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后妃,总给人排挤争宠、外戚争权的印象,但唐太宗的长孙皇后、明太祖的马皇后、康熙皇帝的祖母孝庄皇太后,她们却能在当时的社会及政局,扮演着积极正面的角色,肩负起扭转乾坤力量。
唐太宗李世民能任用贤良、虚怀纳谏、视民如子、不分华夷,与当时名臣、名将谱出波澜壮阔的贞观盛世,长孙皇后正扮演积极正面的角色。有人誉她为“上马能战,下马能谋”来形容她的短暂人生,李世民即帝位后,她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最后以《女则》十篇传世(今已亡佚),仅存诗文乙篇。
《女则》十篇,是长孙皇后死后,唐太宗在她的遗物中发现,据说太宗读完后,感动得热泪夺眶而下。长孙皇后写《女则》时非常用心,她除了博征古今典型,条列贤善仪规,更把一生默默行持的道德规范和履行的礼仪融入其中。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并不想用舞文弄笔来沽名钓誉,只是对自己留下些许交待,这正是令唐太宗感动之处。据说她死后,太宗非常悲痛,感到从此“失一良佐”,从此不再立后。《女则》在她死后更广为流传,直到清朝,都是后宫女子必读的课程,足见影响之大。这样一位母仪天下的贤后,她的生命及丰富的内心世界颇值得我们探讨。
亲侍翁姑 至诚至孝
长孙皇后,鲜卑拓跋氏,父──长孙晟是隋朝右骁卫将军;母──是曾任扬州刺史高敬德之女,生长于官宦世家,自幼就接受完整正统的教育,蕴育了她知书达礼、贤淑温柔、正直善良的人格特质。
十三岁嫁给当时太原留守李渊次子、年方十七岁的李世民为妻,她年龄虽小,但已能尽行妇道,悉心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深得丈夫与翁姑的欢欣。李世民年少有为,文武双全,为完成大唐统一大业,他征战南北,长孙氏总是随侍一旁,照料他的起居生活,使李世民精神得到不少安慰。唐朝建立后,获册封为秦王妃。
唐高祖武德九年八月,李渊禅位李世民,李世民成唐太宗,长孙王妃也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并不因而骄矜自傲,一如既往保持着贤良恭俭的美德,对太上皇李渊十分恭敬、细心侍奉,每天晨昏定省,时时提醒太上皇身旁的宫女要如何去调节他的生活起居,宛如一般平常家的儿媳那样竭尽孝道。
慈爱嫔妃 后宫无乱事
古代后宫嫔妃相互之间为了争宠,彼此残害屡见不鲜,长孙皇后非常能体恤、爱护她们。她不但不处心争宠,反而常劝李世民要公平对待每一嫔妃。她对嫔妃生的子女慈爱逾己生,嫔妃得了病,她甚至送去自己正在服用的药,因此宫中无人不爱戴,后宫无乱事。长孙皇后凭着她宽宏的气度和端庄的品行,无言去感召她们。虽然她出身显贵,如今又富拥天下,但她不改节俭简朴的生活方式,衣服用品不求奢华、饮食宴庆不求铺张,带动后宫朴实风潮,恰好为唐太宗励精图治的治国政策做出了榜样。
不涉朝政 适时忠谏
长孙皇后最突出的政治见解就是防范外戚专权。哥哥长孙无忌文武双全,早年即与李世民是至交,并跟随李世民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本应位居高官,但因妹妹是皇后,反而处处避嫌,以免给人留下话柄。太宗原想任他为相,长孙皇后却奏称:“妾已托身皇宫,位极至尊,实不愿兄长再布列朝廷,成一家之政。汉朝吕后之行可为前车之鉴,万望圣明,勿封妾兄为相。”但太宗则不以为然,他认为长孙无忌任相,全凭自己的功勋与才干,可谓“任人不避亲疏,唯才是用”。而长孙无忌也体会妹妹用心良苦,不愿位极人臣,唐太宗万不得已,只好让他任开府仪同三司,位清高但不掌实权。长孙无忌仍要推辞,理由是:“臣为外戚,任臣高官,恐天下人误认陛下为私。”太宗正色道:“朕为官择人,唯才是用,若无才,虽亲不用,襄邑王神符是也;若有才,虽仇不避,魏徵是也,今日之举,并非私亲也。”长孙无忌才接受。
长孙皇后一再以汉朝吕氏与霍氏等外戚专权的历史事实,自我警惕并告诫唐太宗注意防范出现外戚专权现象。以及要求兄长成全。她这种以历史教训为切肤之戒,实不失为有远见的卓识,贞观之治未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长孙皇后的确是功不可没。
气度宽宏 机智过人
长孙皇后是个很有见地的人,唐太宗也十分器重她,但她不以自己的特殊身分干预国家大事。她认为男女有别应各司其职,母鸡司晨终非正道;妇人干预政事,亦为不祥。对太宗,她只提出自己经深思熟虑而得的见解:居安思危及任贤纳谏;只建议原则不管细节,深得太宗的敬重,并牢记于心。
关于任贤纳谏一事,太宗深受其益。太宗常对部属说:“人要正衣冠,必须借助于明镜;君王要得知自己的过失,必须靠直言谏臣。”他与谏议大夫魏徵所谱出许多令人感动、拍案叫绝流传千古的史实,长孙皇后应是背后推手。唐太宗好狩猎,一次兴致勃勃带了一群护卫近臣,正要出门时,遇到魏徵。问明状况,魏徵即对太宗进言道:“时下正值仲春,万物萌生,禽兽哺幼,不宜狩猎,望陛下三思。”唐太宗仍坚持要出游,魏徵也不肯妥协,站在路中拦住太宗的去路。太宗怒不可遏,气冲冲地返回后宫,咬牙切齿地骂道:“有机会非杀掉这个乡巴佬不可。”长孙皇后连忙问要杀谁,太宗答道:“魏徵常常当着大臣的面批评我、羞辱我,不留一点情面,使我下不了台。”长孙皇后听了,只悄悄地回到内室穿戴上礼服,然后面容庄重地来到唐太宗面前,叩首稽拜直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一举措弄得唐太宗满头雾水,吃惊地问:“何事如此慎重?”长孙皇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妾闻主上圣明,才有直臣。今魏徵正直,足见陛下圣明,妾因而恭贺陛下。”太宗听了心中一怔,觉得皇后说的甚是有理,于是云消雾散,转怒为喜。
又有一天,太宗返宫,一脸怒气。长孙皇后叫宫女都退下,自己亲自奉茶、端水,百般温顺。待太宗气消些,才轻声问道;“什么事惹陛下恼怒?”太宗答道:“我最心爱那匹马,突然无病逝去。一定是养马的马夫不经心、照顾不周,我一定要杀掉他,看以后谁还敢不负责任。”“陛下请息怒,妾曾闻当年齐景公也曾因马死要杀养马的人。晏子就替马夫列了罪状:你为了养马被杀,是罪状一;你使国君因马死而杀人,百姓必会埋怨国君视马命比人命重要,是罪状二;诸侯听闻此事,必轻视齐国,是罪状三。景公听完晏子的这一席话,知道自己错了,就免了养马人的罪。陛下饱读诗书,这个故事应该知晓,今天怎忘了?”此时唐太宗脸上的怒气转为惭愧地说:“要不是贤妻的提醒,今天我差点又做了蠢事。”由上可见,长孙皇后不但气度宽宏,机智更是过人。
一生俭朴 不求厚葬
长孙皇后生性节俭,所使用的物品都以够用为限,从不铺张。她辅佐唐太宗,公正明智、处处为别人着想,常把好处让给别人,困难留给自己,深得宫中上下的敬佩,大家都认为能照着她的安排做事是一种荣耀,其中太子乳母遂安夫人就是一例。唐太宗与长孙皇后的长子李承干自幼被立为太子,东宫的日常生活及事务,由遂安夫人总管,当时宫中实施节俭开支制度,太子宫也不例外,但常感费用不足,生活拮据;遂安夫人就在皇后面前抱怨:“太子贵为储君,理应受天下之供养,然现今用度捉襟见肘,一应器物都很寒酸。”一再要求增加费用,但长孙皇后不因是自己的爱子就破坏制度,反而说:“身为储君,来日方长,所患德不立、名不扬;何患器物之短缺与用度之不足!”她说得入情入理,遂安夫人非常佩服,便一切遵照办理。
贞观八年,长孙皇后随唐太宗巡幸九成宫,路上受了风寒,又引发旧疾,病情日渐加重。太子请求以大赦囚犯和度人入道来为母后祈福去疾,但皇后坚持拒绝说:“大赦是国家大事;佛、道二教自有其教规,赦囚有损国家制度,不要为我而乱天下大法;何况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人的寿命是非人力所能支配,若修福能延寿,我一生不作恶事;若行善无效,求福又有何用?”她深明大义,终生不为自己影响国家大事。
贞观十年盛暑,长孙皇后弥留之际,她用尽气力与太宗诀别:“我的家族对国家并无功勋,只是有缘与皇上结为姻亲,才身价百倍。若想永久保持这个家的清誉、声望,请求陛下今后勿让妾任何亲戚担任朝廷要职,这是我对陛下最大的请求。我活着对国家没贡献,死后也千万不要厚葬,仅依山而葬、不用棺椁、不起坟墓,所用器物,都用木、瓦制作,俭朴送终,就是陛下对我最大的纪念。”
死时仅三十六岁
唐太宗并未遵照长孙皇后的意思办理后事,他下令建筑昭陵,气势十分雄伟宏大,并在墓园中特意修了一座楼台,以便皇后的芳魂随时凭高远眺。这位圣明的皇帝想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贤妻的敬慕与怀念。
一个人的生命,不在长短,而在是否能发光、发热。长孙皇后短短三十六年的生命,用她贤淑的品性、慈悲无私的行为,不仅赢得唐太宗及宫内外知情人士的敬仰;更为后世贤妻良母树立典范。
(本文略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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