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五
略提旧事
笑声是高亢而响亮的,震得桌上的杯盏,边缘相击,发出一连串“叮当”轻响。
但胡之辉目光一转,却发觉他这响亮的笑声,似乎只是为了要掩饰他面上某一份不自然的情感。
梁上人笑声方顿,胡之辉忽然长叹一声,缓缓道:“那缪公子若被发觉真的是仇先生的后人,其后果也就是真的令人不堪设想,非但是他,只怕就连他的朋友和羽党……”
梁上人目光一凛,拍案道:“你说什么?”
他一掌拍下,桌上的杯盏更被震得叮当乱响。
胡之辉身躯微微一震,嘿嘿强笑道:“这只不过是猜想而已,嘿嘿,想那缪公子……”
梁上人沉声截口道:“我且问你,你等到底怎会将那缪公子与仇先生设想在一起?我梁某既然与他为友,却容不得你们含血喷人,胡乱猜测。”
胡之辉目中光芒闪动,忽然改口道:“约莫十八九年之前,那时梁兄在江湖间尚未崭露头角,小弟更不知身在哪里,但‘七剑三鞭’却已都声名卓著,仇先生更是早已名扬天下,隐然占了武林中的第一把交椅。”
梁上人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但这番话既与仇先生有关,他也没有出口打断。
只听胡之辉接口道:“那时仇先生纵横江湖,江湖中人,虽然人人见了他都害怕,但却无一人对他真的崇敬,只因他行事全凭自己的好恶喜怒,什么天理人情,他全不管不顾,更别说什么——”
梁上人大喝一声道:“仇老前辈的为人,岂是你可随意批评的!”
胡之辉道:“仇先生的一生行事,是非功过,别说我胡某人,便是武林当今几大门派的掌门人,至今也不敢妄下定语。”
他语声微顿,接口道:“但小弟今日说此番话,都是为了……”
梁上人瞠目道:“为了什么?”
胡之辉也不知是否故意,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想那仇先生既是如此为人,在江湖中怎会没有仇家?只是仇先生武功太高,故世又早,这些仇家在仇先生生前无法复仇,死后就更谈不上复仇,但却在时时刻刻留意,仇先生有无后人留下。”
梁上人双眉一扬,道:“说下去!”
胡之辉道:“仇先生究竟有无后人留下?江湖中人言人殊,谁也不知道真相,只因仇先生一生行踪飘忽,就连他是否结亲,有未收徒,武林中无人知道,只除了我那毛大哥一人之外。”
梁上人聚精会神,只听胡之辉又道:“这原因为了什么,今日在武林中已成半公开的秘密,想梁兄自也知道,毛大哥本不愿将此事传扬江湖,但后来情非得已,只有说出来了,原来那仇先生生前确已有人怀了他的孩子。
“此讯一传,立刻在江湖中不胫而走,那些仇先生昔日的仇家,屈指一算,知道仇先生的后人,至今已及冠,这些含恨多年,有哪一个不想寻仇报复。或明或暗都在追寻那仇先生后人的下落。”
梁上人双眉微皱,暗叹忖道:“想不到不但他要寻人报仇,别人也要寻他报仇,这一场恩怨缠结,却不知该如何了断?”
胡之辉凝目望了他几眼,突地展颜一笑,道:“其实认真说来,仇先生如有后人,这位后人倒真的是毛大哥的近亲,昔年毛大哥虽然对仇先生……唉,那却也是不得已的事,他心里还是时时刻刻在思念着他那位嫡亲的妹妹,也时时刻刻在思念着他妹妹肚中的孩子,只要这孩子不记前事,毛大哥非但不会对他怎样,还会帮他来对付这一帮仇家,这都是毛大哥私下告诉我的话,我本不该说的。”
梁上人默然半晌,皱眉道:“据你所知,昔年仇先生的仇家,至今到底还有几人?”
胡之辉微微笑道:“仇先生昔年仇家本已遍布天下,至今这些仇家又不知多了若干后人,小弟如何计算得清,说不定……”
他日光四下一扫,道:“说不定梁大哥你这些兄弟中,也有几人是仇先生的对头哩!”
梁上人面寒如冰,缓缓道:“如此说来,那‘人命猎户’,只怕也是仇先生昔日的对头了?”
胡之辉连连颔首道:“说不定说不定……”
梁上人大喝一声:“到底是不是?”
胡之辉牛笑不笑,道:“这难道与梁大哥你也有什么关系不成?”
梁上人目光如刃,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胡兄你莫忘了,直到此刻,你性命还在小弟的手掌之中,小弟虽无能,杀个把人却也未见会出什么大事。”
胡之辉心头一寒,呆坐了半晌,额上渐渐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本来自恃梁上人绝对不敢杀他,但转念一想,梁上人既便真的将他杀死,又有谁人知道,目光一转,四面刀锋箭簇寒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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