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
可是这七根明杖织成的网,已更紧、更密,琴声的节奏也更快。
桌上的杯盘,突然间都已一个个碎裂,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碎的。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压力,连桌椅都似已将压碎。
若不是萧十一郎握住了她的手,风四娘就算明知要自投罗网,也早已冲出去了。
但萧十一郎还是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已变成了一块磐石。
就像是已和大地结成了一体。
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种压力,是大地所不能承受的。
这七个瞎子冷酷自信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种焦躁不安的表情。
他们忽然发觉自己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压力。
因为他们的攻击,竞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压力本是相对的。
你加在别人身上的压力越大,自己的负担也越重。
谢天石脸上已沁出了汗珠,突然反手一棍,直刺萧十一郎。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萧十一郎突然长啸一声,刀已出手。
闪电般的刀光,如惊虹般一卷,七根明杖突然全都断成了两截。
这种明杖本是百炼精钢打成的。
世上本没有真正能削铁如泥的兵刃。
可是,再加上萧十一郎本身的力量,这一刀之威,就已经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更不是任何人所能抵挡的了。
刀光一闪,明杖齐断。
被削断了的明杖中,突然又有一股浓烟急射而出。
但这时萧十一郎已拉着风四娘,冲了过去。
闪电般的刀光,已在他们面前组成了一片无坚不摧,不可抗拒的光幕,替他们开了路。
萧十一郎反手夹住了风四娘的腰,跃上墙头。
墙头上有个人正在抚琴,赫然正是那卖面的独眼跛子。
萧十一郎身形骤然停顿:“是你!”
独眼跛足老人五指一划,“铮”的一声,琴弦齐断,琴声骤绝,一只独眼中闪闪发光,凝视着萧十一郎:“你知道我是谁?”
“轩辕三缺?”
独眼老人纵声大笑:“想不到你非但能破了我的‘天昏地暗,七杀大阵’,还能认得出我来。”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若非刚才见过轩辕三成,我也想不到是你。”
轩辕三缺道:“好个萧十一郎,果然是个聪明人,就凭这一点,我今日且放过你,快去想法子救你的女人吧,若是再迟片刻,就来不及了。”
风四娘果然已昏迷不醒,紧紧咬住的牙关中,也已有白沫吐了出来。
轩辕三缺突又冷冷道:“只不过老夫平生出手,例不空回,今天就算让你走,你也该留下件东西。”
萧十一郎突然也纵声大笑,道:“大盗萧十一郎,生平只知道要人的东西,从来也没有留下过东西给别人。”
轩辕三缺道:“今日你只怕就要破例一次。”
萧十一郎道:“好,我就留下这一刀!”
“刀”字出口,他的刀直劈下去。
轩辕三缺双手捧琴,向上一迎。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震人耳鼓。
这无坚不摧的一刀,竟未将他的琴劈断,刀锋反而被震起。
但萧十一郎的人,却也已趁着这刀锋一震之力向后弹出,凌空翻身,掠出了四丈。
只可惜他肋下还挟着一个人。
他身子凌空倒翻时,总难免要慢了慢,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腿股间一冷。
只听轩辕三缺大笑道:“萧十一郎,你今日还是留下了一滴血。”
萧十一郎人已在十丈外,道:“这滴血是要你用血来还的。”
血已凝结。
萧十一郎的左股下,也不知被什么割破了条七八寸长的伤口。
伤口并不疼,萧十一郎的心却已发冷。
不疼的伤,才是最可怕的伤。
他反手一刀,将自己左股上这块肉整片削下来,鲜血才涌出。
现在伤口才疼了,疼得很。
他却连看都不去看一眼,更不去包扎,就让血不停的往下流。
因为他必须先照顾风四娘。
刚才明杖中有浓烟喷出来时,他及时闭住了呼吸,但风四娘的反应当然没有他快。
他拉住她走时,已发觉她的身子发软,所以才反手夹住她。
现在她的身子却似已在渐渐发硬。
又冷又硬。
她的脸已变成了死灰色。
可是她绝对不能死。
萧十一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死。
巨大的宅邸中,灯火辉煌,却听不见人声。
因为这里根本已没有人。
这地方本是他买下来的,就算他不在时,也有十几个僮仆在这里照料。
何况,冰冰刚才已该回来了。
但现在这里,却连一个人也没有。
冰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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