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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帝国常胜的奥秘:速度和诡计
作者:未知 (不详) 收藏

 

在几千年的漫长历史中,欧亚大陆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和相互矛盾的生活方式。在沿海地区崛起了一连串以农业、工业和贸易为基础的富裕而人口众多的伟大帝国——西部有巴比伦、埃及、亚述、希腊、波斯、迦太基和罗马等,南部有印度河文明,东部有中国。而在辽阔的内陆,人类必须同极端的温度、靠不住的降雨量等等作斗争,因而顽强得多的社会成长起来;这些游牧部落依赖牲畜群生活,跟随它们从一个牧场到另一个牧场。

沿海帝国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永久性定居:人们居住在村庄和城市中,年年岁岁耕种同一片土地。而在欧亚大陆内地,社会情况截然相反:随着季节变迁,人们举家赶着畜群迁移,他们居住在可在一小时内拆除并运走的毡包或其它临时性建筑之中。

在欧亚大陆内地的所有地方,生活条件都很艰苦。但是,这里最富饶的部分是一片大草原;它从50度纬线两边起,延伸4000英里,从西部较为茂密的乌克兰平原到东部气候恶劣、婉延起伏的蒙古丘陵。在这个大草原地带的南面.有一个半干旱地带;它在一些地方与地球上的一些最荒凉、最令人望而却步的沙漠相毗连:里海和威海之间的乌斯秋尔特、伊朗东北部科佩特山脉以北的卡拉库姆、阿姆河和锡尔河之间的克孜勒库姆、群山环绕的塔里木盆地中的塔克拉玛干和中蒙两国之间的唯一天然屏障戈壁沙漠。

由于内在因素所决定,这里许多牧场比其它牧场贫瘠,而且干旱或严冬影响牧草的生长,为此,亚洲内陆的各部落总是相互之间发生激烈冲突,以争夺或保护决定着其牲畜和自身生死的草原。

游牧生活内在的危险和为争夺或保卫草原而进行的战斗,使强悍、好斗和有纪律性的、能够克服千难万苦的民族应运而生。这些仅能拥有便于携带财产的部落总是为沿海地区的财富、安逸和奢侈的生活所吸引。他们的这种欲望是由来已久的,它造成了生产方式比较落后的游牧民族和定居农耕民族之间持续不断的紧张关系。倘若这些草原部落的纪律性能够得以发挥,它们可能会对沿海地区构成严重的威胁。但是,在许多世纪中,这些游牧民族是没有这种能力的,因为距离太远,而且缺乏从其广袤的内地出击的机动灵活的能力。它们只能在彼此之间争夺牧场,忍受着比较艰苦的生活。

然而,公元前8世纪初,大概是在黑海北面的草原上,一些部落成员学会了骑马。这一发展使草原上的生活发生了巨变,并且改变了世界。这场巨变发生了,尽管起初这些游牧民所骑的马既没有马镫,也没有马鞍。虽然他们在100万年前发明的嚼子和马笼头曾经使制造带轮子的战车成为可能,但是游牧民们用了几个世纪时间才创造了带前鞍桥和鞍后拱起部分的皮马鞍,以便骑得安稳。又过了将近100万年,印度人发明的马镫才传遍大草原。

尽管如此,驯服马匹是大草原上的人民的最大一项成就;它使他们成为潜在的世界征服者。从那以后,这些游牧民便在马背上度过一生中的很多时间,他们几乎把马当作自己身体的延伸。在这一过程中,他们成了天然的骑兵,马使他们能够在整个大陆上驰骋。

在此之前起码10个世纪,草原人民开发了另外一种武器;它与马相结合,使他们成为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武士。这种武器就是组合式弓,通常由其后背上的一条动物筋、弓肚上的一层角质物和中间的一个木架组成。这种弓的拉力远远超过100磅,而且短小,便于骑兵运用自如。这种弓射出的箭杀伤范围可达300码;这种箭装备上锐利的金属箭头,便能穿透最厚的盔甲。

这些骑马的弓箭手创造了空前的战术,其精髓是速度和突然性。马上弓箭手令步兵瞠目的是,他们能够迅速冲到敌军队伍面前,如同暴风骤雨地一阵放箭,从四面八方,袭击敌人,然后遁去,自始至终都不同敌人步兵的剑或矛交锋。他们所喜欢采用的一招是佯攻,即把马的快速奔驰同巧妙的控制和择时相结合,发动猛烈的攻击,然后诈败而后撤,假装惊恐,有时消遁到地平线下面去。只有最精明的和控制力极强的敌军才能抑制住冲动,不去追击佯装溃败的骑兵;在这一追击过程中,敌军超出自己的后援所能顾及的范围,丧失严密的防守队形,任凭部队和个人纷纷离散。这时,这些骑兵弓箭手突然重新组织起来,掉头迎击挺进中的敌人,逐个部队或逐个士兵地歼灭分散开的敌军。这一战术一次又一次地、一个又一个世纪地在与不熟悉它的敌人的战斗中,得到成功的运用。

来自大草原的骑兵弓箭手们冲出内地,袭击沿海的文明。这种袭击有时来自生活在草原边上的、一心想劫掠的部落。另外一些时候,部落间战争在欧亚大陆上的广袤地区造成的影响,使得一个个民族全体迁移,迫使生活在边缘地带的部落逃亡到定居文明的所在地区。

在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323年)之前的几世纪中,正是这些因素或这些因素的结合,造成了伊朗血统的锡西厄人向欧洲、波斯帝国和希腊的大规模迁移。在他们之后,来了另外一支伊朗血统的、更加好斗的民族——萨尔马希亚人;希腊人称之为马萨盖蒂人。他们不但派其男子作战,而且还把其年轻女子送上战场;有关亚马逊人的神话可能就是由此产生的。

萨尔马希亚人还研制了一种新式武器,即用一把原始长矛武装着的重骑兵,以抵抗骑兵弓箭手的快速和放矢威力,并使骑兵得以同敌人的密集兵力较量。萨尔马希亚人培育了一种比草原弓箭手的坐骑高大和有劲的高头大马。他们把这种马和长矛同由皮革或装甲保护着的骑手相结合,创造了一种突击武器,它有时能经受住雨点般的箭的袭击,并提供了在近战中对装备着较短的剑和矛的敌人的决定性优势。

其他一些游牧民族借鉴了萨尔马希亚人重骑兵和传统骑射者的结合。他们频频发动攻势,以摧毁和掠夺沿海各帝国和较为虚弱的部落;这慢慢地使被他们打败的敌人学会仿效这些使他们获胜的技术。然而,尽管西庇阿树立了骑兵战斗力的榜样,罗马人在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后重新依赖步兵。因此,从未对地中海沿岸世界产生充分影响的这种组合式弓,便成为一种重要武器。其结果是,罗马未能向东扩张。占领了伊朗和两河流域的草原民族安息人以其骑射手和挥舞着长矛的骑兵有效地阻止了罗马军团的前进。最使罗马屈辱的事情之一是著名的“安息人射箭法”——骑射者一边逃走,一边向后方射箭。罗马人无法同这些难以捉摸的骑兵交手,而且无力抵御他们射来的箭。

东罗马帝国,亦称拜占庭帝国,最终采用了包括骑射手在内的骑兵,作为其主要防御力量;类似的骑兵出现在整个中东。这些发展缩小了,但并没有消除大草原和沿海定居国度之间战争能力的差别。萨尔马希亚人的身穿皮衣、挥舞长矛、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士是欧洲身穿昂贵盔甲和骑着高大战马的骑士的前辈。骑士是中世纪的主要武士。但是,西方没有采纳草原民族对骑兵作战的另外一项重大贡献——身穿轻盔甲或根本不穿盔甲的、骑着跑得很快的小马的弓箭手。

未能采纳这项贡献在西方导致了严重的社会后果。盔甲、剑、长矛和战马十分昂贵;因此,国王们把土地和农奴分给武士们,以使之获得收入来购买这些东西。这使武士们变成一个享有特权的、富裕的贵族阶级,使其余的社会成员变为一个奴仆阶级,只有与贵族联合的一个占少数的神职阶级例外。欧洲对单一一种骑士——重骑兵——的依赖,和由此造成的费用低廉的轻骑兵(和步兵)的贬值,在欧洲的骑士们同大草原上有史以来崛起的最伟大的军队交锋时,产生了同样严重的后果。

这支军队就是在12世纪末,在其可汗成吉思汗率领下崛起的蒙古人的军队。成吉思汗同其主要干将速布台一起,培养了蒙古人及盟友们以前从未获得的效率和纪律性,使草原战争的快速和诡计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取得了对任何民族或帝国来说都是空前绝后的胜利。成吉思汗和速布台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统帅当中的两位。此外,成吉思汗还拥有高超的政治手腕,使他得以联合所有蒙古人,打败蒙古人的主要敌人塔塔儿人,迫使塔塔儿人中的幸存者加入蒙古人的行列,并使阿尔泰山和满洲之间地区的其他部落加入一个统一的联盟。

1206年,成吉思汗权衡利弊。他想要使自己和自己的民族财源滚滚不断。但是,他的心思在贸易和征服之间分散。他最后决定进行征服。但是,一俟他使中亚屈服,他便希望恢复贸易,尤其是重新开放丝绸之路;这条路大约始于基督生活的年代,它把东方精美的产品带到罗马,主要换取西方的金银。

1206年 [ 编者注:应为1218年。 ] ,成吉思汗决定向西扩张并摧毁强国契丹 [ 编者注:应为哈刺契丹。 ] 。契丹挡住了成吉思汗前往穆斯林帝国花剌子模的道路。该帝国首都是萨马尔干 [ 编者注:应为虎思斡垛,下同。 ] 。它控制着丝绸之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在消灭契丹人之后,成吉思汗希望同花剌子模国王穆罕默德建立和平的商业关系,并使他相信,重新开放丝绸之路,将使通过他的领土的贸易增加,从而使他受益。

然而,成吉思汗不敢忽略与宋帝国为邻的两个强国。他们就是来自满洲的前游牧民族、控制着南到黄河为止的中国北方的女真人,和占领黄河上游的现今中国内蒙古和宁夏的西夏。经过长达12年的艰苦征战,成吉思汗终于打通了从长安经塔里木盆地到喀什的丝绸之路;与此同时,他忙于征服拥有几百万人口的宋王朝。后方既然安定了,成吉思汗便迅速掉头,只留下一支小部队继续这场战争,而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仍认为是最大危险的契丹人身上。

成吉思汗发现了一个几乎不流血就能夺取契丹的大好机会。契丹国王、佛教徒屈出律由于迫害占其国民大多数的穆斯林突厥人而引起强烈不满。1218年,成吉思汗的元帅之一哲别率领两万大军从辽东出发,行程2500英里来到中亚。他一到达那里便宣称自己是为恢复宗教自由而来。穆斯林突厥人欢迎了他;不出几个星期,成吉思汗便把他的势力扩大到这个国家的几乎所有地方。

成吉思汗终于与花剌子模国王穆罕默德面对面了。穆罕默德的帝国大体上也是新的。在成吉思汗征服中亚的同时,穆罕默德把他的统治扩大到西南方的很大一部分穆斯林领土之上,并把阿富汗几乎到印度河为止的领土归为己有,把契丹人赶到锡尔河另一侧。这位国王能够动员20万人,大大超过成吉思汗的人马,其中大多数人是强悍的突厥骑士。虽然这位国王的军队不如成吉思汗的军队组织严密,但是他们也善于运用令人眩目的草原快速战术、组合式弓和长矛。

成吉思汗真诚地寻求与穆罕默德建立和平的关系,起码将这种关系保持一段时间;而且,重新开辟丝绸之路也是当务之急。因此,成吉思汗派遣一个使团前往萨马尔干;这个使团送给国王最精美的礼品,许下媾和诺言,但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就是对国王说成吉思汗把他视为自己的儿子,这表明成吉思汗把他称为臣民。成吉思汗没有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人;他准备了另外一支有100头骆驼的驼队,满载稀世珍宝,在锡尔河下游渡河,进入了花剌子模的领土。驻守那里的官员夺取了驼队,并处决了其***。成吉思汗以为这名官员可能是擅自行事,便派遣了由一名花剌子模人和两名蒙古人组成的使团,只不过要求处罚这位官员而已。国王砍掉了这名花剌子模人的头颅,给两名蒙古人剃光了头,然后将其放回;这是一个无法弥补的侮辱。按照蒙古人的传统,此仇必报无疑。成吉思汗只向这位国王发出了一个信息:“你已选择战争。该发生的事情就会发生。听天由命吧。”

穆罕默德决定保卫他的北部边疆锡尔河。但是,他没有集中他的20万人对付蒙古人的15万人,而是将大多数兵力分散在沿河500英里的各个城堡之中。他的很能干的儿子札兰丁指出,没有来自萨马尔干的增援部队,这些要塞在一场大规模袭击下都是无法守卫的。但穆罕默德确信,蒙古人无法包围或攻占构筑了工事的阵地;由于过分相信自己的兵力优势,他决意要保持守势。穆罕默德作出这一决定正中了成吉思汗的计策。成吉思汗拥有世界上效率最高的战争机器。它建立在四大重要基础之上:极强的机动灵活性、武器的优势、几乎万无一失的战术体系以及战略天才。成吉思汗本人和他的两员主要干将哲别和速布台就是这种天才的榜样。这两位都在25岁以前升至高级将帅职位。

蒙古人的全部军队都由骑兵组成。在从黄河到多瑙河之间辽阔的沙漠和草原地带,骑兵因其快速和机动灵活性而对步兵占有决定性优势。此外,从6世纪以前的一段时间起,马镫便在整个欧亚大陆上普遍采用;马背上的士兵便有了一个跳板,以此同步兵一样容易地射箭或使用刀剑;骑兵便能够借助于马的力量挥舞长矛打击敌人。此外,每名士兵还带领着一群马前行,以便在一匹马疲劳时换马,从而全天全速前进。

虽然蒙古人拥有弩炮和其他围攻用的火炮,并且使用长矛、刀剑和投枪,但是他们最重要的武器仍旧是组合式弓。尽管在阿拉伯世界、拜占庭和中国,人们对弓箭极其重视,但是它在蒙古人手中效力更高,主要因为蒙古人依靠它,并花了许多时间来完善对它的使用。蒙古式的弓有防水油漆的保护,不受天气变化的影响。它具有100磅至160磅的拉力,而英格兰式长弓的拉力只有75磅左右,因其是用单一材料紫杉木制成。这种长弓一个多世纪后才在法国的克雷西出名,它的射程为250码,而蒙古式弓能射350码,而且速度较快。

蒙古人拥有能够穿透任何装甲的箭,有远程箭、发信号用的哨箭和给房屋或屋顶放火的燃烧箭。蒙古人的战术在理论上很死板,但实施起来却具有很大灵活性。在首领明确信号指挥下反复运用经过验证的兵法,有着极高的效率并得到了迅速应用,这使蒙古人屡获成功。蒙古人的战斗队形有五排。重骑兵组成头两排,旨在进行主要的打击。这些马穿着装甲。兵士们头戴铁盔,身穿牛皮胸甲,胸甲上面带有铁制鳞片,拿着12英尺长矛、弓和短弯刀、战斧或狼牙棒。身穿轻盔甲或根本不穿盔甲;携带短剑、投枪和弓箭的轻骑兵组成最后三排。

轻装部队分成三个小分队——即先锋和两翼——在主力部队前边很远的位置分散开来开展小规模战斗。假如敌人攻其一翼,与他相遇的轻骑兵便自动成为先锋,其他散兵部队转向两翼,主力部队正面迎敌。

一俟先锋与敌人交战,主力部队后三排中的轻骑兵便穿过重骑兵行列来参加战斗。假如蒙古人正在挺进,轻装部队便把箭和投枪雨点般地射向敌人。倘若敌人正在挺进,轻装部队便赶在他前面一边撤退,一边向后放箭。在这两种情况下,目的都是打乱敌人的阵脚,不论它是骑兵还是步兵。当敌人阵营果然乱了时,轻骑兵便脱离战斗,转移到两翼,从而给重骑兵留出畅通的道路,以便其冲上来进行决定性的打击。

倘若轻骑兵未能在敌人防线上造成必要的空隙,指挥官便会命令一翼上的轻骑兵从侧面攻击敌人的侧翼。与此同时,重骑兵包抄到这一侧翼后面,从其后方发动决定性攻击。

蒙古人最喜欢运用的战术是动用“曼古歹”(mangudai),即一支单独向敌人进攻的、经过特别挑选的部队。“曼古歹”在发动一场令人畏惧的攻击之后,分散并逃跑,以诱使敌人穷追不舍。这一招通常十分有效。敌人骑兵奋勇追击逃跑的蒙古军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胜利了。在后方看不到的地方,蒙古弓箭手设下埋伏。敌人骑兵在来到弓箭手们面前时,便被驱散,其中许多人被击中倒下马来。陷入混乱和遭受严重伤亡的敌人对此时发动攻击的重骑兵毫无抵御力。

蒙古人的战略是一种用兵如神、出其不意和施展诡计的演练。它使敌人大惑不解,将蒙古军队置于敌人最没有料到的决胜位置。成吉思汗将其主力集中在巴尔喀什湖以东的额尔齐斯河畔。他选中速布台来计划这场入侵。

速布台想要保护会师的蒙古军队免遭穆罕默德的突然进攻,他还想掩盖他的准备工作并确保秘密。1219年春夏两季,在速布台建议下,成吉思汗派遣他的长子术赤率领一支强大的蒙古军队向锡尔河下游(北段)进军。术赤大肆破坏了巴尔喀什湖以西直到兀答刺儿附近的乡村。到札兰丁率一支强大的花剌子模军队前来应付这场入侵时,术赤已经完成任务,将所有马匹和劫掠来的物资运送回去,焚烧了城市和田野,留下一片无力养活军队的荒凉土地。在与札兰丁进行一场后卫战斗之后,蒙古人点燃了平原上的干草,然后消失在浓烟和火焰后面。

蒙古人在数月中毫无动静。到1220年春天,哲别率两个有一万人的师(万户)从喀什出发向西前进。他从1.3万英尺高的、埋在深雪之中的泰莱克要塞穿过帕米尔高原。虽然蒙古人失去了绝大部分给养,吃了许多苦,但是他们到达了费尔干纳谷地,向浩罕挺进。浩罕保护着药杀水防线的南端。这样一来,哲别便直接威胁着穆罕默德的右翼和他的两个实力中心:萨马尔干和更西面的不花刺。

术赤前一年夏天在药杀水北段地区发动的焦土攻势使穆罕默德相信,蒙古人不会再次袭击那里;与此同时,哲别出现在费尔干纳谷地,使这位国王的注意力集中在锡尔河南段。穆罕默德加强了那一地区的河上防线,并把4万大军集中在不花刺,将另外一些兵力驻扎在萨马尔干。此时,成吉思汗正在谋划在别的地方进行主要的打击。他已经把他的主要攻击力量分成三支部队。他把其中一支有三个万人师的部队交由术赤指挥,另外一支也是由三个万人师组成的部队由另外两个儿子窝阔台和察合台率领。第三支由三个万人师组成的部队和精锐的皇家禁卫军仍由成吉思汗指挥;速布台任先锋。这三支部队加在一起,人数超过10万;现在,它们携带着全部粮秣,沿着敌人最没有料到的路线前进,即直接穿过被术赤变成不毛之地的那片土地。1220年2月,他们出其不意地前出兀答刺儿,到达药杀水防线的左侧。在夺取这座城市之后,他们抓获了杀害蒙古使团的地方官员,并将其处决。

在大规模围攻兀答刺儿的战斗中.成吉思汗的4个万人师与他的儿子们所统帅的部队相比并不出色。其子所率领的这两支部队向南方挺进。开始清除锡尔河防线,攻下一个个堡垒,并向哲别靠拢;而哲别则攻克了浩罕,并向北前进,以便同他们会师。这些行动把穆罕默德的注意力固定在药杀水防线上;他把自己的所有后备力量都派到那里去了。但是,成吉思汗所率领的部队没有随王子们的部队一起行进,而是不知不觉地消失在北面,它攻占了一座土库曼城市扎尔努克,只为弄到一个人;有密探对成吉思汗说,此人知道一条路,可以沿着一系列绿洲穿越克孜勒库姆沙漠。

成吉思汗和他的4个万人师在这名扎尔努克向导带领下,安全地穿过克孜勒库姆沙漠,于1220年4月初出现在不花刺,即穆罕默德军队的后方,行程300多英里,而且穿过据说是不可逾越的沙漠。成吉思汗仅以此惊人一击,便破坏了穆罕默德的整个防线,切断了他同西面各省的联系;而那里有许多部队尚未召来。这是战争史上最了不起的战略行动之一,也许还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战略上出其不意的实例。

成吉思汗和速布台留出不花刺的一个城门未加包围,以期引诱城中的主要守军到城墙外面的开阔地带来作战。这支守军主要由康里部落雇佣军组成;该部落属于钦察族,来自咸海彼岸。这支部队的主力——大约两万名士兵——冲出此门,佯装要袭击蒙古人,但实际却向南逃窜。翌日,奥克苏斯河 [ 编者注:应为阿母河。 ] 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蒙古人追赶上来并将其消灭。不花刺守军的其余部分逃入城堡,而城内的教长与绅士则献出城池。蒙古人驱赶着几千名平民百姓掩护其攻击,很快便夺取了城堡。战斗中城内大多数地方都着了火;成吉思汗下令拆掉城墙。成吉思汗和其他三支蒙古部队在萨马尔干会师;穆罕默德仓惶逃走。5万康里军徒步走出城池来迎战蒙军。蒙军后撤,直到能够包抄到康里军两翼为止,从而将萨马尔干守军切割成两半。剩下的康里人表示愿意放弃花剌子模,声称自己是像蒙古人一样的游牧民族,并愿意加入蒙古军队。被其守卫者们遗弃的萨马尔干人投降了。大约1000人趁着夜色从城堡溜走;蒙古人很快就攻克了城堡,杀死了其余的人。在城外,他们包围了康里人,并屠杀了他们。成吉思汗说:“一次失信者便永远不可信任。”

由速布台等率领的一支蒙古特种部队迅速追击穆罕默德。剩下几个省中的人民失去了对他的信心;穆罕默德于1221年1月在里海的一个岛屿上死于胸膜炎。为了保护其南侧,成吉思汗有条不紊地蹂躏了阿富汗;他的儿子拖雷屠杀了呼罗珊的大多数人民。在仅仅几个月内,几乎完全靠使守卫者们无法应付的战略行动,成吉思汗便把一个大王国摧毁殆尽。他首先在南部发动攻击,从而使国王的注意力集中在远离他的第一个主要打击点的地方,即差不多500英里外的兀答刺儿。然后,成吉思汗利用猛烈但是非决定性的攻击牵制敌军,使之被拖在锡尔河沿岸,从而得以包抄到敌军后方,切断其同增援部队的联系,夺取一个重要城市,并消灭首都的守军。在每一个决战地点——兀答刺儿、不花刺和萨马尔干——他的出其不意使他得以聚集优势兵力,尽管他的总兵力不如穆罕默德强大。

1221年2月,速布台和哲别率领两万军队开始了对西方大草原历时两年的侦察,以便为蒙古人进一步的征服开辟道路。这一行动迄今仍是历史上最了不起的骑兵袭击。虽然这支探险队的人数少得可笑,但是速布台和哲别消灭了格鲁吉亚、俄罗斯、伏尔加河中游地区的保加利亚 [ 编者注:通译不里阿尔,下同。 ] 和康里族等的军队;他们当中大多数兵力都要强大得多。他俩还用黄金招募了大批密探,以了解欧洲局势,并同威尼斯人建立了秘密联盟;威尼斯人在亚速海设有贸易站。作为提供有关欧洲地理和政治的情报的报酬,速布台和哲别答应在蒙古人所到的任何地方给予威尼斯人贸易垄断特权。

但是,成吉思汗于1227年去世,这使得蒙古人的计划暂停实施;这些计划包括征服伊朗剩下的部分领土、向两河流域进军、重新开辟丝绸之路,以及征服欧洲。成吉思汗仍然健在的第三个儿子窝阔台继承汗位;但是,窝阔台一心谋划征服北方残存的女真族;1235年以后,他又投入了对南方宋王朝的大规模进攻。但是,在东亚进行的扩张受到海洋的限制。而俄罗斯大草原则提供了进行征服的大好机遇。这些大草原在1221年至1223年的西征中虽未被征服,却被分给了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速布台主张征服那里,以保护蒙古人的西侧,并使之为夺取匈牙利大草原充当跳板。有了这个天然牧场和基地秣马厉兵,蒙古人便能够逐个摧毁欧洲各国。速布台的设想引起了很大热情;窝阔台向速布台提供了5万 [ 编者注:实际军队出征数约15万。 ] 名久经沙场的兵士,名义上由拔都指挥,以便在从当地征招的部队帮助下征服西面的大草原。

1236年,速布台征服了伏尔加河上游的保加利亚人和下游的钦察人;1237年冬季,蒙古人的12万大军越过冻结的伏尔加河进入俄罗斯。在此后的3年里,蒙古人陆续摧毁了俄罗斯诸国当中的大多数国家,利用冬季结冰的河流为通道深入俄罗斯腹地。1240年12月夺取并摧毁基辅,使攻势达到高潮。俄罗斯的抵抗力量崩溃了。蒙古人很快就抵达了把俄罗斯同匈牙利分开的喀尔巴阡山脉。

此时,蒙古人便准备入侵东欧了。虽然欧洲的统治者们早在两年前就意识到蒙古人的意图,但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竟无动于衷。教皇格列高利九世对俄罗斯的东正教基督徒们的毁灭并不感到悲痛;但是,他对信奉天主教的匈牙利被入侵感到担忧。然而,他和统治着德意两国很多领土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的注意力分散在别的事情上。他们之间即将爆发一场激烈的权力冲突,因而他们无暇顾及匈牙利国王贝拉四世的请求。抵御蒙古人的任务主要落在了匈牙利、波兰和条顿骑士的肩上——条顿骑士正在普鲁士、立陶宛和拉脱维亚等地开拓殖民地。但是,波兰分裂为9个公国;在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匈牙利的贵族还在要求国王贝拉授予特许产权,然后才愿意作战。

欧洲的统治者们对蒙古人知之甚少;而速布台和拔都王子却有间谍和密探不断向其提供有关欧洲政局的情报。因此,尽管由于必须派兵驻守俄罗斯和保障与东方的联系,他们只能派大约10万人马去夺取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匈牙利,他们并不为此担忧。

1241年1月,速布台把蒙古大军集结在喀尔巴阡山以北的伦贝格(利沃夫)和普热梅希尔附近,离当今的波兰和乌克兰接壤的边境不远。速布台的意图是强攻喀尔巴肝山的关隘,向多瑙河畔布达和佩斯西北25空英里处的匈牙利首都格兰(埃斯泰尔戈姆)进军。但是,鉴于波兰人和日耳曼人可能会袭击速布台右翼,所以直接挺进匈牙利是危险的。速布台必须粉碎这些威胁、并且防备奥地利公爵和波希米亚国王从西面进攻的可能性。

因此,速布台将其军队分为四部分。他将三部分用于执行主要任务,即夺取匈牙利;第四部分用于消除来自右翼的危险。这最后一支军队由拜达尔和合丹两位亲王率领,包括两个万人师。他们于1241年3月第一个开始行动,在以强力攻克的桑多米尔渡过维斯图拉河。波兰人惊恐万状,因为他们尚未集结起自己的军队。但是,拜达尔和合丹的任务是吸引波兰人和日耳曼人,使之无暇顾及匈牙利。因此,他们必须刺激敌人动员起来。

他俩将部队分开,合丹向西北移动,以便在波兰尽可能广泛的地区散播恐惧,并威胁奥德河以西的日耳曼诸国;而拜达尔则继续向西南挺进,直接威胁波兰首都克拉科夫,一路上烧杀劫掠,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拜达尔的军队在即将抵达克拉科夫时停下来并开始撤退,好像他们是一伙返回老巢的匪徒。像几世纪以来众多与草原民族遭遇的敌军一样,波兰的骑士们没有识别出其中有诈。确信自己即将大胜的他们完全丧失警惕性,放弃克拉科夫的城墙,骑着高头大马追击蒙古人。拜达尔的兵士们四散逃避,放走了战俘。波兰人猛追穷寇。在离克拉科夫11英里的赫梅尔尼克,一支蒙军部队设下埋伏:聚集在一起的弓箭手们射出了雨点般的锥头箭,这种箭很容易地穿透了波兰人的盔甲。波军大多数阵亡。克拉科夫的居民们遗弃了这座城市,蒙古人将它付之一炬。

拜达尔和合丹计划在西里西亚首都布雷斯劳会师。但拜达尔先合丹而抵达,发现该城居民焚毁了自己的城市,躲藏到城堡里去了。拜达尔获悉,西里西亚国王亨利在西面40英里处的利格尼茨(莱格尼察)集结了一支2.5万人的军队。其中许多人是身穿盔甲、挥舞长矛的骑士,特别是亨利的西里西亚人、法兰西骑士、条顿骑士和波兰的残存骑兵。但是,其中大多数是波兰和摩拉维亚的封建士兵和在进攻性战斗中几乎毫无用处的、大多装备着长枪的步兵。

拜达尔获悉,波希米亚国王文西斯劳斯正在向亨利靠拢。拜达尔一面派人给速布台和合丹送信,一面出发,全速前进,以便赶在文西斯劳斯之前抵达利格尼茨。合丹在半路上与他会合;他俩于4月8日一起抵达利格尼茨。翌日,亨利出来迎战蒙古人;他不知道,文西斯劳斯率5万大军,离他只差一天路程。

亨利将其军队集结在城外的一个平原上。当蒙古军队的前锋以密集队形接近时,其人数显得很少,因此亨利只派一个骑兵分队应战。当这支小部队在蒙军弓箭的屠杀下溃退时,他命令其余的骑兵进攻。蒙军诈败并逃走,再次吸引欧洲骑士穷追不舍。欧洲人的冲锋很快就变成一场分散、混乱的奔跑。隐蔽在烟雾弹屏障后面的是埋伏好的蒙古弓箭手。当骑士们进入射程之内时,弓箭手们的射击使之纷纷落马,并使冲锋停止。然后,蒙古重骑兵攻击了混乱中的骑士们,杀死剩下骑士中的大多数。这时,弓箭手们骑马穿过烟雾屏障,射杀了步兵;同时,骑兵追上并杀死了西里西亚国王亨利。蒙古人把从敌军死者身上割下的右耳装满9个袋子向拔都邀功。

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这支蒙古小分队奔驰400英里,进行了两次决定性的战斗。波兰举国震惊,一蹶不振;奥德河西面的日耳曼人退守自己的国土。蒙古人的这支部队基本上大功告成。剩下的唯一隐患是文西斯劳斯。获悉在利格尼茨发生的灾难后,他撤退并且从图林根和萨克森征集增援部队。蒙古人发现,他的军队集结在格拉茨峡道中的克沃兹科;那里位于利格尼茨东南60英里。文西斯劳斯指望在这条峡道中设下陷阱来消灭蒙军。但是,侦察部队已经告诫拜达尔和合丹提防这一危险,因而他们没有中圈套。此外,他们在利格尼茨之战中严重损兵折将,因而对在硬拚中打败文西斯劳斯的强大军队没有把握。

然而,文西斯劳斯已经撤退到距离在多瑙河西岸上进行动员的匈牙利人250英里处。因此,文西斯劳斯的军队在战略上鞭长莫及,无法影响匈牙利战争的胜负。为了确保长期地把文西斯劳斯牵制在北面,这两位蒙古王子佯攻西面,做出计划向德国进军的姿态。文西斯劳斯尾随而来。蒙古人此时化整为零,组成一支支小部队,迂回到波希米亚军队的后方,像拉网一样扫荡摩拉维亚,焚毁村庄和商店,以保卫蒙古人的侧翼。

一俟荡平摩拉维亚,王子们重新集合起部队,掉头向东南进发,去同速布台会师,准备一旦奥地利人前去援助匈牙利,便同他们决战。在这场出色的旋风式战役中,一支不起眼的蒙古军队彻底消除了比它强大许多倍的波兰、德国、捷克和奥地利军队进行干预的可能性,然后还能及时返回到主力部队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速布台期待着这场侧面战役提供保护;但是,他并没有完全依靠它。调兵遣将的司令官的主要任务是使敌人误解他的目的,以防自己在路上遇到有效的抵抗。因此,速布台把主力分为3个纵队,沿着各不相同的路线进入匈牙利。由于同时在三个方向上受到威胁,匈牙利人无法集中力量对付蒙古人的任何单一威胁,因为他们担心,另外两支部队会降临在他们的后方,抑或夺取他们不可或缺的重要城市。因此,速布台确信,敌人不会有效地抵抗三个纵队当中的任何一个,这三支部队都能够安然无恙地抵达多瑙河畔,在那里重新合为一支部队。速布台依靠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惊呆的匈牙利人作出反应之前,在多瑙河畔部署了蒙古军队。

右侧即北方的纵队于3月初从普热梅希尔西进,其北侧受到维斯图拉河和王子们的侧翼小分队的保护;这支小分队早几天出发。该纵队此时掉头南进,穿过亚布洛尼察和喀尔巴阡山脉中的邻近关隘,分成两支部队,绕了一大圈,于3月17日出现在多瑙河畔,夺取了河东岸上位于布达和格兰之间的瓦茨,屠杀了当地百姓。与此同时,左侧即南方纵队绕了一个大弧,向东南挺进,经过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突破关隘进入特兰西瓦尼亚;部分兵力阻止特兰西瓦尼亚贵族和神职阶层向布达派兵,另一部分兵力在速布台率领下沿着蒂萨河下游河谷疾驰;于4月3日到达佩斯。最后出发的是中间的纵队,其中包括拔都和近卫军。该纵队于3月12日攻克鲁斯克关隘,沿蒂萨河上游河谷挺进。前锋于3月15日到达多瑶河畔,主力两天后抵达。这支前锋部队的行动是历史上最迅速的行动之一:在3天中经过敌国领土,而且是在很深的积雪中行军180英里。

4月3日,速布台在多瑙河畔的布达和佩斯城外集结了他的三个纵队。贝拉已将其10万大军集中在那里。虽然蒙古人现已控制了多瑙河以东的匈牙利领土,速布台的战略也已防止欧洲各国集结重兵迎战他,但是他对局势将如何发展仍然没有把握。他的兵力仍旧处于劣势,只有7万人,因为一个万人师仍在特兰西瓦尼亚,呆在西里西亚的侧翼小分队没有参加利格尼茨之战。如果在匈牙利大军眼皮底下强渡多瑙河,那将是很危险的。此外,他在河畔逗留越久,欧洲其他国家的统治者们出兵援助贝拉的可能性越大。

因此,速布台在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规模上实施了蒙古人惯用的战术诡计:他向东撤退了。匈牙利人立即断定,蒙古人是被他们的兵力优势吓住了;于是,他们纷纷要求追击他们以为正在逃窜的蒙古人。他们转忧为喜,从担心蒙古人袭击的情绪,变成了跃跃欲试,要分享战利品和荣耀。贝拉国王命令其军队追击蒙古人。匈牙利人没有认识到,速布台是在引诱他们远离多瑙河这一屏障,并失去获得增援机会。速布台以缓慢速度实施撤退,用6天时间才抵达布达佩斯东北 100英里左右的撒岳河。在绍约河西面不远、离它汇入蒂萨河处很近的莫希荒原上,拔都和速布台决定袭击追来的敌军。4月9日,蒙古军队越过荒原,经过用石头筑成的唯一桥梁过河,继续行进10英里,进入了托考伊的丘陵和葡萄园西面不远处的灌木丛。在那里,蒙古军队找到了藏身之处。一支匈牙利分遣队于那天晚上越过石桥,进入灌木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匈牙利人在荒原上安营扎寨;他们把马车围成一圈,用链条和绳子系在一起,在圈内设置帐篷。在匈牙利人的右面,是蒂萨河的沼泽地,在他们的正面,荒原对面,是绍约河,左面是丘陵和森林。

4月10日黎明前,战斗开始了。拔都率4万人向石桥发动袭击。匈牙利人顽强固守,蒙古人久攻不下,便动用了弩炮,用燃烧弹轰击,迫使匈牙利人撤退;蒙古人方才得以过河,来到西岸。尽管如此,蒙古人仍很吃紧;敌军人数众多,二对一还绰绰有余,频频向蒙古骑兵发动进攻。只有弓箭的射击使蒙古人免于被密集敌军的冲锋所压倒。在令人发疯的两小时激战中,拔都和将士们经受住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进攻;他们虽然兵力损失惨重,但是却完全吸引了匈军的注意力。最后,速布台和另外3万蒙古军队终于出现在匈牙利人的后方。在拔都从正面牵制住全部敌军的同时,在匈牙利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速布台在绍约河下游建起一座桥 [ 编者注:据史书载,应为“结筏潜渡”。 ] ,率部队袭击敌人。这使匈牙利人震惊,但久经沙场的他们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有秩序地撤回营地。但是,蒙古人包围了营寨,用弩炮猛轰,用燃烧箭给马车和帐篷放火,摧毁了匈牙利人的信心。这时,蒙古人集合起来进行一次攻击,但却在通往两军一天前进入荒原所经过的大峡谷的方向上留出一个很大的空隙。虽然最勇敢的骑士们组成一个楔形迎战,但是更多得多的匈牙利骑兵冲向这个峡谷逃亡;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扔掉武器和盔甲,以使马跑得更快。蒙古人用射箭和重骑兵的攻击摧毁了匈牙利人的阵势。

匈牙利人自以为逃脱了敌人的追击,但实际上却坠入一个陷阱。蒙古轻骑兵的马一般比欧洲笨重的大战马跑得快;他们在两侧追击匈牙利人,像击中无奈的猎物一样将其击落马下。在返回佩斯的30英里路上,匈牙利人尸横遍野。起码有7万人死在战场上或西逃的路上。

这场战斗的观察者们对蒙古人的快速、默契和步调一致印象深刻。蒙古士兵们一丝不苟地按照黑白旗帜所发出的信号行事。观察者们还对蒙军弓箭手们的箭无虚发印象深刻。据当时的一位历史学家、普莱诺卡尔皮尼的约翰所说,欧洲骑士们几乎完全依靠强攻战术,而蒙古人则“杀伤大量人马;只有当弓箭已将人马消灭殆尽的时候,他们才与敌军短兵相接。”在绍约河畔的这场灾难发生后,匈牙利人的抵抗力量崩溃了。蒙古人挺进到多瑙河畔,将佩斯付之一炬,但却没有渡过河去。拔都和速布台养精蓄锐,巩固了他们对匈牙利东部的控制。教皇宣布了对蒙古人的一场三心二意的讨伐,但它没有产生结果。

1241年12月,多瑙河结了厚厚的冰;蒙古人于圣诞节这一天越过河去,攻占了格兰;格兰是匈牙利最富裕的城市和天主教大主教所在的地方。蒙古人将大多数财宝运走了。他们还洗劫了布达,并对奥地利进行侦察;与此同时,他们的另外一支部队掉头向南面的萨格勒布前进,并越过该市,以搜寻在绍约河之战中逃脱的贝拉,却没有找到。现在,欧洲袒露在入侵者面前,没有任何屏障。不存在任何能够打败蒙古人的军队。速布台旨在逐个摧毁欧洲国家的原计划看来即将开始实施。

但是事与愿违。1241年12月11日,一名信使从蒙古首都和林带来消息:窝阔台病逝,其妻担任摄政,直到一位新的汗王选出为止。

蒙古的王子们渴望着回去竞争王位的继承权,因而决定率近卫军返回东方。拔都知道,没有这支部队,他便无法控制匈牙利;但他认为,他利用征募的土库曼军,能够保持其余绝大部分领土。于是,他决定撤出匈牙利;蒙军有条不紊地撤退了,没有受到任何干涉。蒙军在撤退的路上摧毁了一切障碍,不论是房屋建筑,还是当地人民。拔都回到他的大本营、阿斯特拉罕北面60英里处伏尔加河畔的萨莱,在那里建立了历史上有名的一个蒙古帝国金帐汗国的首都。

蒙古人再也没有机会入侵欧洲了。对欧洲人来说,已经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恶梦和暂时的反常现象;他们捏造了种种神话,说他们如何打败和赶走了“鞑靼人”——他们是这样称呼蒙古人的。但是,只有蒙古汗王不合时宜的去世拯救了他们,因为蒙军的战士们同欧洲最出色的武士相比都处于优势,尽管欧洲人在人数和装备上较为强大。

花剌子模国王穆罕默德去世后,丝绸之路上的贸易迅速发展,蒙古人最终几乎完全控制了它,因为成吉思汗的继承人之一蒙哥1258年夺取了伊朗 [ 编者注:实际上,这次西征大军是由蒙哥之弟旭烈兀率领,故史称“旭烈兀西征”。 ] 。在此后的几个世纪里,丝绸之路长盛不衰。

蒙古人的战术之所以具有毁灭性,是因为士兵们等到弓箭的射击使敌军陷入混乱时才靠近他们交战。蒙古军队很少任凭自己被卷入到与欧洲军队的重骑兵的交锋之中,而是一旦看到信号便迅速撤离,在远处集结起来,再次用弓箭袭击敌人。他们不断重复这一过程,直到敌人被削弱,才动用重骑兵发动一场决定性的进攻。蒙古人将其军队限制为单一军种,即骑兵,从而获得了简单性和有效性。他们避免了使一个机动兵种和机动性较差的步兵相协调的必要性。而这个协调难题始终困扰着欧洲军队。但是,蒙古人之所以获胜,主要是因为他们拥有几位这样的将帅:他们知道如何利用其军队的出色机动能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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