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出走后,安王洪仁发、福王洪仁达掌握了太平天国的军政大权。由于他们毫无军政才能,朝中文武大臣不服。1857年10月,洪秀全改以蒙得恩为正掌率①,陈玉成为又正掌率,李秀成为副掌率,代替安、福二王执政。次年,洪秀全又提拔了一些年青将领,恢复了早期的五军主将制,封陈玉成为前军主将,李秀成为后军主将,李世贤为左军主将,韦志俊为右军主将,蒙得恩为中军主将兼正掌率,掌理朝政。①这些措施,对稳定政局起了一定作用。然而,在军事上,太平天国当时面临的形势仍然是十分严酷的。继1857年底镇江、瓜洲失守之后,1858年1月,江南大营的清军进扎天京高桥门、龙脖子,进逼秣陵关;江北大营则于1858年春移驻天京对岸之江浦、浦口,会同江南大营,缩小对天京的包围圈。同年5月,九江失守,天京的西面屏障安庆也受到湘军的直接威胁。直至同年9月和11月太平军取得二破江北大营与三河镇大捷之后,形势才为之一变,基本上扭转了天京内讧以来太平天国在军事上萎靡不振的局面。
一、枞阳会议
为解天京之围,李秀成于1858年3月底请命出京,途经芜湖,与其弟李世贤商定,“一人敌南岸,一人敌北岸”②。不久,李秀成自率部将陈坤书等五千余人,分别由芜湖和东梁山渡过长江,齐集含山,于5月8日再克安徽和州(今和县),接着又连占全椒、滁州(今滁县)、来安。
由于天京被围日紧,南郊板桥、大胜关已被敌攻陷,七桥瓮、印子山、雨花台也处于敌军的直接威胁之下。李秀成日夜焦虑,在全椒加紧操练部队,准备先扫清江浦、浦口之敌,以安定天京人心。6月5日,他率兵五千余人自全椒进扎江浦大刘村,拟取道桥林进攻江浦、浦口。次日,江北大营统帅德兴阿督军万余进攻大刘村。时适大雨滂沱,太平军疏于戒备,以致寡不敌众,初战失利,损失千余人,新旧营垒十三座尽失。这使李秀成意识到,单凭一军之力,难解天京之围,于是行文各路将领,约定在安徽枞阳举行会议,共商救京办法。
8月上旬,李秀成与陈玉成、李世贤等将领于枞阳商定:先由陈玉成、李世贤等率部攻克安徽庐州(今合肥市),然后由吴如孝率部在庐州东北一带活动,牵制胜保所部清军,陈玉成则率主力速进滁州东南的乌衣镇一带,会同李秀成部全力进攻江北大营。
枞阳会议使李秀成、陈玉成等人“各誓一心,订约会战”,并制定了较正确的作战方针,为再破江北大营以解京围奠定了基础,因而在太平天国后期战争历史上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二、再克庐州与二破江北大营
1858年8月11日,陈玉成、李世贤、吴如孝三部联合行动,由舒城三河镇向庐州逼进。当时,新任安徽巡抚翁同书尚未到任,庐州城内仅有清军数千,由副都统麟瑞督率驻守,另由新任安徽布政使李孟群带勇万人驻守南郊。8月23日晨,太平军两万余人从西、南两个方向直逼城垣。清军未及交锋,即纷纷惊溃(李孟群部西逃六安)。当天中午,太平军即进占庐州城。
太平军再克庐州,清廷上下为之震动。咸丰帝立即任命胜保为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所有皖境各军均归节制。同时,谕令湖广总督官文从沿长江东下的鄂军中分派劲旅,赴援庐州;谕令德兴阿从江北大营中酌拨马步官兵,前往庐州“协剿”。清廷严令胜保及各路将领务必将庐州即日收复。
太平军的主要进攻目标并非庐州,而是江北大营,因此,未等清军援兵赶到,陈玉成早已挥军由界牌直趋滁州,于9月中旬抵乌衣一带,与自全椒进抵该处的李秀成部会师。在此之前,吴如孝按约率部自庐州北进,占店埠镇(今肥东)及其东北之梁园,进逼定远,以牵制胜保军。
当时,江北大营统帅德兴阿拥有兵勇一万五千余人,以浦口、江浦之间的陡冈、安定桥、小店(今永宁镇)一带为重点,分驻于西至江浦石碛桥(今桥林)、高旺,东至瓜洲、三汊河,北至来安、施官集的广大地区内,绵延二百余里;长江内则有水师巡船往来游弋,以资接应。战前,德兴阿得意地说:“各路马步兵勇,或多或少,择要分布,有警则奋勇向前,贼多则添拨援应;海全一军驻扎石佛寺,无论何处紧急,皆可策应。”①他认为攻守都有把握,但作战结果表明,清军的这种分散部署,正好给了太平军以各个击破的极好机会。
李秀成、陈玉成两部太平军会师乌衣之后,众达数万,与江北大营清军相持。9月26日,德兴阿派出部队由小店进攻乌衣。太平军奋起迎战,大败清军,歼敌三四千人。27日,太平军乘胜向小店发起猛攻,击败由江南大营来援的总兵冯子材部五千人。陈玉成部于是冲破清军陡冈军营,直下浦口,在从九洑洲渡水前来的太平军配合下,再次大败敌军,并将浦口一带的清军营垒全部烧毁。清军见后路被袭,阵势大乱,纷纷夺路而逃。德兴阿先逃六合,后由水路逃往扬州。陈玉成部随即于29日占领江浦。至此,江北大营再次被摧毁,清军前后损兵万余人。太平军攻破江北大营之后,恢复了天京与江北的联系,保障了对天京的供应。同时,大大地鼓舞了士气,为夺取三河镇大捷创造了条件。
二破江北大营之后,李秀成率部东进,于10月4日占仪征,9日占扬州。清军不战而逃,德兴阿北逃邵伯镇。15日,江南大营帮办军务张国梁率兵六千余人由镇江渡江北援,李秀成以兵力单薄,于21日弃守扬州,继又退出仪征。在李秀成率部东进的同时,陈玉成率部由浦口北攻六合,由于道员温绍原据城死守,直至24日才攻克。
江北大营惨败后,清廷将德兴阿革职,并决定撤去江北大营建制,江北军务由江南大营统帅和春统一节制。
三、三河镇大捷
1858年5月,浙江布政使、湘军悍将李续宾率部攻陷九江后,湖广总督官文、湖北巡抚胡林翼等即拟订“东征计划”,准备乘胜东援安徽。不久,李续宾即率部渡江,返回湖北。同年8月,太平军攻克庐州,官文便命令“李续宾迅速进兵,攻克太湖,即乘势扫清桐城、舒城一路,疾趋庐州,会图克复,兼扼贼匪北窜”。①所以,当陈玉成、李秀成部挥师东向,进攻江北大营时,江宁将军都兴阿和李续宾等即率兵勇万余人自湖北东犯安徽,9月22日陷太湖,然后分兵为二:都兴阿率副都统多隆阿和总兵鲍超所部进逼安庆,李续宾率所部湘军北指庐州。
李续宾部于9月27日陷潜山,10月13日陷桐城,24日陷舒城,接着指向舒城东面五十余里的三河镇,准备进犯庐州。
三河镇位于界河(今丰乐河)南岸,东濒巢湖,是庐州西南的重要屏障。该镇原无城垣,太平军占领后,新筑了城墙,外添砖垒九座,凭河设险,广屯米粮军火,接济庐州、天京,因而在军事上、经济上都居重要地位。时太平军守将为吴定规。
10月24日,陈玉成刚克六合,即接到湘军大举东犯安徽的报告,便毅然决定回兵救援。并启奏天王,调派李秀成部同往。
11月3日,季续宾率精兵六千进抵三河镇外围。11月7日,
分兵三路向镇外九垒发起进攻:义中等六营进攻河南大街及老鼠夹一带之垒;左仁等三营进攻迎水庵、水晶庵一带之垒;副右等二营进攻储家越之垒。李续宾则亲率湘中等二营为各路后应。①太平军依托砖垒顽强抵抗,大量杀伤敌人,但由于己方伤亡亦众,便放弃镇外九垒,退入镇内。
在湘军进攻三河镇外围的当天,陈玉成率大队赶到,扎营于三河镇南金牛镇一带。11月14日,李秀成也率部赶到,驻于白石山。至此,进抵三河镇一带的太平军众达十余万人,军势大壮。
在太平军强大援军的威胁下,李续宾的部将曾建议退守桐城。但李一意孤行,认为“军事有进无退,当死战”②,竟于11月15日深夜派兵七营偷袭金牛镇。次日黎明,当行至距三河镇十五里的樊家渡王家祠堂时,与陈玉成军遭遇。太平军且战且走,将敌人诱至设伏地域。当时大雾迷漫,咫尺莫辨,湘军偷袭部队经太平军勇猛冲杀,死伤过半,队伍星散。李续宾闻报,亲自率兵四营往援,连续冲锋数十次,均不得入。驻扎于白石山的李秀成部闻金牛镇炮声不绝,立即赶往参战;驻守三河镇的吴定规也率部出城合击清军。李续宾见势不妙,逃回大营,并传令各部坚守待援。实则这时守垒的湘军有的已经逃散,有的被太平军阻截在外,因而有七个营垒迅速被太平军攻破。接着,李续宾的大营也被太平军包围。他督军往来冲突,终不得脱,当夜被太平军击毙(一说自杀)。之后,太平军继续围攻负隅顽抗的残敌,至18日,全部肃清。这一仗,太平军一举消灭湘军精锐近六千人③,是太平天国革命战争后期一次出色的歼灭战。
陈玉成、李秀成于三河大捷之后,即乘胜率部南进。时舒城之敌已退守桐城,陈、李两部便共同往攻,于11月24日夺取该城。都兴阿所部清军于太湖与李续宾部分军后,即进逼安庆,10月15日攻占安庆北面门户集贤关,继而配合杨载福部水师,围困安庆。及至李续宾大败于三河镇,接着舒城、桐城又被太平军占领,都兴阿恐太平军从侧后抄袭,遂于11月27日撤安庆之围,经石牌(今怀宁)退驻宿松。太平军随即克复潜山、太湖二城,扩大了占领区,改善了安庆的防御态势。
湘军三河镇之败,主要原因是孤军犯险。李续宾仅率八千余人自湖北东犯,入皖之后,连陷四城,处处分兵驻守,结果,“兵以屡分而单,气以屡胜而泄”①。进至三河镇后,仅剩六千人,当太平军大队赶到时,已无阻援之兵可派。加之李续宾刚愎自用,拒不接受部将关于退守桐城的建议,终于全军覆灭。对于湘军的这次惨败,咸丰帝闻之“不觉陨涕”。曾国藩“哀恸填膺,减食数日”。胡林翼则哀叹说:三河败后,“军气已寒,非岁月之间所能复振”②。又说:“三河败溃之后,元气尽伤,四年纠合之精锐,覆于一旦,而且敢战之才,明达足智之士,亦凋丧殆尽。”③可见此战对清廷和湘军的打击是极为沉重的。
太平军之所以能打这样漂亮的歼灭战,主要由于决心正确果断,兵力集中,战术比较灵活。当湘军进抵舒城、三河时,陈玉成果断地决定兼程回援,并奏调李秀成部同往,形成了兵力对比上的绝对优势①。在对敌发起进攻时,太平军采取正面迎战与伏击、抄袭相结合的战法,各部之间密切协同,主动配合,迅速分割包围敌人,打得湘军前后左右不能相救,终将李续宾及其所部彻底歼灭。
通过三河大捷,太平军粉碎了湘军东犯的图谋,保卫了皖中根据地,对鼓舞士气,稳定江北战局,保证天京安全和物资供应,都具有极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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