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他不能怪柳若松,无论等什么人,等了三个多时辰,都已经不能算少。
“可是我怎么办?”
现在他身上已经只剩下一个铜钱,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得穿,肚子又饥饿得要命。
他能到哪里去?
门房难得对他已是非常客气,却绝对没有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
丁鹏终于忍不住道:“我能够在这里等他回来?”
门房笑道:“丁少爷如果要肯在这里等,当然也可以!”
丁鹏松了口气,然而这门房又已接着道:“但是我们都不敢让丁少爷留下来。”
他还在笑:“因为庄主这一出去,至少要在外面呆上二三十天,我们怎敢让丁少爷在这里等上二三十天!”
丁鹏的心又沉了下去。
门房又道:“但是庄主也关照过,下个月十五之前一定会回来,那时候他就没事了,就是等个三五天也没关系。”
丁鹏忍住气,道:“好,我下个月十五再来,正午之前一定来。”
门房笑道:“我说过,庄主那天没事,丁少爷晚点来也没关系。”
他笑得还是很客气,说得更客气。
丁鹏却已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再不想看这个又客气,又懂规矩的人那张笑脸。
他实在受不了。
他发誓,有朝一日成名得志,他一定要再回来,让这门房也看看他的笑脸。
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他实在笑不出,他还不知道这一个月应该怎么过。
不管怎么样,他还有一个铜钱。
一个铜钱还可去买个硬饼,多喝点冷水,还可以塞饱肚子。
可是等他想到把最后一文钱拿出来时,才发现连这文钱都不见了。
是不是刚才他被吊起来的时候,从袋子里漏下去的?不对。他忽然想起,他并没有把那文钱放进钱袋里,买了牛肉后,他就把剩下的这文钱,放进他衣袋上的一个小口袋里。
现在衣服已经被那女孩子穿走了,他最后一文钱,当然也被带走了。
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丁鹏忽然笑了,大笑,几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夜!夏夜。
月夜。明月高悬,繁星满天,月光下的泉水,就像是一条锦缎的带子,晚风中充满了花香。
木叶的清香,混合着一阵阵从远山传来的芬芳。
月夜本来就是美丽的,最美的当然还是那一轮明月。
圆月。
丁鹏却希望这个圆圆的月亮是个圆圆的烧饼。
他并不是完全不懂风雅,可是一个人肚子太饿的时候,就会忘记风雅这两个字了。
这里就是他上次遇到那个女孩子的地方,他回到这里来,只因为他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凭他的本事,要去偷,去抢,都一定很容易得手。
但是他绝不能做这种事,他绝不能让自己留下一个永远洗不掉的污点。
他一定要从正途中出人头地。
那文钱会不会从衣服里掉了出来?如果掉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找得到。
他没有找到那文钱,却找到了粒花生米。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把一粒花生米分成两半,正准备一半一半地慢慢嚼碎。
想不到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女孩子就像是被猎人追逐着的羚羊般窜了过来,把他手里这最后一粒花生米也撞掉了。
但是这次丁鹏并没有觉得自己倒霉,反而高兴得跳了起来:“是你!”
这个害人不浅的女孩子居然又来了。
丁鹏实在想不到还能看见她,在月光下看来,她好像比早上更美。
虽然他们只不过是第二次相见,但是丁鹏看见她,却好像看到一个很亲近的朋友。
这女孩子也显得很愉快,用力拉住了丁鹏的手,就好像生怕他会忽然溜走。
“我本来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句话正是两个人心里都想说的,两个人同时说了出来。
两个人都笑了。
丁鹏也用力握住她的手,好像也生怕她会忽然溜走。
她却望着他,道:“刚才我一直在提醒自己,这次如果能见到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
丁鹏道:“什么事?”
她嫣然道:“记住问你的名字。”
丁鹏又笑了,他刚才也一直在提醒自己,这次一定要问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可笑。
“你是说可笑?”
“嗯!”
“可以的可,笑话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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