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四十四年(一六一六年),被称为建州女真的首领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立国家(金国),标志着中国历史的一个转折。此后的三十年间,是明王朝逐步走向衰亡,清王朝逐步建立的时期。
金国的建立,是女真诸部落长期发展的结果。明朝统治下的女真诸部落,在同蒙、汉各族的交往中,逐渐发展了它的社会生产力,出现了奴隶占有制。奴隶制的发展,必然要求建立起国家机构,以维护奴隶主对奴隶的统治。而当奴隶主的国家建立后,也必然要求向外掳掠奴隶和扩大统治的区域。金国所面对的明朝,是社会制度较它先进而军事政治日趋衰朽的王朝,无力抵抗新兴的金国奴隶主的攻击。以努尔哈赤为首的金国奴隶主,顺利地攻占了辽东地区,揭开了清朝建国的序幕。
下面依次叙述女真部落的发展与奴隶占有制的形成,金国的建立和攻占辽东的战争。
(一)女真(满族)社会的发展
在历史上建立了清朝的满族,在明代曾被泛称为女真。但他们并不是历史上建立过金朝的女真族。金朝建国并南迁后,作为统治民族的女真人多已杂居汉地,并渐与汉人融合。远在黑龙江、松花江一带的山林地带,还有一些属于女真族系的原始氏族、部落,散居各处,从事渔猎生产。他们原来是金朝统治下的居民。元朝建国后,分置五军民万户府:桃温、胡里改、斡朵怜、脱斡怜、孛苦江,分领混同江南北各地。《元史·地理志》记载说,这里“土地旷阔,人民散居。”“其居民皆水达达、女直(真)之人,各仍旧俗,无市井城郭,逐水草为居,以射猎为业。故设官牧民,随俗而治。”明朝建国之初,东北地区仍为元朝蒙古贵族的势力所控制。明成祖永乐时,开始在这里建立卫所,统治各部落居民,并泛称他们为女真。从永乐到万历时金国建国,约两个世纪之久,女真诸部落经历了曲折的发展过程。
一、女真(满族)诸部的发展和明朝的统治
明朝占领辽东后,建立卫所,进行统治。属于女真族系的各部落,大体依据居住地区分为三大部分。在凤州一带者属建州卫,被明朝称为建州女真;在呼兰河和汤旺河(托温河)一带的部落,被明朝称为“海西女真”;在黑龙江下游,还有一些更为原始的部落,明朝称为“野人女真”。明朝对女真各部落、氏族首领分别授予卫所都督、指挥使、千户、百户、镇抚等职,给予敕书和印信,以统领各部居民。
建州三卫 满洲贵族在追溯他们的历史时,流传着一段神话传说:长白山东北布库里山下的布尔瑚里泊,有三个仙女沐浴。神鸦衔一朱果,置第三女佛古伦衣上,佛古伦吞食,受孕生一男。男子乘舟至宁古塔西南三百余里的斡朵里城,遇见三姓人争作酋长,他自称是天女佛古伦吞朱果所生,姓爱新觉罗,名布库里雍顺,受天命来解决争端。三姓人惊异,推他为贝勒(部落长)。这个传说,当是母权制过渡到父权制的反映。“爱新”满语金,“觉罗”据说是氏族称谓。下传数世,明初传至猛哥帖木儿,为斡朵里(怜)部长。
原来居住在松花江与牡丹江合流地带东部的火儿阿部(胡里改),明初南迁到辉发河上游凤州定居。一四○三年(明成祖永乐元年),在凤州建立建州卫,以火儿阿部长古伦氏(汉姓金)阿哈出为指挥使。这时,斡朵里部长猛哥帖木儿等已从两江合流处东部今依兰(三姓)一带南迁图们江下游,并进而迁居今朝鲜境内的阿木河。阿哈出入朝,举荐猛哥帖木儿。一四○五年(永乐三年),永乐帝派遣使臣招谕猛哥帖木儿,并敕谕朝鲜国王将他送还。次年,猛哥帖木儿入朝,明朝授予他建州卫都指挥使的官职,赐给印信。阿哈出子释家奴(一作时家奴)为建州卫指挥使,赐姓名李显忠。一四一一年(永乐九年),猛哥帖木儿率领部众自阿木河迁居凤州。猛哥帖木儿奏请与建州卫火儿阿部分别设卫。明朝准予新设建州左卫,猛哥帖木儿任都指挥使。左卫实即斡朵里部。此外,一四○五年(永乐三年)明朝还在建州设置了毛怜卫。一四一一年,命建州卫指挥佥事、阿哈出之子猛哥不花(释家奴之弟)为毛怜卫指挥使。建州卫、左卫与毛怜卫各部实际上形成为部落的联合。一四二三年,建州左卫受到蒙古的威胁,猛哥帖木儿又率领正军一千名及妇女、家小迁回阿木河。李显忠子满住也率领一千余户迁到婆猪江流域。一四三三年(宣德八年)猛哥帖木儿被“野人”杀死。李满住成为三卫部落的实际领袖。李满住因不堪朝鲜军马的杀掠,于一四三八年(正统三年)迁到浑河上游。猛哥帖木儿之子童仓也奏请率部来辽东,与满住部落同住。明朝准许他们住在三土河及婆猪江以西至冬古河之间。一四四二年,童仓与左卫部督佥事凡察(猛哥帖木儿弟)争夺建州左卫印信,即争夺统治权利。明朝又在建州左卫分设左、右二卫。童仓掌左卫,凡察掌右卫。这样,建州左、右卫实际上是来自斡朵里部共同祖先的两个兄弟部落。他们与建州卫火儿阿部互通婚姻。火儿阿部李满住娶斡朵里部女为妻。斡朵里部左卫童仓妻又是满住之女。建州三卫各部通过血缘关系而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并与毛怜卫诸部形成部落间的联盟。
海西女真 呼兰河至汤旺河一带,即所谓“忽剌温等处女真”的部落首领西阳哈与锁失哈在一四○三年(永乐元年)向明朝入贡。明朝在此设立兀者卫,以西阳哈为指挥使,锁失哈为指挥同知。一四○六年(永乐四年)又设立塔山卫和塔木鲁卫。
东海“野人女真”诸部 乌苏里江以东、黑龙江中下游以至库页岛等地,居住着更为原始的部落(包括鄂伦春、赫哲等族的祖先)。他们与女真人属于同一族系。明朝泛称他们为“野人女真”,即山野中的女真人。一四○三年(永乐元年),明朝派遣邢枢、张斌等至奴儿干,招抚各部落。次年设奴儿干卫。一四○九年(永乐七年)设立奴儿干都司,以东宁卫指挥康旺为都指挥同知,千户王肇舟为都指挥佥事,率领辽东兵二百人统治其地。明朝从满泾至辽东设立四十五站,形成奴儿干至京城的交通线。东海“野人女真”多从事采集和渔猎生产,社会发展较建州和海西女真落后。
建州与海西女真诸部,在明朝初年,即已不断对外掳掠。明成化时,建州左卫童仓联合毛怜卫和海西诸部,屡向邻近的汉族地区掳掠奴隶。据说一年之内,即扰掠九十七次。自开原至辽阳六百余里的地区内,残破汉人数万家。当时建州三卫女真部落总共只有两千户左右,掳去汉人奴隶至少也有数千人。一四六七年(成化三年),明宪宗召童仓到北京朝见,并在他返回的途中,在广宁驿舍把他杀死。明宪宗派赵辅为靖虏将军,率军五万人进攻建州卫。九月出抚顺关,十月攻入童仓原住的虎城(一作古城,今新宾县境)。
同年,朝鲜也出兵万人,渡过鸭绿江,攻入建州卫的兀弥府,杀死建州卫李满住父子。明朝修筑边墙,以防卫女真的掳掠。南起凤城,经抚顺以东,北至昌图。与一四四二年修筑的自宁远北境南经牛庄,北至开原的边墙相联,构成一道防线。
建州卫与左卫部落遭到明朝和朝鲜的打击,发展受到挫折。建州右卫斡朵里部日渐强盛。嘉靖时,明朝又在建州女真腹地诸甸,兴建城堡多处,以防御女真的掳掠。右卫都指挥使王杲驱使诸部落不时掠夺汉族人口和财物,屡与明军作战。一五七四年(万历二年)明备御裴成祖到王杲寨追索逃人,被王杲部杀死。明神宗派总兵官李成梁率大兵进攻,破王杲部,杀死千余人。王杲逃走。
这时,海西女真部落,有了很大的发展。原来处于统治地位的纳喇氏,始祖名纳齐卜录,四传至都勒喜,生二子,克什纳与古对朱颜。嘉靖初年克什纳为塔山左卫都督,被部人杀害。子旺济外兰率部奔哈达,号为哈达部。古对朱颜之子布颜收集附近诸部民,在乌喇河畔筑洪尼城,号乌喇部。益克得里氏昂古里星古力自黑龙江尼马察部迁至渣鲁,归属纳喇氏,改姓纳喇。六传至王机褚,渡辉发河至扈尔奇山下,筑城定居,号为辉发部。另有叶赫部,始祖星根达尔汉原为蒙古吐默特氏,击败纳喇氏而据有其部众,后迁叶赫河畔,号叶赫部。哈达部长旺济外兰为报复叶赫部的仇恨,起兵击败叶赫部,杀死其部长褚孔格(星根达尔汉曾孙),夺取所属十三寨部众和明朝的敕书。旺济外兰被部众杀死,侄万汗(王台)继为部落长。一五七四年,建州右卫王杲被明军战败逃走。次年哈达部长万汗擒王杲,送明朝处死。明神宗加封万汗为右柱国龙虎将军。海西扈伦四部均受节制。
一五八二年(万历十年),万汗病死,诸子内讧。叶赫部首领清佳砮、杨吉砮兄弟起而复仇。一五八三年,袭击万汗子孟格布禄,斩首三百级。明巡抚李松与总兵官李成梁出兵镇压。次年,斩清佳砮兄弟。令诸部仍归哈达部孟格布禄约束。清佳砮子布寨与杨吉砮子纳林布禄不服,再次起兵。一五八八年李成梁领明兵炮攻叶赫城,纳林布禄等出降,请与哈达分领敕书,分别入贡。
建州三卫遭到明朝的打击后,部众离散,富有的贵族各据保城寨,谋求发展。《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一说:“各部蜂起,皆称王争长,互相战杀,甚且骨肉相残,强凌弱,众暴寡。”据同书及《满洲实录》记载,当时先后有苏克苏护部(苏子河部)、浑河部、王家(甲)部、东果部、哲陈部、长白山纳阴(殷)部、鸭绿江部等等新出现的部名。这些所谓部,已经不是基于血缘关系的氏族所组成的部落,而是强有力的贵族各自统属的部众,依山河地理建立名号,互争雄长。《明史·张学颜传》称隆庆时“海(海西)、建(建州)诸部日强,皆建国称汗。”即指各部争雄。一五八三年,明军进击建州右卫王杲之子阿台。左卫猛哥帖木儿(肇祖)的后裔觉昌安(景祖)及子塔克世(显祖)为明军做响导,但在作战中都被明军误杀而死。明朝给予都督敕书,以为抚慰。塔克世子、二十五岁的努尔哈赤指斥随军作战的苏克苏护部图他城主尼堪外兰负有罪责,要求为父祖复仇。但尼堪外兰正在得到明朝的支持,修筑嘉班城寨。建州女真部众多归于他的麾下。努尔哈赤拥有父祖遗甲十三副,起兵复仇。尼堪外兰弃图伦,逃往嘉班。努尔哈赤领兵追袭,尼堪外兰又自嘉班逃走。一五八四年,努尔哈赤连续攻占同宗人占据的兆佳和舅父(庶母之弟)占据的玛儿墩城寨,攻下翁鄂洛城的王家(王甲)部。一五八五年,战败界凡、萨尔浒、东佳、把尔达四城寨的联军四百和哲陈部兵八百。一五八六年,攻占哲陈部的托漠河寨,得知尼堪外兰逃至鄂勒浑城。努尔哈赤领兵进袭,杀尼堪外兰,兼并苏克苏护部。努尔哈赤起兵复仇,连年获胜,声威大振。一五八七年,在苏子河畔费阿拉(新宾县二道河子旧老城)修筑三层的城寨,建造宫室,并制定禁止盗窃、欺诈、作乱的条令。栋鄂部何和里率众万人前来投服,极大地增强了努尔哈赤的力量。建州左、右卫诸部相继被削平后,毛怜卫归服。建州卫首领李以难也归属于努尔哈赤的麾下(朝鲜《李朝宣祖实录》一)。努尔哈赤向明朝入贡。一五八九年,接受明朝的封授,为建州都督佥事。一五九一年,努尔哈赤又兼并鸭绿江部,从而控制了抚顺以东,长白山以南至鸭绿江的广大地区。明朝又晋升他为左都督。
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从明永乐到万历年间,女真(满洲)诸部落,社会生产力有了不同程度的发展。建州及海西女真与汉族、蒙古族加强了经济上的联系。与朝鲜的交往,也对经济发展有一定的影响。
农业 朝鲜《李朝世宗实录》二记载,明正统二年(一四三七年)朝鲜有人潜渡婆猪江,直抵兀喇山北,见到河水两岸都在耕垦,遍地都有农人和耕牛。这至少表明:这一带的女真人已经由狩猎发展到从事农业经营。《李朝成宗实录》二又记:弘治四年(一四九一年),朝鲜北征副元帅李季同渡豆满江北行,见到当地女真人田地沃饶,畜养犬豕鸡鸭,并舂米出卖。明万历年间,卢琼著《东戍见闻录》明确指出,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都已从事农耕。建州女真的费阿拉与赫图阿拉(辽宁新宾县兴京老城)等地,农业更为发达,粮仓中已有大量的储粮。万历五年《抚顺关交易档册》中记载,建州女真曾多次到抚顺出卖粮米。《档册》还有出卖麻布的记载。这又说明建州女真也已种麻,并且纺织出售。不过,女真各部落的发展是很不平衡的。建州女真发展水平较高,农业也最为发达。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万历初年,多数地方的女真人,仍然是从内地换取衣食,并不时向明朗“告饥”。农业发达的地区还是有限的。
狩猎 狩猎在女真人的社会经济中仍占有重要的地位。在一些部落中,甚至还是主要的生产方法。他们在每年春三月至五月,秋七月至十月,在山林里猎取各种野兽,并制作皮张。貂皮是黑龙江地区著名的出产。他们还在山林里采集松子、人参、木耳等,作为对外交换的商品。马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也是狩猎所必需。富家养马,千百成群。一般人户,也有马十余匹。
商品交换 建州与海西女真向明朝朝贡获得回赐,并且日益发展了互市贸易。女真人输出马匹、皮张、东珠、人参、松子、蜂蜜等产品,换回缎、布、农具和铁锅等用具。明朝专设马市,购买女真马匹。女真人也和蒙古人交通买卖。朝鲜的庆原、境城,有贸易所,是与女真贸易的官市。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与明朝及周邻各族发展着商品交换。东海的女真人则通过海西女真获得需用的布疋。女真人从明朝输入的商品中,铁制农具占很大的数量,并且日益增多。据《辽东马市档册》记载,海西女真在镇北关、广顺关与明朝交易,万历十一年(一五八三年)七月至次年三月间,交易二十二次,共买去铁铧四千九百四十九件。商品交换的发展和大量铁器的输入,对女真社会的前进,显然有着重要的作用。
冶铁 女真人从事狩猎和对外作战,都需要弓箭作为工具和武器。朝鲜《李朝成宗实录》记载,明嘉靖时,海西女真弓矢强劲,已设置风炉,能制造淬铁的箭镞。建州女真有专业的冶匠、弓人。一五八七年,努尔哈赤建造费阿拉城,北门居住铁匠,专治铠甲,南门外居住弓人、箭人,专作弓矢。女真人的铁制农具仰给于明朗的输入。本族的冶铁业,主要用于制造武器和铠甲,甚至输入的农器和铁锅,也加以溶炼改铸。冶铁业的发展,不仅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也极大地增强了对外作战的能力。
三、奴隶占有制的形成
女真(满洲)各部落由若干氏族所组成。氏族称为穆昆,村寨称为嘎山。狩猎时,以部落或氏族为单位出行。随着生产的发展,女真氏族部落中又出现了“牛录”这一组织形式。《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二记:“前此凡遇行师出猎,不论人之多寡,依族(穆昆)寨(嘎山)而行。满洲人出猎开围之际,各出箭一支,十人中立一总领,属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许错乱。此总领呼为牛录(原注:华言大箭)厄真(原注:华言主也)。”显然是由于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氏族组织,不能符合发展狩猎生产的需要,因而组成了十人为一组的牛录,并选立指挥狩猎的厄真。牛录是狩猎生产的组织,也是对外作战的组织。农业生产发展后,也以牛录的形式从事农耕。牛录厄真及九人成员,当然都还限于本氏族或本部落。但是,这一组织形式的出现和发展,必然和血缘氏族组织日益显露矛盾,以至对立了。
大约在元末明初,女真各部落即已开始对外掳掠,并且出现了奴隶。据《明实录》、《满洲实录》和朝鲜《李朝实录》等书的记载,奴隶的来源主要是:(一)女真部民犯罪,不能自赎,罚作奴隶。(二)女真各部落在相互斗争中,掳掠对方的部民作为自己的奴隶。(三)女真各部落先后遭受明朝和朝鲜的压迫,但也在斗争中掳掠汉人和朝鲜人作奴隶。随着女真社会的发展,被掳掠的汉人奴隶也在日益增多。明朝对女真用兵,多是由于女真掳掠汉人奴隶而引起。
女真各部落中早已出现贫富的分化和对立,前文所说养马千百为群者便是富有之家。奴隶占有制的形成,使女真人中出现了奴隶主与奴隶,压迫者与被压迫者,富人与穷人。他们分别组成为不同的集团和阶级。
贵族——贵族有汗(诸部长)、贝勒(部落长)、谙班(氏族长老)等称号。他们来源于氏族长、部落长家庭,把氏族赋予的管理职责变成为私有的特权。他们占有较多的财产和奴隶,高居于女真部民之上,成为世袭权利的显贵。建州卫互通婚姻的猛哥帖木儿、童仓家和李显忠、李满住家,便都是这类世袭的贵族。牛录厄真也可进入贵族的行列。
奴隶主——满语通称厄真,原义为主人。贵族都是奴隶主。非贵族的牛录厄真或其他部民,也可占有奴隶,而成为奴隶的主人。
平民——满语通称“诸申”。明朝泛称女真系的各部落为女真。各部落实际上只是自称部名。诸申即女真一词的转译,用以泛指各部落的平民。平民与奴隶不同,具有自由民的身分,但要遭受贵族的压迫。平民占有奴隶,即成为奴隶的厄真。
奴隶——满语称为包衣阿哈。女真本族的和外族的奴隶,都没有任何权利,无条件地为主人进行生产和家内服役。汉人奴隶多被用于从事农耕。主人可以把奴隶当作牲畜一样买卖或赠送给旁人。奴隶买卖甚至成为各部落贵族获得厚利的经常交易(《燕山君日记》卷十七)。一个奴隶可换三十疋布或十五头牛。奴隶过着牛马一样的生活,主人可以任意打骂虐待。李满住之子古纳哈曾在酒后打死奴隶,不以为意。奴隶如经主人准许结婚,子女也要世代为奴,称为家生奴婢(家生子)。
女真诸部落奴隶占有制的发展程度,是不一致的。大抵在明成化至万历初年,基于奴隶占有制的社会阶级结构,在建州及海西女真人中已经基本上形成。前面所说,建州一带,筑城寨自立的各部贵族,正是一些较强大的奴隶主。所谓“骨肉相残”、“强凌弱,众暴寡”,正是说明古老的氏族部落组织已在日益崩解,同一部落氏族的奴隶主们,为争夺奴隶和财产,而相互展开残酷的斗争。努尔哈赤是斗争中的胜利者,他逐渐成为建州最强大的奴隶主贵族。
四、海西与东海诸部的败灭
努尔哈赤称雄建州。海西与东海诸部也在发展。海西扈伦四部中,仍以叶赫与哈达两部为最强。依照古老的部落间通婚的惯例,努尔哈赤起兵后曾向叶赫部求婚。一五八八年,叶赫部首领纳林布禄败于明军,努尔哈赤威镇建州。纳林布禄将妹那拉氏,送努尔哈赤成婚。然而,相互通婚的血缘纽带,早已不能阻止贵族奴隶主之间的争夺。努尔哈赤同扈伦四部进行了长达二十年的斗争,先后兼并了四部。
扈伦四部的败溃 一五九一年,叶赫部纳林布禄向努尔哈赤索地,遭到严词拒绝。纳林布禄出兵袭击建州的村寨。一五九三年六月,扈伦四部合兵进攻户布察,被努尔哈赤击退。九月,四部又联合科尔沁、锡伯、瓜尔佳及朱舍里、纳殷等部,合兵三万人,自浑河向努尔哈赤大举进攻。建州部众面临严重的威胁。努尔哈赤对部众说:你们不要忧虑。我们占据险要之地,诱他们来战。他们部长甚多,杂乱不一。这些乌合之众,一定退缩不前。伤他们一二头目,兵士就会逃走。我兵虽少,并力一战,必定取胜(《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一)。努尔哈赤布阵于古剌山险要之地,诱敌出战。叶赫部来战,贝勒布斋战死,兵丁四散。努尔哈赤乘胜追击,歼敌四千,获马三千匹,盔甲千副。俘虏了乌拉部贝勒满泰之弟布占泰,并进而兼并了长白山北的朱舍里、纳殷两部。努尔哈赤以少胜多,获得大胜利。一五九五年,明朝加封他为龙虎将军。努尔哈赤曾多次到北京朝贡,以争取明朝的支持。
海西四部败后,各部之间也还在相互争夺。一五九九年,叶赫部侵犯哈达部。哈达部请求努尔哈赤出兵援助。努尔哈赤乘机出兵俘虏哈达部贝勒孟格布禄,并把他处死。明朝过问此事,努尔哈赤被迫将孟格布禄子吴尔古岱放回故地。哈达部续遭叶赫部侵扰,不能自立。努尔哈赤出兵,并哈达部。
辉发部王机褚之孙拜音达里,杀叔父七人,自立为贝勒,一五九三年曾参加九部之战。此后,部人多为叶赫部所招诱。拜音达里以七名头人之子作为人质送交努尔哈赤,请求出兵千人助攻叶赫部。叶赫部纳林布禄向拜音达里诱和,提出以其人质交换叛归叶赫部的辉发人。拜音达里又向努尔哈赤索回人质交纳林布禄。一六○七年九月,努尔哈赤出兵,杀拜音达里,灭辉发部。
乌拉部在九部之战大败后,布占泰被俘。一五九六年,努尔哈赤遣放他回乌拉部,并将己女及弟舒尔哈齐之女许他为妻。一六○七年,努尔哈赤出兵收服斐悠城民户。布占泰出兵拦截,大败。次年,努尔哈赤派兵五千,攻打乌拉部。布占泰畏惧,执送叶赫部五十人,请和。一六一二年九月,努尔哈赤亲自领兵三万人攻乌拉部,连克六座城寨,焚烧房屋积谷后回军。次年正月,再次出兵,布占泰大败,逃往叶赫部。乌拉部败灭。
叶赫部有两贝勒分居东、西城。纳林布禄据东城。病死。弟金台石继为贝勒,将女儿许嫁努尔哈赤之子代善。据西城的贝勒布寨在九部作战中战死,子布扬古继为贝勒。一六一三年,努尔哈赤率兵四万,进攻叶赫部,追捕布占泰。沿途攻掠十九城寨。金台石与布扬古向明神宗禀告说,努尔哈赤已经夺取了哈达国(部)、辉发国(部)和乌拉国(部)。现在又来征讨我们叶赫,以后还要夺取你们尼堪(汉人,指明朝)国。明神宗得报,派游击马时柟等率领枪、炮手千人,援助叶赫部。努尔哈赤退走。叶赫部两贝勒得以继续自立。
东海诸部的征服 被明人称为“野人女真”的东海女真诸部,受到建州及海西诸部的控制。图们江以北、松花江以东以及黑龙江下游,至于海滨的广大地区,北有乌稽部,南有瓦尔喀部。牡丹江、松花江下游居住着虎儿哈部。黑龙江中游有萨哈连部。一五九三年,努尔哈赤战胜九部联军并征服了朱舍里、纳殷两部后,随即征服了乌拉部控制下的瓦尔喀部人。一五九七年,乌拉部布占泰煽诱瓦尔喀部反抗。次年正月,努尔哈赤派长子褚英领兵千人出击,攻克屯寨二十余处,掳获人畜万余。一六○七年,瓦尔喀部斐悠城主穆特里,因不堪乌拉部的侵扰,投附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派遣弟舒尔哈齐与子褚英、代善等领兵迎接。乌拉部布占泰在中途截击,被褚英、代善等打得大败。努尔哈赤又派幼弟巴雅拉领兵千人乘胜出击仍在乌拉部控制下的瓦尔喀部赫席赫路与佛纳赫路。掳获人畜二千而回。一六○九年,努尔哈赤进而北袭乌稽部的瑚叶路。次年又进袭乌稽部雅兰路,获人畜万余。一六一一年,努尔哈赤派何和里领兵二千袭击虎儿哈部,获人畜二千。虎儿哈部降服。一六一四年,再袭乌稽部雅兰、西临两路。一六一五年袭击乌稽部额赫库伦,获人畜万余。次年,又派达尔汉领兵夺取萨哈连部村寨,并招降使犬部、诺洛部和实喇忻部等原始部落。
(二)金国的建立
女真(满洲)社会中奴隶占有制的发展,已在不断地破坏着氏族部落组织。贵族奴隶主之间,骨肉相残,相互争夺奴隶,陷入长期争战的混乱局面。努尔哈赤雄据建州,并进而征服海西扈伦及东海“野人”诸部后,更加需要建立统治机构以保护贵族奴隶主利益,确立社会秩序,统治各族奴隶。适应着历史发展的要求,作为阶级压迫机关的国家诞生了。
努尔哈赤在建立国家之前,经历了自己家族中的斗争。努尔哈赤弟舒尔哈齐多次领兵出战有功。据朝鲜申忠一《建州纪程图记》记载,努尔哈赤有将(即“牛录厄真”)一百五十余,舒尔哈齐有将四十余,是权势居于第二位的贵族。一六○七年舒尔哈齐与褚英、代善等领兵与乌拉部作战,获胜。努尔哈赤指责舒尔哈齐的部将作战不力,分别处罚,并不再遣他将兵。一六一一年八月,舒尔哈齐病死。努尔哈赤长子褚英战败乌拉部有功,遭到谗忌。一六一三年以诅咒罪被幽禁,两年后被处死。努尔哈赤对族人严厉镇压,强化了自己的权力。
一五八七年,努尔哈赤建费阿拉城,作为据点。一六○三年,又在苏子河与嘉哈河汇流地带,新建周回四里的赫图阿拉城,率部迁居于此。一六○五年,又扩建外城。努尔哈赤对海西及东海诸部作战取得胜利后,一六一六年在这里建立国家。努尔哈赤原在一六○六年称淑勒昆都仑汗,建国时加号天授(命)覆育诸国(部)英明汗(《满文老档》太祖朝卷五)。以后又建号“天命金国汗”。努尔哈赤统治的年代,即以天命纪年。
努尔哈赤建国以前,已逐步建立起统治制度。金国建立后,虽然各种制度仍很粗略,但已具备了国家机器的基本特征。
八旗制度 女真(满洲)各部中形成的牛录,作为生产和作战的基本单位,已经代替了氏族血缘组织。努尔哈赤在兼并各部的过程中,将被征服的各部人统编入牛录。《满文老档》太祖朝卷四记载说:“淑勒昆都仑汗(指努尔哈赤)把聚集的众多国(部)人,都平均划一,三百丁编成一牛录。一牛录设厄真一人。牛录厄真以下设代子二人、章京四人和村领催四人。四名章京分领三百男丁,编成塔旦。”塔旦是共同行动的基层单位。努尔哈赤战胜九部联军后,一六○一年,又将牛录组编为四个“固山”(旗)。固山不是基于血缘关系的部落组织,而是由牛录组成的军事行政单位。编入固山的人丁包括了被征服的各部女真人,也还包括被征服的汉人在内的外族人。因此,固山不再依山河地理命名,而是以不同颜色的旗帜相区别,组成黄、白、蓝、红四旗。随着兼并战争的胜利发展和军兵的扩大,一六一五年即建国之前一年,又增编为八旗,将原来的四旗各分为正旗与镶旗,黄、白、蓝三旗镶红边,红旗镶白边。八旗的组成也有了明确的规定。《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二记载说:“太祖(努尔哈赤)削平各处,于是每三百人立一牛录厄真。五牛录立一札栏(甲喇)厄真。五札栏立一固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凌(梅勒)厄真。原旗有黄白蓝红四色,将此四色镶之为八色,成八固山。”属于牛录的三百人都是从事生产和作战的男子壮丁。据此编制,每旗有壮丁七千五百人。八旗共有六万人。丁壮家口不在编制之内,但也由八旗各级官员统辖,人口数当远超过军兵数。八旗制度是在氏族部落制的废墟上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军政合一的制度。固山以至牛录的各级厄真,战时统率作战,平时管理户婚、田赋、差徭以及诉讼诸事。八旗制度的建立,为金国组成了一支组织严密的强大的军兵。
四贝勒 八旗分别由固山厄真统领,统属于汗的家族。建立四旗时,黄旗直属努尔哈赤,蓝旗属弟舒尔哈齐,白旗属长子褚英,红旗属次子代善。努尔哈赤先后除灭舒尔哈齐及褚英,实际上是夺回了一半的兵权。建国以后,八旗中两黄旗直属努尔哈赤。正白旗属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镶白旗也属努尔哈赤。正蓝旗属第五子莽古尔太。镶蓝旗属舒尔哈齐第二子阿敏。两红旗均属代善。统旗的诸贵族称为和硕贝勒。依次序代善又称大贝勒,阿敏称二贝勒,莽古尔太称三贝勒,皇太极称四贝勒。四和硕贝勒在汗的周围,分别统领军兵和参预国政,是大汗的主要辅佐和全国最高的军政长官。军国大事和汗位继承,由诸贝勒共同议定,仍然保留着部落贵族议事的传统。
议政五大臣 努尔哈赤又设置议政大臣五人,共同参预执政。努尔哈赤二十二岁时,十九岁的钮祜禄氏青年额亦都前来投依,此后随从征战,屡立功勋,隶镶黄旗,是努尔哈赤的亲信将领。苏完部部长之子瓜尔佳氏费英东早年随父率部归附努尔哈赤,历经征战,辅佐建国,立功最高,娶褚英女为妻。栋鄂部长何和礼,一五八八年降服,娶努尔哈赤长女为妻,隶属正红旗,从征乌拉部有功。佟佳氏扈尔汉十三岁时投附,努尔哈赤养以为子,隶属正白旗。从征东海女真,灭乌拉部。觉尔察氏安费扬古自幼随父侍努尔哈赤。自努尔哈赤起兵复仇以来,即随从征讨,是善战的勇将。以上五人都是建州女真诸部的贵族,但不属于努尔哈赤家族。他们率领部众归附努尔哈赤,领兵扈从作战,屡立战功。努尔哈赤曾称他们为“一等大臣”,即最高的臣属。建国时,又封赠他们为达拉哈辖,义为侍卫首领。五人合称为议政五大臣。努尔哈赤规定每五日临朝一次。日常政务由五大臣勘议后,言于四和硕贝勒,再由汗决断。军国大事,由四和硕贝勒与五大臣会议商讨,固山厄真也得并坐共议。最后由努尔哈赤裁决,共同遵行。努尔哈赤通过这一制度,组成了全国的统治核心,同时也是最高的军事指挥机构。五大臣中扈尔汉于一六二一年(天命六年)因获罪停止议政。其他四大臣于一六二一年至一六二四年间相继病死。五大臣之制渐废。
札尔固齐与司法 努尔哈赤在费阿拉建城时,即已注意立法,建立秩序,严禁作乱、盗窃。设札尔固齐(当是来自蒙古语札尔忽赤)听讼治民,掌管民事与司法。五大臣之一的费英东即曾任札尔固齐。建立金国后,形成固定的制度。但审判治罪,仍须经由大臣及贝勒审议,大罪要由努尔哈赤裁决。努尔哈赤建国时,尚无成文的法律。从《满文老档》的有关记录看来,金国保护贵族奴隶主利益的阶级性质十分明显。努尔哈赤曾规定,无论是谁,如果殴打汗的亲戚,只要一触手就要处死。并说:“这话都写给了我的孩子们。”在费阿拉时,有人手扯汗同宗女的衣领,即被杀死(《满文老档》太祖朝卷三十三)。为保证八旗制度的实行,规定诸申出生,就要注册。隐匿壮丁者要治罪。编入牛录之人,每晚要聚集到牛录厄真处,点查人数。违误时间者鞭打。各牛录的诸申归本旗管领,不得转移。金国要在无秩序的混乱社会中建立起统治秩序,保护私有财产,因而对盗窃财物者给以严厉的处治。一六一九年规定:“小人盗取大物,刺耳鼻。盗取次等物品,射十骲头箭。盗取小物者,打脸十次。”(《满文老档》太祖朝卷十)在治盗罪中,以“夫偷盗,妻为何不劝阻”为理由,对妇女治罪尤为严厉。一六二三年规定:“今后如果男人为盗,要女人脚踩赤红的炭,头顶灼热的铁锅,处以死刑。”(《满文老档》太祖朝卷五十八)诸申犯罪,所属牛录的厄真等官员都要受罚。努尔哈赤在执行法律时,还注入了民族间歧视与压迫的内容。他密告诸贝勒,在判罪时诸申与尼堪(汉人)不能同等对待。诸申犯罪如有理由即可宽免。如尼堪为盗贼,则应杀死其子孙和亲戚。不过,对于从费阿拉一起来的尼堪,即较早降服的汉人,则可与诸申同样审断。努尔哈赤又嘱告说,记录这些规定的文书,只能秘密传看,不要让外人知道。
文字的制作 国家的建立,不能没有文字做工具。金国的女真(满族)人,与金代女真属于同一族系,语言基本相同。因而,明朝发给各卫所的敕书和往来文书,仍沿用金代创制的女真字。但这种依据汉字和契丹字制作的女真字,不易识辨。女真人多不通晓。一四四二年,建州卫李满住即曾请求明朝调派通女真字的人给他作书办。一四四四年,一些卫所的女真首领奏请改用达达字,即蒙古字。从此以后,文书往来,需先将女真语译为蒙古语,再用蒙古文书写,依然很不方便。一五九九年,努尔哈赤命文士额尔德尼和噶盖,以蒙古字写女真语。说“写阿字下合一妈字,不就是阿妈么(满语父)!厄字下合一脉字,不就是厄脉么(满语母)!你们试写一下,就可以了。”(《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二)两人据以制成以蒙古字拼写女真语即满语的满族文字。通称为老满文。金国从此有了传达政令、制定法律和发展本民族文化的工具,意义是重大的。努尔哈赤建国后,设有书房,由巴克什(师傅,或译为文士)数人办理文书事务。额尔德尼巴克什编篡法令,记录政事。满族历史开始有正式的记载。
一六一六年前后,努尔哈赤采取一系列的重大措施,一个粗具规模的国家终于建立起来了。它标志着满族的历史进入了一个新时期,也对整个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努尔哈赤封授备御的诰命(老满文)
(三)萨尔浒之战与东海诸部的降附
明朝自永乐以来,对辽东女真各部实行封建统治,勒索各种贡品。辽东的明朝官员更加肆意压榨。女真各部奴隶占有制发展后,也不断在周邻地区掳掠汉人作奴隶,侵夺土地建造城寨。明朝以封建的统治方法压迫女真人民。女真奴隶主以奴隶制的方法掠夺汉人为奴隶。双方的矛盾,日益不可调和。明朝在辽东设卫所统治,不立州县。居民统属卫所,编为军户(额户)。据《全辽志》记载,一五六五年时,共有额户九万六千四百四十一户,三十八万一千四百九十六口。军户中男丁,编入军队操练者为操备军丁。其余称余丁,耕种屯田,帮贴军丁。军户终年劳苦,负担是沉重的。一五九九年(万历二十七年),明税监宦官高淮到辽东,遍历各地,敲榨攫刮。据说“得银不下十数万,闾阎一空。”(《明经世文编》卷四三六《论辽东税监高淮揭》)激起人民的反抗。走投无路的军户即去投附努尔哈赤。明辽东总兵官李成梁自一五七○年任职,主持辽东军政,先后约四十年。多次出战获胜,威名大震。但年月既久,李成梁一家成为辽东军阀。贪污纳贿,坐收商利,有家丁数千人。辽东军士原额十五万六千九百名,减少到六万余名,且多老弱,渐不能作战。努尔哈赤起兵后,对明朝力表恭顺,以争取支持。李成梁也对努尔哈赤屡加封赠,加意招抚,同时又支持海西叶赫部以牵制建州。努尔哈赤相继征服海西三部,只有叶赫部仍依恃明朝与努尔哈赤为敌。努尔哈赤指责明朝边官“只要害我,途(图)功升赏。”(申忠一:《建州纪程图记》)自万历三十六年(一六○八年)起,不再向明进贡。金国建立后,随即展开了对明朝的作战。
一、萨尔浒之战
金国的建立是女真奴隶制发展的必然结果,而当这个国家建立后,也必然要继续发展奴隶主的利益,对外掳掠奴隶和扩大土地的占有。明朝与女真间矛盾日益激化,酿成了战争的爆发。天命三年(一六一八年)二月,努尔哈赤聚众誓师,发动了对明的大规模作战。努尔哈赤在誓师时祭天,提出了著名的“七大恨”。“七大恨”的主要内容是指责明朝杀父、祖,援助叶赫和驱逐边堡的女真农人。努尔哈赤亲自领兵二万作战。抚顺汉人佟养性自明狱中逃出,投依金国,为八旗兵作向导。八旗兵攻下东州、马根单,并进而占领抚顺。此前,努尔哈赤曾致书明抚顺游击李永芳招降,许以高官。抚顺兵败,李永芳出降,金国封授为副总兵。明总兵张承胤奉命救授,战败被杀。五月,金兵攻破抚安、花豹冲、三岔等十一堡。七月,攻入鸦鹘关,破清河城。明参将邹储贤战死。辽东震动。
这时,明朝辽东军可作战的精壮,不过二万。由于军官克扣军饷,被称为“饿军”,经常有军士逃走。努尔哈赤军起,明朝下令征收“辽饷”税银三百万,并从各地调集军兵出战。明朗起用曾经出援朝鲜的将领杨镐为兵部右侍郎、辽东经略,赐尚方剑,得斩总兵以下将官。清河破后,杨镐立斩逃将陈大道等,徇军中。这年冬季,四方援兵渐至,共约八万八千人,次年正月誓师,二月,分四道出兵,号称大兵四十七万,指日围攻赫图阿拉,并调令叶赫部军及朝鲜军出援。总兵官马林领兵一万五千,合叶赫援军,由开原出三岔口,进攻北路。总兵官杜松领兵三万,由浑河出抚顺关,攻西路。总兵官李如柏(李成梁子)领兵二万五千出鸦鹃关,趋清河,攻南路。总兵官刘綎领兵万人,合朝鲜援兵一万,出宽甸,由凉马甸攻打后方。三月初一日,金见明军来攻,集中兵力反攻抚顺一路。明杜松部以一万人渡浑河攻打界凡,二万人住屯在抚顺以东约八十里的萨尔浒山。努尔哈赤以两旗兵力援界凡,六旗兵力进攻萨尔浒山的明军,一举攻破明营。再调两旗兵夹攻界凡。明两路军大败,杜松战死。次日,金兵转攻尚间崖的明马林部,马林败逃,叶赫援军闻讯退走。北路军败溃。杨镐得报,急令李如柏、刘綎两路退兵。李部迅速退出战场。刘綎部与朝鲜姜弘立率领的援军,已深入三百里,进至距兴京约五、六十里处。初四日,金国四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太、皇太极联兵进攻阿布达里岗明军,刘綎战死。姜弘立投降。此次战事,明军四路出兵,三路惨败,据称损失军士四万五千余人。这是金建国后与明朝的第一次大战。清人称这一次战争为萨尔浒之战,盛赞努尔哈赤的功勋。因为经此一战,不仅金国得到了巩固,而且为此后兼并诸部和对明作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二、叶赫部及东海诸部的降附
努尔哈赤战胜明军后,四月间,筑界凡城,作为作战的据点。随即转而进攻他的宿敌叶赫。叶赫部在开原、铁岭以北,有明军阻隔。六月,努尔哈赤领兵攻开原。明将马林战死。七月,攻铁岭。叶赫引蒙古喀尔喀部介赛军来援,大败。金军追至辽河,擒介赛。八月,努尔哈赤亲征叶赫。费英东、安费扬古等从征。分军围攻叶赫东西二城。城破。东城金台石拒不投降,被擒处死。西城布扬古也被杀。努尔哈赤灭叶赫部,还驻界凡。
抚顺萨尔讲之战纪功碑碑亭
努尔哈赤建国时,东海“野人”还有一些部落未被征服。一六一七年,努尔哈赤派兵四百,收抚沿海及海岛诸部。一六一八年,虎尔哈部首领率部众一百户来降,努尔哈赤厚予赏赐。未降各部相继来附。各部俘降人户,均被编入八旗。投附的部落,仍居原地,向金纳贡。《满文老档》记载天命四年(一六一九年)的情形说:“从明国以东到海滨,朝鲜以北,蒙古以南,操女真语的诸国(部),在那年都平定了。”(《满文老档》太祖朝卷十三)努尔哈赤征服女真诸部,得以全力来攻打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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