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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皆兵的延安“抢救运动”
作者:未知 (不详) 收藏

 

1949年南下到湖南时,我任《新湖南报》社社长。1950年初,省公安厅厅长同我谈起,他们得到唐纵的全部日记。那是唐在离开大陆去台湾之时,交给一位朋友保管的,长沙解放后,那个朋友就主动交了出来。公安厅长知道我对这类东西特有兴趣,就全部交给我一览。

日记从1927年唐纵进黄埔军校六期写起,直到1946年底。一律用写钢笔字的黑皮笔记本,大小一律,好几十本,字也端正。由此,可以看出这个人生活严谨,工作也认真踏实,深得蒋介石器重。抗战时,蒋让他当侍从室第六组的组长。侍从室主任是陈布雷,成员自是蒋的亲信幕僚和智囊,代蒋草拟文告,调查情况,执行交办任务。这第六组主管情报工作。在国民党的情报系统中,唐的地位仅次于戴笠,做过军统局的帮办;到台湾后,任内政部次长,警察总署署长。当年他不但与蒋常有直接接触,常去蒋家;同国民党内许多高层人士也有颇深的关系,知悉较多政坛内情。

我记得,唐纵的日记本里夹了不少蒋介石写的批示条子,都是约半寸宽、两三寸长的小纸片,包括“中正”签名,字写的很端正,内容极短,只是几个字的批复或交办某事。唐纵收集了好多张,很珍重地将它夹在日记的相关部分,我还特意取出两张夹在那个摘抄本里。

我是以很大兴趣阅读这几十本日记的,特别是其中读到我们党的部分。我一面看,一面以自己的回忆来对照,有关亲身经历的那些事情,国民党方面是怎样看待的。其中我印象最深刻并确切记得的,是这样一条:1942年8月23日,唐纵在日记中有此一段:现在延安情况很混乱,可惜我们在共产党内没有一根内线,得不到确实的情报。我就回想起延安“抢救失足者运动”时期那种种可怕的情况来了。

抗战初期,一批批满怀热情的青年,不畏艰难险阻,千里闯关,从国民党统治下的大后方来到延安,投奔共产党,还包括在边区长大的。这些天真纯洁的青年,在这场“抢救失足者”运动中,都受不了逼供信,在斗争会上“坦白交代”自己的“特务身份”。一时特务如毛。延安和陕甘宁边区打出了一万五千个特务。可是国民党方面的唐纵,这一特务机关的首脑,他慨叹的却是在延安“无一根内线”!就是说,没有一个同他们有联系的打入共产党内部的真正的特务分子;我说,只要有一个,他也不会这样说了(当年从境外潜入陕甘宁边区的特务是有的,延安保安处就逮捕过这样的特务,但是都不属于正牌子的军统特务)。而我们却一时闹得八公山上,草木皆兵,自称“特务如毛”了。这事于我有切肤之痛,我也是抢救运动中在保安处关了一年多(当年共关了老号、新号好几百人)。在逼供中,我受的刑罚还是较轻的,只是带手铐,挨耳光,坐矮板凳,长时站立,以及五天五夜不让睡觉而已。

1952年我调到北京后,同田家英谈起此事。田将这个抄本要去了,还转告中办主任杨尚昆(杨当年负责这方面的工作)。杨看到了这个抄本后,于是下令将唐纵的全部日记调到北京来了。唐纵日记的抄本送给田家英之后,再也没有回到我的手中。

在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毛泽东谈到了“抢救运动”的错误。他说,在当着共产党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在肃反问题上搞错了很多人,走过这样一段弯路,包括我自己在内。抗战时期,出了山东省湖西肃反的错误,在延安又来了这样一个“抢救运动”。我看,延安犯的这个错误非同小可,因为延安是有全国影响的。他又说,特务本来是少少的,当着潮流起来的时候,没有例外地觉得特务相当的多。关于特务,从前的估计是“瞎子摸鱼”,究竟有多少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只是极少数。在这次“七大”上,毛表示,对搞错了的同志,要向他们赔不是。

在这篇讲话中,毛甚至还对他在江西打AB团一事承担了个人的责任,他说:“内战时期,我(按:他没有加“们”字)就打过AB团,”他还说:“1930年一二月就打AB团,我讲不要搞肉刑,结果还是搞了。那时候杀了许多人,应该肯定地说,许多人都杀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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