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是,施主请。”知客僧单掌凭胸,身形微弯,他在肃容。
麦小云是佛门弟子,他当然十分虔诚地随殿上了香,然后摸出一锭五两重的元宝,去进了香油箱内。
几束香一串铜尚且化不完,何用钱?何用两?
知客僧见了不由眉开眼笑地说:“施主请到禅房奉茶。”
“好的。”
知客僧阅人无数,他知道对方或非王孙公子,但至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是以交待了其他僧人一声,就亲自陪着麦小云到了一间十分精致的禅房。
禅房内有红木的大师椅,红木的茶几,还有一张红本的禅床。
壁上有联,一边是:
“云来云去,山林留穹影,
烟聚烟散,湖水映波光。
另一边是:
“苍松鸣风声,
翠竹摇月影。”
正中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佛”字。
彼此落了座,沙弥上了茶,知客增遂同麦小云聊了起来。
“施主不是本地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哦!怎么说?”
“弟子藉隶南方,但却在北方长大。”
“原来如此。”
麦小云是有为而来,因此他对各方面都很注意,如寺内的香客,寺内的僧众,尤其是这位知客大师!
“入空山焉能空手而返?是以弟子想谒见一下贵寺方丈。”
“敝寺方丈行脚在外,他不在寺内。”
“嘎!出去多久了?”
知客增眼中闪过一缕谲烁之光,脸卜现出一丝诡异之色,他迟疑了一下说:“大概有一个月了。”
“真是不巧。”麦小云惋惜地说。“那就麻烦大师替我准备一间客房,弟子意欲在贵寺参观参观,瞻仰瞻仰,然后休息休息。”
他知道在知客僧口中套不出什么情由,是以绝口不谈林崇文之事,免得对方生疑而有所警惕。
“那就这间好了,贫僧也不再打扰施主,待会就吩咐沙弥拿寝具过来。”知客僧站了起来,慎重地说:“别处都可以浏览,只是后院之内请不要进去,伏乞谅宥。”
“好的,多谢大师。”
“贫憎告辞。”
“大师请。”
麦小云啜尽了茶杯中最后一口茶的时候,房门口恰好响起了“必剥”之声。
“请进。”
房门开了,一个小沙弥没头没脑地搂着一床被褥走了进来,然后倒退两步,屁股一挺,又把房门给带上了。
“哦!小师父,辛苦你了。”
小沙弥十二三岁,他弯过头露出圆圆的脸朝麦小云甜甜地笑笑,说:“施主,你客气了。”
麦小云心有不忍,他走上两步说:“要不要我帮你拿下一件?”
“不用了,谢谢你。”小和尚傲然地说:“这些份内之事,我都做习惯了。”
“你真能干呀!”麦小云虽然是心有所图,但这句话依旧出自内心。
人皆爱听好话,尤其是孩子,不然,“骗骗小人,哄哄孩子”,那些口头话又从哪里来的?
和尚是四大皆空,与世无争,但能有几个?
更何况小和尚的道行浅薄,他还没修参到家,听了对方的话不由愉悦地说:“施主夸奖了。”
他熟练地,也卖力地在铺床叠被。
麦小云又随口地,也有意地说:“你们寺内的方丈,出外云游去了吗?”
“没有呀!”小沙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立时改口地说:“哦!
我不知道,”
“有一位姓林的年轻施主,他是否常常来跟你们方步弈棋子?”
“是的,啊!我也不知道。”
麦小云不由暗中笑笑,他又继续地说:“我和林施主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决不会错!”
小和尚滞顿地说:“那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不是呀!”麦小云语气肯定地说:“他说最近都在此地。”
“那是……那是……”
“又那是什么?”
“因为曾公于他不喜欢,”小沙弥怯怯然地说着。
“曾公子?”麦小云心中动了一下,说:”可就是在大殿之上和知客大师谈话的那一个?”
“不错,就是他。”
“那曾公子又是谁呢?我怎么不认识他?”
“他的来头可大了,乃是本城守备大人的公子。”
“哦!原来如此。”麦小云有些恍然了,他说:“怪不得知客大师说后院不要进去,原来是守备大人的公子借住在后院子里。”
“不!”小沙弥吸了一口气说:“借住后院的井不是守备大人的公子。”
“嘎!”麦小云感到有点意外,他循下去说:“那又是谁呢?”
“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在后院里养病。”
“我知道了。”麦小云说:“知府大人的千金在这里养病,守备大人的公子在此地护卫,你们方丈同林公子弈棋觉得不方便,就转移阵地,到别处去了。”
“大概就是这样。”
“那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小沙弥启步准备走了。
麦小云又追问一句说:“那又是谁交待你不要向人说起呢?是守备大人的公子?”
“不,是知客大师。”
麦小云这句话果真是多问了。
守备大人的公子交待或告诫的活,他的目标不会是小和尚,乃是寺中的主持。
方丈不在,尚有副座,告诫副座,再由副座转知寺内僧众,方属正理。
如此说来,那位知客大师该是普济寺方丈以下的副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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