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
他用力一挣,道:
“大师哥,你让我下来嘛!”
丁中齐浓眉一皱,道:
“阿贵,你要怎么样,现在怎能胡闹……”
李金贵道:
“大师哥,清海救过我,是我最好朋友,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等他被玄妙观的道士害了!”
丁中齐沉吟道:“那你准备要怎样?”
李金贵道:“我带他上山去。”
丁中齐道:“不行。”
李金贵道:“山里面师伯师叔那么多,随便那一个都可以收他为徒……”
丁中齐朗笑道:“哈!你以为那些师叔们闲得没事做?他们都已经归隐武林,这次是应师父之请,来此有重大之事要做,岂是来找徒弟的?”
李金贵朝人群中走去,只见清海小道士挥动着手,朝这边挪行过来。
只不过他在一大片跪倒的人群里行走,几乎没有空隙可以让他落脚,行走之际,极为困难。
李金贵拉着丁中齐的衣衫,道:“大师兄,我求求你好吧!你快想个办法。”
丁中齐只见那些跪倒的人群,有些大胆的,已经抬起头来观看,如果他们再逗留下来,那么便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人群困住,向他膜拜祈求赐予。
另外一个结果则是群众发现他不是天神,认为受到了欺骗,转而攻击他。
当然,这些无勇的群众,就是再多一倍来,丁中齐也不畏惧。
可是他能够出手吗?面对这些善良的乡民,他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勇气都没有。
心中的意念有如电光闪过,丁中齐的目光一动只见路边有一捆麻绳。
他将李金贵放了下来,跺脚道:“唉!都是你给我找麻烦!”
李金贵涎着脸,道:“大师兄,就此一次嘛,请你帮帮忙,清海是我的朋友,我总不能置朋友于不顾吧!”
了中齐也不答话,一把抓起那捆麻绳,手持绳尾,振臂一挪。
那捆麻绳有如一条黄色飞蛇,急速地飞了出去,—直伸展到四丈多长,然后搭在清海的腰际,圈卷了几箍。
清海啊的一声,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子已被麻绳带得腾空飞起。
丁中齐把全身的力道都贯注在那根麻绳之上,等到绳头—卷上清海的腰际,用力一带,便将清海整个身子卷起。
清海在空中怪叫连连,手舞足蹈,唯恐会跌落地上,摔破下头,可是他才一闭上眼睛,耳边风声一敛,便已落入丁中齐的怀里。
他的眼睛才一睁开,便看到丁中齐那宽大的脸孔和灿若朗星的双眼,被那神光一逼,连忙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丁中齐轻声道:“清海不要害怕!”
他的右掌轻轻一拂,有如利刃般,将那卷在清海小道士身上的几捆麻绳割断。
他这飞绳带人的动作,便已够吓人了,但是那些抬头观看的老百姓倒还没看出其中的奥妙,却被他这顺手一拂,便已割断数道麻绳的举动给吓呆了。
因为这捆麻绳粗逾拇指,是乡下人用来捆猪用的,平常就算是用利刃,也得费上很大的劲才能将它割断。
但是丁中齐仅只一拂,便将数股麻绳割断,岂不是他的手掌要比快刀还要来得锋利?
由于清海小道士被麻绳带回时,人在空中发出怪叫,引得许多人抬头观看,这下他们全都看到了丁中齐那骇人的举动。
顿时,全都重又伏首磕头,还有的大声诵佛,有的在默默祈祷,祈求天神赐福……
有人满心喜悦,认为自己亲眼看到神仙是灵,有人则是愁苦至极,认为快要死了……
总之,在那一片跪倒的人群中,各种各样不同的意念,不同的想法都有。
这时,玄妙观的失火,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此刻地层裂开,将他们吞噬进去他们也无所惧。
因为,在他们的意念里,他们看到了天神显灵,他们的归宿,必然是天上……
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清海小道士,认为他得到了天神的眷顾,以致能够白日飞升。
丁中齐不是神,岂能知道在眼前那片跪倒的人群里,会有如此复杂的想法?
他只是知道,继续逗留下去,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是以他一拂断卷在清海身上的绳,立刻便挟起李金贵,飞身疾奔而去。
他这一放势急奔,真个快逾奔马,一口气便奔出了二里之外,才缓了下来。
李金贵是有过经验,倒不害怕,清海小道士可从没这种被人挟着飞奔的经验,他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的地面急速地后退,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睁开来。
李金贵反倒觉得这种经验极为宝贵,颇有欣赏的意味,他一面看着清海害怕的表情,一面享受凉风过身的愉快感觉。
只是他不能往地下看,那急建后退的地面,使得他的眼睛都看花了,随之而来的晕眩感,会使他想呕吐出来。
所以他在不看清海之际,转过头去看着后面。
就在他二次回头的时候,他突然见到一个身穿灰色缁衣的老尼姑出现在丁中齐的身后。
那个老尼姑就在丁中齐身后大约六尺多远,可是无论丁中齐奔行得多快,她仍然保持一段距离,既不超前,也不落后。
李金贵起先是一怔,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后来闭了下眼,再度看去,仍然看到那个灰衣老尼姑不即不离的跟在后面。
于是意念一转,忖道:“糟了,莫非这老尼姑是什么鬼魂不成,否则怎会动也不动,仍能跑得这么快。”
一念掠过脑际,他忙又凝神望去,首先,他便见到那尼姑胸前挂着的一串黑色的念珠,其他便看到那瘦癯的脸上,两道长长的白眉。
那个老尼姑戴着一顶灰黑的帽子,脸孔瘦癯却又红润,若非她脸上的两道白眉,单从相貌看去,只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
最奇怪的还是她的右臂微曲,手掌中托着一个高达尺许的白色瓷瓶。
那只瓷瓶莹洁如玉,映着旭光反射出淡淡的莹光,而她的手指也莹洁如玉,衬着瓷瓶,几乎使人分不清何者为手,何者为瓶。
李金贵的目光从那个瓷瓶上移过,挪到那老尼姑的脚上。
立刻,他全身一震,似乎被电光所击中一般。
敢情那尼姑的双足都是悬空的,根本没有沾上泥土。
她脚下穿着普通出家的人穿的麻布鞋,白色的袜套上沾了一些灰尘,有些泛黄,没什么特殊之处,然而这一掠空虚悬数尺,便能紧随丁中齐之后,急速地移动,不由使人为之震惊不已。
丁中齐似乎能感觉到李金贵的异动,垂首问道:“阿贵,你怎么啦?”
李金贵转过头去想要答话,却被迎面一阵急风迫住,无法说出话来。
他勉强开口,只吸得满口的风,于是只好闭上嘴巴。
他在这时,还以为自己见到的只是一种形象而已,略一凝神,又再度转身后望。
一点都没错,那个瘦小的老尼姑,仍然是双脚悬空的,紧跟在丁中齐的身后,
她全身上下仍然维持刚才的姿式。一点都没有改变,没有一点表情。
但是,在李金贵的眼里,她的整个脸庞似乎发射出圣洁光芒,使人不能逼视。
一个意念有如电光似的闪进了他的脑海:“她是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是中国人的最熟悉的一个神,传说中她能闻声救难,只要叫她的名号,便能获得救援。
观世音菩萨能化身千万,以各种不同的面貌出现人间,但最常见的一幅相貌,则是身穿白衣,佩戴璎珞,手捧净瓶,赤足立于莲花之上。
传说她手中所捧之净瓶,内盛净水,中插三根杨柳树枝,只要她用杨柳树枝沽上净水洒下,任何的病痛灾害,都可痊愈祛除。
他大约在心里默祷了十多遍,突觉耳边风声一敛,丁中齐已经停了下来。
丁中齐将李金贵放下地,道:“阿贵,我不认得到白家的路,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挟在右臂的清海小道士也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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