快地移动而来。
他心头不禁一动,只当是田秀铃来了,当下摆转身形,凝目相候。
星空下只见这黑影来势之快,竟宛如御风而行。
极远极远的一条身影,霎眼间便隐约现出了身形的轮廓,果然仿佛是个女子。
任无心讶然忖道:“想不到这位田姑娘,竟有着如此惊人的轻功……”
心念尚未转完,心头不禁一震,原来他已看清了这女子并非田秀铃,而是那神秘的兰姑。
她身上穿着一件长达足背的黑色长袍,头上漆黑的长发分垂两肩。
长袍与长发,在寒风中波浪般翩翩起伏,但她的身形,却丝毫没有动作,肩不动,腰不弯,足不抬,当真有如鬼魅般乘风而来。
她苍白的面色,在黑发黑衫的衬托下,仿佛变成了一种可怖的青色,但这种可怖的青色,却仍掩不住她面容那种神秘的美丽。
目力异于常人的任无心,远远便看清了她苍白而美丽的面容,永远都带着迷惘而茫然的神色,但口中却似在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心头微微一紧,已来不及远远避开,只得闪身避到一株积雪的枯树后。
刹那间那神秘的兰姑便已掠来,双手俱都隐在长垂的袖中,美丽的眼睛茫然直视着远方,对四周的一切都仿佛没有看见。
只听她口中仍在喃喃自语,仿佛说的是:“唤出了他们,便立刻下手杀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阻挡于我……唤出了他们,便立刻下手杀死,任何人,任何事……”
她口中翻来覆去,只说的像是这两句话,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她身子虽然一闪便过,但直待她身子去远,这些话仍隐约流入任无心耳里。
任无心听得身子—震,大惊,忖道:“她又出来要以素手伤人了,但,他们是谁呢?她要伤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心念一转之间,毫不迟疑的跟踪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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