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钩 第八回 天意如刀(1)
阳光升起,照射着密林外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也同样照射着侯府中那条宽阔华丽的长廊。
只有阳光是最公平的,不管你这个人是不是快死了,都同样会照在你身上,让你觉得光明温暖。
杨铮走在阳光下的时候,狄青麟也同样走在阳光下。
虽然他已经过一夜激战,却还是觉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还可以去做很多事。
他的精力仿佛永远都用不完的,尤其是在他自己对自己觉得很满意的时候。
他对他刚才反手刺出的那一剑就觉得非常满意。
那一剑无论速度、力量、部位、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已经到达剑术的巅峰。
能做到这一点绝非侥幸,他也曾付出过相当巨大的代价。
现在他决定要去好好地享受享受,这是他应得的。
因为他又胜了。
胜利仿佛永远都属于他。
小青也已属于他。
花四爷来的时候,又把她带来了,现在一定正满怀渴望在等着他。
一想起这个女人水蛇般扭动的腰肢和脸上那种永远都带着饥渴的表情,狄青麟就会觉得有一股热意自小腹间升起。
这才是真正的享受。
对狄青麟来说,除了生与死之外,世上没有任何事比这种享受更真实。
杀人非但没有使他虚弱疲倦,反而使他更振奋充实。每次杀人后他都是这样子的。
——女人为什么总是好像和死亡连在一起?
他一直觉得女人和死亡之间,总是好像有某种奇异而神秘的关系。
长廊走尽。他推开一扇门走进去,小青就赤裸着投入他怀里。
数度激情过后,她已完全软瘫。她能征服男人,也许就是每次她都能让她的男人觉得她已完全被征服。
可是等到狄青麟沐浴出来后,她立刻又恢复了娇艳,而且已经替他倒了杯酒,跪在他面前,用双手捧到他的唇边。
没有人要她这么做,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她喜欢服侍男人,喜欢被男人轻贱折磨。
这样的女人并不多。这样的女人才真正能使男人快乐。
狄青麟心里在叹息,接过她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正想再次拥抱她。
这次小青却蛇一般地从他怀里滑走了,站得远远的,用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他。
狄青麟苍白的脸忽然扭曲,满头冷汗雨点般滚落下来。
“酒里有毒!”他的声音也已嘶哑,“你是不是在酒里下了毒?”
小青脸上惊惧的表情立刻消失,又露出了让人心跳的媚笑。
“你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我本来舍不得要你死的,可惜你知道的事太多了。”小青媚笑着道,“你活着,对我们已经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们?”狄青麟问,“你也是青龙会的人?”
小青笑得更甜:“我怎么会不是?”
狄青麟勉强支持着。
“你们的银子还在我的库房里,我死了,你们怎么拿得走?”
“银子本来就在你这里,因为你本来就是这件劫案的主谋,我为了要查出你的秘密,不惜失身于你,才把这件案子侦破。为了自卫,所以才杀了你。小青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虽然是位小侯爷,也没有用的。”
“可是银子你们还是要交回官府,你们自己还是拿不到。”
“我们本来就不想要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因为它太烫手了。”小青说,“我们只要能拿到三成,就已经心满意足。”
“三成?”
“你难道不知道官府已经出了悬赏,无论谁能找回这批镖银,都可以分到三成花红?小青说,“三成就是五十四万两,已经不算少了。他们给得心甘情愿,我们拿得心安理得,大家都没有一点麻烦,岂非皆大欢喜?就算其中还有点让人怀疑的地方,也没有人再去追究了。”
“杨铮呢?”
“那个混小子只不过是被我们用来做幌子的,我们一定要你认为我们是想用他来背黑锅,你才会中我们的计。”
狄青麟好像还想说什么,却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他的咽喉仿佛已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无声无息地紧紧扼住。
小青看着他,好像也有点同情的样子。
“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们要这样对你。”她说,“你不但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你是位小侯爷,一位世袭一等侯的家里多少总有点传家之宝,也许还不止一百八十万两,你死了,也许就是我们的了。”
她吃吃地笑着道:“你凭良心说,我们这件事做得漂亮不漂亮?”
狄青麟看着她,苍白高傲的脸上忽然又变得全无表情,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还有件事你应该问我的。”他说。
“什么事?”
“你应该问我,喝下了你那杯特地为我精心调配的穿肠封喉的毒酒后,本来应该早就死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没有死?”
小青脸上的肌肉突然僵硬,娇媚甜美的笑容突然变成无数条可怕的皱纹。
就在这一瞬间,这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好像已忽然老了几十岁,好像已经老得随时都可以去死了。
“难道你早已知道?”她问狄青麟。
“大概比你想像中早一点。”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还有用。”狄青麟的声音平静而冷酷,“因为那时候我还可以用你。”
小青娇嫩美丽的脸上忽然有一根根青筋凸起,一个仙子般可爱的女人忽然变得恶魔般可怕,忽然从发髻里拔出根七寸长的尖针,向狄青麟的心脏刚过去。
“你不是人,根本就不是人。”她嘶声呼喊,“你根本就是个畜生!”
狄青麟冷冷地看着她扑过来,连动都没有动,只不过冷冷地告诉她:
“一个女人如果连畜生和人都分不清楚,这个女人恐怕就没有什么用了。”
赵正住在省府衙门后的一个小四合院里,是他升任了总捕之后官家替他盖的。这个官秩虽不高却很有权力的差使,他已干了十几年,这栋房子也被他从新的住成旧的,家里的木柱也已快被白蚁蛀空。
但他却好像还是住得很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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