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常三公子是常家的么儿,是常老夫妇最疼爱的幼子。
加上常玉岚自幼乖巧伶俐,武功也高过两个哥哥,所以更得老夫妇的宠爱,莫是森颜厉色的喝叱,连重话也没说过一声。
常三公子见母亲一边喝责,一边气得只顾发抖,脸色铁青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由俯伏在地,埂咽地道:“孩儿不孝,请娘不要气坏了身子。”
大公子玉峰、二公子玉岩夫妇四人也恭身道:“娘!有话问明了三弟,再教训也不迟,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常三公子也含泪道:“娘!孩儿有不是之处,娘要打要罚,孩儿愿领家法!”
“好!”老夫人咬牙格格有声道:“好!玉峰,将这畜生绑到祖先堂!”
此言一出,常家三兄弟全是一愣。
常家既为金陵世家,形势上不亚于公侯将相府第,家规的严厉不在话下,更由于在武林中超越各门正派之上,又比一般官宦之家王侯将相家法苛严十分。
开祖先堂,比江湖门派的执行帮规,尤胜百倍。
因此,玉峰、玉岩夫妻,四人“通”地一声,直挺挺不约而同地双膝跪下。
老大常五峰仰脸落泪,哀告着道:“娘!三弟年轻,纵有不是之处,娘要爱护三分,只管在此责罚!”
二公子玉岩也泪如雨下,乞求地道:“娘!事情尚未弄明白,暂息雷霆之怒!”
常老夫人也泪如雨下,但却咬紧牙关道:“小畜生既然知道常家还有家法,我就叫他对着常家列祖列宗一一承应他的罪逆!”
常三公子哀不自禁地道:“孩儿到现在还不知道犯了什么……”
常老夫人闻言,重重一按座椅,霍地站起,厉声说道:“那好,对着祖先们的牌位说吧!”
说着,颤巍巍地离开座位,向屏风后走去。
常家两个少夫人忙上前扶持着婆婆。
常老夫人回头道:“玉峰、玉岩,带小畜生到祖先堂来!”
不等常氏兄弟答话,在两个媳妇扶持下,径向后面祖先堂走去。
常三公子愕然望着两个哥哥,惶恐地道:“大哥、二哥,娘生这么大的气,我到底犯了什么大罪?”
常玉峰抹了下泪水道,“三弟,金陵常家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在你的手上,难道这个错还不大?”
常玉岩更是哭丧着脸道:“玉岚,爹为了你离家数月音讯全无,江湖谣言四起,生死未卜,这还不够吗?三弟,你未免太糊涂!”
常三公子如同五雷轰顶,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态严重到这种程度。
究竟因何而起,他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还待追问。
大嫂已惊慌失措地从后面跑出来,沉声道:“你们三个要把娘活活地气死不成,娘在祖先堂暴跳如雷,连骂你们不孝。”
常三公子挺身站起道:“大哥、二哥,有什么天大的事,罪在小弟,走!”
常家祖先堂每年只有除夕之日大开中间,由常世伦声领全家大小,依长幼秩序瞻仰常家历代祖宗神像,叩拜祖先养育之恩。到了正月初三,焚香献馔封门大吉,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就是初一十五也只有在门外香亭焚香叩头顶礼。
此刻中门大开,常老夫人当门而立,怒容满面,泪水从眼角直到腮边,威严中隐藏着慈爱,肃杀中明显出痛心。
她一见爱子玉岚大跨步走来,忍不住泪如雨下,忙扭回头去,用手掩住嘴唇,强自抑压住不让哭出声来。然后,顺手抓起左首大门上悬挂的鼓锤,着力地向桌面大的牛皮鼓敲了三下。
咚!咚!咚!
鼓声如同雷鸣,震人心弦。
常府上下何止数百男女,随着鼓声,好像天塌下来一般,又像一池澄清的净水,投下了一个威力无比的火炮。整个宅院,混乱一阵,立刻鸦雀无声。
原来常府的规条,祖先堂锤鼓,乃是要动家法的警号,各屋内男女老小不准离开自己宿处。
另外有八名护院高手,立刻要各按既派定的方位,把守在祖先堂的四周,任何人不得擅入祖先堂仞墙一步,否则格杀勿论,任何人也不得私窥祖先堂执行家规的情形,否则也要立毙杖下绝不宽贷。
常老夫人大跨步走到香案之前,挥手命两个媳妇从左右徐徐拉开黄绒幔幕,她自己已燃起一对神烛三支信香,高举过顶。
只见她语音哽咽地祷告道:“家门不幸,惹动武林公愤,全是劣子玉岚引起,祖宗数百年基业,常氏十余代声誉毁于一旦。媳妇我教子无方,惹来大祸,相夫无能,世伦失踪,请过家法训子惩恶之后,必将一死,以谢常氏门中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常氏三兄弟此时早巳伏跪在地,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常老夫人焚香祝祷既毕,反身站在香案之前,沉声喝道:“劣子玉岚,你拍起头来!”常三公子仰天悲呼:“娘!”
“不要喊我!”常老夫人怒不可遏,叱道:“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要老老实实不得有半句虚假,不然的话,玉岚……”“娘!”
“为娘立刻请下家法,自裁在祖宗面前,以赎我教子无方之罪!”
“娘!”常三公子爬上半步,哀求道:“您不要生气,孩儿虽然不孝,总不敢欺瞒您老人家!”
“这就好!”常老夫人掠了掠飘在鬓前几缕灰白的头发,叹息了声道:“在信阳州结交匪类。背门叛祖可有此事?”
常三公子不由一愕,立刻道:“孩儿是父亲的亲骨肉,娘!您十月怀胎三年哺乳,既不是一般江湖门派,何来背门叛祖?至于结交匪类,绝无此事,有莲儿等四婢可以查问。”
“狡辩!”
常老夫人又问道:“不守武林道义,剑劈武当俗家弟子三湘黄可依与白羽道长,可有此事?”
常三公子朗声:“与他二人曾经过招动手,乃是事实,至于剑劈黄可依与白羽道长。娘!孩儿从来不嗜杀人,娘!您信得过?”
常老夫人厉喝道:“我信得过?哼!畜牲,既然你没杀二人,他二人现在何处?”
常三公子本想把百花门之事全盘托出,但是他母亲最恨施毒放蛊,反而不妙,尤其当母亲盛怒之下,不会允许他分辩的。
于是,只好大声说道:“孩儿自信能在一个月之内,查出他们二人下落,证明孩儿没有滥杀无辜。”
常玉峰闻言,忙插嘴道:“娘,三弟的话您可要听,他是娘最疼爱的——””
“少多嘴!”
常老夫人喝止大儿子之后,又向常玉岚道:“我再问你,无缘无故进入盘龙谷,为了抢夺血魔秘笈,刺死已经洗手退隐身罹残障的南天雷,然后又掳走你父的好友妙手回春丁定一,你!畜牲,你若是还有一点人性的话,也做不出这等伤天害理,忤逆不道之事来!”
常三公子乍听之下,不由怒火如焚,高声道:“这是从何说起?”
他乃是直性汉子,一时气急攻心,忘记了自己是在祖先堂内面对母亲,因此竟然一跃站了起来,气势汹汹手舞足蹈。
常老夫人一见,本来已经稍减的怒气,突的爆发起来,大吼道:“畜牲,这是什么所在,你在对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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