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情海波澜(3)
她只知道丈夫不知是跑到什么隐僻的地方躲藏起来,怎想得到他是跟踪自己?
但即使云紫萝发现了他,也不会认识他的。他戴了一张制作得十分精巧的人皮面具,这是远在他结婚之前,一个朋友从苗区带回来送给他的。云紫萝根本就不知道她的丈夫藏有这样一张面具。杨牧平常的装束也全都换过了。
杨牧发出嘿嘿的冷笑,从乱草丛中钻出来,心里想道:“紫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就在她的后面。不过今晚的变化却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从今以后,你只当世上没有杨牧这个人吧!”当晚的情景浮现眼前,他还清楚的记得,在他说了这句话后,云紫萝伏在他的身上,泪下如雨。
如今云紫萝的背影正在他的面前消失,他想起了当晚的情景,再看了看正在消失中的妻子的背影,不觉发出嘿嘿的冷笑,在他心里自己嘲笑自己道:“我只道可以赢得她的芳心,谁知竟是一败涂地!”
原来他的真正用意并非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要成全云、孟二人,恰恰相反,他虽然扮作情场失败的角色,其实却是不甘于失败的。他之装作假死,退出情场,不过是作为一种手段,当如一场赌博,希望在这场赌博之中,可以把失去的妻子的爱情,赢取回来!
他知道云紫萝感情的弱点,他这样做了之后,云紫萝一定内疚于心,也一定十分感激他的。感情的变化是微妙的,俗语说得好:将心换心,说不定经过了这场情变,云紫萝给他感动,会真正的爱上了他。
他的估计是这样的:在他失踪之后,他的妻子未必会跑去找孟元超,很可能是怀着内疚的心情,守在家里,等他回来。
这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他当然也曾想过,他的估计未必都会实现,但最少有一半可以成功的希望。正如赌博一般。
如今“骰子”已经掷出来了,“赌博”的结果揭晓了。他的妻子不但马上去找孟元超,而且从今晚的事情,他更知道了云紫萝是深深的爱着孟元超,远远在他的估计之上!
可是他却不知道云紫萝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之下,经过无数次的内心交战,才跑去找孟元超的。他估计其实也没有错,云紫萝的确是十分感激他,并且对他怀有内疚之情。
如果云紫萝知道,她一向认为是正人君子的丈夫,尤其在这次事情之后,她大为佩服,认为“伟大”,甚至想过要重新投回他的怀抱的丈夫,竞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她将如何震惊呢?
云紫萝的背影已经消失了,杨牧心中的波浪却还没有平静。
“不错,她现在是离开孟元超了,她没有让孟元超认出是她,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还不是为孟元超吗?
“她甘冒生命的危险,拔剑与点苍双煞相斗,打败了点苍双煞,却又不让孟元超知道。她为了使孟元超得到美满的姻缘,不惜牺牲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深心相爱啊!”
想至此处,杨牧不禁妒火中烧,再又想道:“即使将来孟元超和他的师妹成了婚,即使将来紫萝重新归回我的怀抱,但她的心还是留在孟元超那边的,我得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又有何用?”
突然一个念头从他心中升起:“要她死心,除非把孟元超杀了!”“对,只有这样,方能泄我胸中恶气。杀了孟元超,纵然我还是得不到她的心,至少孟元超也是得不到她了。”
可是怎样才能杀掉孟元超呢?他刚才伏在墙外,挖了一个洞偷看,孟元超恶斗点苍双煞的情形,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现在他闭上眼睛,好像还看到孟元超挥刀霍霍,矫若游龙的身手。
杨牧虽然妒心如焚,却还未失自知之明,他知道凭他这点本领,如果去杀孟元超,只怕非但杀不了孟元超,反而要给孟元超杀掉!
工于心计的杨牧,想来想去,终于给他得到了一个主意。这是借刀杀人之计,他有办法可以帮忙点苍双煞杀掉孟元超。
主意打定,他不再跟踪妻子,转了一个方向,却去追踪点苍双煞了。
东方现出了鱼肚白,路上还未有行人,只有点苍双煞。
点苍双煞从云家逃跑出来,估量已跑出二十里开外,感到有点疲劳,开始放慢脚步。
段仇世受的只是略损皮肉的轻伤,算不了什么,他的师兄卜天雕可就惨了,卜天雕给吕思美砍了一刀,又给云紫萝刺了一剑,吕思美那一刀几乎砍掉他的一条手臂,云紫萝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劳宫穴”,更是把毒掌废了。
卜天雕的资质不及段仇世,他练的“黑砂掌”,足足用了十年功夫,如今断送在云紫萝的剑下,若要重头再练,只怕十年也未必能够再练成功了。
一路上卜天雕骂声不绝于口。骂孟元超,骂“小妖女”,更诅咒那个心狠手辣的“丑妖妇”。当然他不会知道这个“丑妖妇”乃是艳名曾经倾动苏杭的绝色美人云紫萝!
段仇世听他骂声不绝,似乎有点厌烦,忽地淡淡说道:“我倒是有点佩服孟元超呢!”
卜天雕呆了一呆,叫道:“什么,昨晚你也是吃了他们的亏的,怎的却佩服起仇人来了!”
段仇世道:“其实孟元超并不是咱们的仇人,咱们的仇人是他的师父。”
卜天雕怒道:“我的毒功断送,就是因他而起,你也给他的师妹斫了一刀,你还说他不是咱们的仇人!”若非卜天雕一向敬畏这个师弟,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段仇世点了点头,说道:“你也说得不错,经过了昨晚这一战,咱们当然也是和孟元超结下了梁子的了。但我还是禁不住佩服他。”
卜天雕道:“你佩服孟元超什么?”
段仇世道:“我佩服他是一条硬汉子,还有他那一路刀法,我也很是佩服。说老实话,单打独斗,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昨晚得见吕寿昆衣钵真传的刀法,也算得是不虚此行了。”
卜天雕道:“如此说来,这个仇你是不想报了?”
段仇世道:“这也不然,佩服和报仇是两件事。不过我倒想用另一个法子报仇。”
卜天雕道:“什么法子?”
段仇世道:“我还未曾想得出来,不过我是不想和他性命相斗了。我要把本领练得比他高明,叫他甘拜下风。”
卜天雕知道这个师弟比他更为任性行事,他所想的非做到不可。卜天雕的武功本来不及师弟,如今毒掌已废,更是必须倚靠他了。是以卜天雕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发作。只好说道:“我是不行的了,但愿你好歹也给咱们出这口气。”
说话之间,忽然见有一个人匆匆向他们跑来。
卜天雕抬头一看,只见来的是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一件打满补钉的蓝布大褂,油腻腻的发亮,远远就闻到一股臭味,一张苍白的脸孔,简直没有半点血色,跑起路来,脚尖沾地,轻飘飘的像一缕烟,倒是跑得很快。
卜天雕暗暗嘀咕:“哪里钻出来的这个怪物,倒像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野鬼游魂。”他正自满肚皮怒气无处发泄,心里讨厌,便即转过身指着那汉子骂道:“你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东西,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后面干吗?”那汉子淡淡说道:“卜先生,请你不要骂人,我看你现在也是狼狈得很,样子并不见得怎样好看啊!”
卜天雕大怒道:“好呀,你这个鬼东西居然敢讥笑我,你老子今晚虽然打输了架,要打发你谅还可以!”他的毒功虽废,其他武功还在,大怒之下,用那伤得较轻的手,一掌就向这个汉子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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