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于小龙冷冷说道:“你先替我大哥偿命,我再找你们店东算帐,然后一把火,烧得挑花居寸草不留。”
店小二惶恐急道:“小大爷,有话好商量,哎哟,你轻一点,我这左臂要残废了。”
于小龙看地疼的满脸大汗,直向下淌,一松手,道:“快去叫你们店东主来,我大哥死在你们挑花居中,岂能就这般罢休不成。”
那店小二吃足了苦头,那里还敢出言顶撞,连连抱拳作揖,道:“小大爷请在这里等候片刻,小的立时去请店东主柬,他老人家来了之后,定然会有个交代。”也不等于小龙答后,转身急急奔了出去。
于小龙望着那店小二仓皇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微微一笑,蹲下身子,低声说道:“怎么样……”
白衣少年突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目,说道:“龙弟,此事何等重要,你竟视作儿戏,毫无忧苦悲凄之色。”闭上双目,不再理他。
片刻之后,店小二带着一个年约六旬左右的老人急急行来。
那老人高颧尖腮,一望即知是个老谋深算的人。
于小龙冷冷的望了那老人一眼,道:“你就是这桃花居的店东么?”
那老人缓缓点头,道:“不错!”
于小龙道:“我大哥在你们这桃花居中,岂能白白死了不成?”
那老人摇头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令兄死于此地,在下亦为心伤,但死亡之因为何?还很难说,于相公咬定是食本店酒菜,中毒而死,对我们信誉,影响甚大……”
于小龙人虽聪明,但他终是年纪幼小,如何能和这些老子世故之人斗口,当下听得火冒三尺,怒声喝道:“不管我大哥怎么死的,反正死在你们桃花居,你不认帐,我就先拿你来偿命。然后一把火烧光你们桃花居。”
那老人呵呵一笑,手持长须,说道:“小相公衣着不凡,想是大有来历之人,老朽经营这桃花居将本求利,一不欺压商旅,二不作奸犯科,小相公这几句话,岂能吓唬倒老朽不成……”
于小龙听人家说的入情入理,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开口。
那老人长叹一声,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小相公如有什么为难之处,老朽倒是极愿尽力帮忙。”
于小龙年纪幼小,生来未遇过此等之事,虽已早得那白衣少年相嘱,但一时之间,仍有茫然无措之感,心中默想着如何开口,说出那白衣少年相嘱的几件事情。
只见那老人摇头笑道:“老朽经营此业,近四十年,上至一品王侯,保嫖的达官,下至贩夫走卒,江洋大盗,都在我们桃花居中住过……”他突然放低了声音,道:“两位华衣骏马,带刀佩剑,自非一般商旅,令兄之死,可能牵扯在江湖恩怨,小相公年纪虽小,胆识武功,俱都过人一等,还望三思老朽之言。”
于小龙暗暗忖道:“这人老奸巨滑,口若悬河,幸好他还未看出师兄装死之情,”当下放作悲戚,掩面说道:“我大哥死亡之仇,不用老丈插手,但有一事相求,还望见允!”
那老人道:“小相公清说!”
于小龙道:“不瞒老文,我们武林中人剑下渡命,刀下讨生,生死原不算得大事,但我大哥死因离奇,既非暗器所伤,亦非兵对击中,必得等我们总瓢把子到来之后,方可查出死因,眼下想借老丈一所僻静的房屋,暂停尸体,等候我们总瓢把子到来,查明死因,再行安葬。”
这几句说,果然发生了奇大的效力,只见那老人连连点头应道:“小相公只管放心,一切都有老朽办理。”一面吩咐随在身侧的店伙计,招呼人手,抬那白衣少年的尸体,一面拱手对于小龙赔笑,道:“令兄的丧事,概由老朽料理,但有一事相求于小相公。”
于小龙看他立时改颜相向,心中暗自奇怪,但他表面之上,却装出一副毫无所知的神态,道:“老丈有什么话?尽管清说。”
那老人道:“贵总瓢把子到来之后,还望小相公通知老朽一声,也好容老朽没筵接风,以尽地主之谊。”数十年的见闻阅历,使他深知江湖上仇杀报复的残酷可怖,任何人卷入这漩涡之中,都将为之家破人亡?
于小龙沉吟了一阵,道:“这个,还得在下先行禀报过总瓢把子之后,才能作得主意。”
那老人手拂长髯,点头接道:“全凭小相公美言了。”
说话之间,那店小二已然带了人手赶到,抬起那白衣少年的尸体,穿材而行,到了一处幽静的瓦舍之中。
这是一座孤立的房屋,朱门绿瓦,打扫的十分干净,室中早已布设了素慢,一具红漆棺木,端放在正中厅上,香烛高燃,素花陈列,气氛极是肃穆。
那老人指命店小二,把那白衣少年的尸体放入了棺木之中,拱手对于小龙说道:“小相公请看看还需要什么,不用客气,只管吩咐就是。”
于小龙凝目寻思了片刻,道:“白绢一丈,笔墨各一,长竿一支,必要高出桃林一丈,素纱慢遮的宫灯一盏。”
那老的连连点头,道:“好办,好办。”拱手一礼,接道:“老朽先行告退,当亲率老妻小女,奠拜令兄的灵前。”
于小龙道:“在下的马匹,行……”
那老人接口道:“这个老朽早已吩咐伙计牵入后面,妥为照看,小相公只管放心。”
于小龙欠身说道:“有劳老丈,派人送过在下等的兵刃。”欠身一礼,接造:“相顿之处,容后补报。”双掌一合,立即有一股强猛的暗劲,直冲过去,正击在一株桃花树上。
但见那碗口粗的树身,微一颤动,千朵桃花,一齐飘落。
那老人先是一怔,继而抱拳说道:“难得,难得……小相公这点年纪,已经是身怀绝技。”匆匆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满身素衣,头裹白纱的店伙计,急急奔来,手中捧着白绢笔墨,肩负长竿而来。
于小龙摊开白绢,挥毫写道:“义兄林寒青灵堂。”七个大字,燃起纱灯,挂上白绢,竖起长竿。
远远望去,一片花海中,突出一只高出的旗竿,白绢迎风招展,异常醒目。
于小龙回顾素衣人一眼,说道:“请上复你家主人,此地有我一人守灵已足,不敢有劳相伴。”
那素衣人抱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小的这就告退。”
于小龙道:“转告贵东主,早些把我等兵刃送来。”
不大工夫,那素衣人手中捧着两桶长剑,一支铁笔,急急而来。
于小龙接过兵刃,说道:“未得在下招唤之前,任何人不得近此一步。”
那人连连答应,抱拳而去。
于小龙回顾无人,跑近棺木,低声说道:“大哥,我装的还像么?”
林寒青低声说道:“贼人狡猾,龙弟不可大意,快返过去。”
于小龙退后两步,突然又趋近棺木,道:“大哥我倒想起了一件可疑之事。”
林寒青道:“什么可疑之事?”
于小龙道:“就是听蝉台上住的那两个读书之人,两人个个精华内敛,分明是身怀上乘内功之人,小弟步上听蝉台时,两人连望都未望我一眼……”
林寒青接道:“两人多大年纪了,是男是女?”
于小龙道:“一个四旬上下,一个二十三四,两人都是男人。”
林寒青道:“不对,那份咱参丸之人,乃一男一女。”微微一顿接道:“快退过去,别要被人瞧见,露出马脚来,岂不白忙一场。”
于小龙道:“此时天色还早,四外无人,说几句话打什么紧,何况那盗药之人,未必定然回来。”
林寒青不再理他,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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