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李靖道:“让我们所有的人全都失去拦阻你的能力,你大概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这是死亡的警告,挑明了以命护主,不死不休。
“无可奈何呀!”袁紫烟道:“一旦刀剑出鞘,总带些伤亡的气息,我是王命在身,不能让。”
李靖道:“世民为天命所应,万民的福祸所系,绝不能任你带走。袁姑娘,这就是人生的悲哀了。”
李靖缓缓站起了身子,双手合十当胸,脸上是一片冷肃,接着道:“有些事,明知凶险可期,却又无法逃避它。”
李靖的神情不像面对着即将暴发的一场恶战,却像在作庄严的祈祷。
袁紫烟看清楚李靖的神情,脸色变了。右手举起,食、中二指捏在一处,似是在掐诀、念咒。
李淳风、袁天罡的脸色也变了。
但站在厅中,手握兵刃的宇文成都、田当、萧雨却是一点也瞧不出大危机正开始笼罩了茅舍大厅。’
尉迟恭、程知节也瞧不出什么?敬德手中雌雄钢鞭已然举起,程知节手中的两柄短斧也已蓄势待发。
袁天罡大声叫道:“药师,不要啊!这件事是老朽做的,干与了天机,如果有任何报应也该由老朽承担,药师,你是局外人啊!”
李靖道:“我说过,世民只要还活着,我会用性命保护他,袁姑娘能使片片落花重上枝头,术法之精高过李靖甚多,如不作同归于尽的雷霆一击,我是全无胜算。两位前辈,请转告出尘一声,明月有圆就有缺,人生长短奈若何?我要先走一步了。”
这句话说得明白,留言诀别,李靖准备死了。
宇文成都暗暗忖道:“这是什么武功啊?还未出手,就先作死亡的准备。”
他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武功!
这也难怪宇文成都想不通了,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武功,但却有这种法术,爆血碎骨,与敌偕亡。
李淳风缓缓说道:
“药师,稍安勿躁!紫烟姑娘,记得你刚才许下的诺言吗?”
“我说过什么?”
李淳风道:“你答应在这里留两天,等候世民的伤势好一些你要和他作一次长谈。”
“倒是不错,紫烟说过这些话。”
“如今世民伤还未愈,姑娘就准备擒他回长安。”
“王命在身,事难善休,李先生要多多原谅紫烟!”
“也不急在一时,履罢约言再斗法,事犹未迟。”
袁紫烟道:“箭在弦上啊!药师情急拚命,不惜粉身碎骨,倾巢之下无完卵,我不能再坐以待毙啊!”
“姑娘,怪不得药师啊!你轻轻一言,把事情逼入了死角,激出这一番生死对决。姑娘还未和世民论及天下政情,这一战,打得太过匆忙了。”
袁紫烟默然不语。
李淳风接着道:“药师,天罡说的不错,干与天机,纵然错,也该由我和天罡承担。袁姑娘虽然来势如泰山压顶,但老朽和天罡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决不让她轻易地带走世民,明日让她和世民谈过之后,再行兵戈相见。药师,暂请住手吧!”
“死我李靖一人,世民少一劲敌,李靖死而无憾!再说,有紫烟姑娘这等仙资玉容的美女相陪伴,死后也可含笑入九泉了!”
他择善固执,心中有一套衡量人生的标准,既现实又充满至死不渝的勇气。
“落花重复枝头上,惊雷未必能偕亡。成都,你们快些退出大厅。”
袁紫烟秀目圆睁,头顶上升起了三尺灵光。
宇文成都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看到袁紫烟头上升起的灵光正快速扩展,把整个人都置于灵光的笼罩之下,只好依言退出了大厅。
袁天罡、李淳风也站起了身子。
“药师兄,不可无礼,世民还未能稍尽地主之谊,也未聆教袁姑娘治世的教益,岂可慢待了贵宾。”
李世民扶着柴绍的肩头,缓步而出。
李世民又接着道:“药师兄,成全我一番心愿吧!”
李靖长长吁一口气,道:“罢罢罢!此番消除我豪勇之气,再见了出尘之面,真不知此后是否还能再鼓起这番勇气了?”
李淳风、袁天罡同时长长吁一口气,绷紧的一颗心才完全放松下来。
这一击是否能杀了袁紫烟,还是未定之数。但是李靖是死定了,厅中的人也很难逃过劫数。
袁紫烟心中也有些震动,固然是没有十分把握能挡住李靖的偕亡一击,因为这是法术中最可怖的一种攻势。
施术者,血肉迸射,任何术法都可能暂失效用,逃过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全要凭本身的真功实学。
没有人轻易施用,更没人在一开始就准备与敌偕亡。
袁紫烟被李靖几近疯狂的勇气震动了,也为他忠于李世民的豪壮之气,给夺走了先声。
她嫣然一笑,挥手道:“惊动二公子养息伤势,是紫烟的不敬了。来日方长,二公子养伤要紧,等待二公子伤势大好,我们再品茗详谈。”
忽然间改变了——来如急风骤雨,天地变色,去则乌云消散,晴空万里。
“好!紫烟姑娘言而有信。”李淳风道:“盘龙居已为姑娘准备了雅静的客舍,新开的温泉沐汤,小息一两日,不难涤除心中烦恼,老朽为姑娘带路。”
“这里叫‘盘龙居’啊?”袁紫烟举步随行,一面低声问道。
“是啊!”李淳风接道:“面对汾河,地藏热茶,雪不覆地,水不结冰,寒风至此而住,黄土高原上的草树皆枯时节,惟这里青山不改,如无经气盘居,怎会有此异征?”
袁紫烟微微一笑,道:“说的是呀!但别忘了我和二公子一场约会,他的伤势好转,就尽快通知我会晤晋见。此地虽好,却非我袁紫烟久留之处。”
李淳风暗暗叹息一声!
他知道自己是很难说得动这位姑娘了,每到重要着力之处,就把话题扭转,看来真得作最坏的准备了。
客舍不远,就在青松掩映间,两个童子迎客来。
李淳风立刻告退。
大厅中灯火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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