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萧家人口简单,除了夫妇二人和一个孩子外,只有一个追随萧家多年的老家人萧福,一名长工和一个婢女。
萧大人那一艘画肪,也毁于那次大火之中,原来雇用的两个舟子,也辞工他去,一座宽大的庭院,就只有这几个人。
那长工除了修整花木,做些粗工之外,从不进后院一步,因此,使这花树环植的内院中,更显得分外寂静。
这日中午饭后,云姑突对萧夫人说道:“愚妹伤势已好,长日无事,太觉闲散,我那姊夫,既喜清静,倒不如把令郎交我课读,也让我消磨这漫长的时光。”
萧夫人沉吟了一阵,笑道:“妹妹有此用心,那就有劳费心了”
云姑知她心中甚多怀疑,也不解说。
次日上午,萧夫人带了孩子来拜见老师,云姑虽然谦辞再三,孩子仍然行了拜师大礼。
萧大人虽然归隐林泉、但治家依然极为严谨,云姑虽由萧夫人口中知道萧家只有个独子,但自从她清醒之后,就从未见过那孩子之面,在她记忆之中,那萧大人也只来过一次,这数月来,她见的只是萧夫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婢女。
萧夫人带孩子拜见过云姑之后,拉着云姑一只手,亲切地说道:“妹妹,这孩子天资不弱,悟性极高,只是先天不足,身体虚弱一些,有劳妹妹多费心了。”
云姑微微一笑说道:“姊姊但请放心,我自会全心全意的照顾他。”
萧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妹妹,千万不要误会我的用心,你该打的尽管打,该骂的尽管骂,这是玉不琢不成器……”
云姑目光一掠孩子。接过:“姊姊放心。我看他睁嵘秀拔,禀赋本厚,日后成就,绝不在姊夫之下。”
萧夫人叹道:“你那姊夫,生平行事,太过方正,得罪了很多权门中人,不得不归隐林泉,埋名这丹桂林中,读书莳花自娱,以遣岁月。他因宦海受挫,看破利禄,不厄独子再涉足功名,平日虽也肯教翎儿读书习字,但读的却不是治世经典,而是诗词歌赋,佛道星十,随兴之所至,想到什么,就教他什么,是以十一二岁的孩子,却学了一肚子奇怪的东西……”
云姑笑道:“妹夫没有教错,不论翎儿日后是否将涉足仕途,这些学问,都该知道一些的好。”
萧夫人回顾了孩子一眼,道:“翎儿、好好听云姨的教训。”
说罢回身缓步而去。
云姑也不劝留,起身相送,回身关上了房门。
这座书房,足足两大间,除了一张木桌,两张竹椅之外,就只有一套茶具。
两扇木窗,正对花园,盆菊盛放,素梅含苞,点缀出初冬景色。
云姑仔细打量了孩子两眼,只见他肌色黄中微现青色。不禁暗自一叹,道:“这孩子幸亏遇上了我,要不然只怕他难以活过二十……”
心中念转,口中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道。“我叫萧翎。”
云姑笑道:“这名字起的很好,振玉翎,总是飞腾之兆,但愿你能光耀门庭……”
萧翎摇摇头,说道:“爹爹替我诊过脉,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只要我学些杂学,再过两年,他还要带我游玩名山胜水,纵然死去,也不算任虚此生、”
云站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这些话,你可曾告诉过妈妈吗?”
萧翎道:“没有,爹爹再三告诫于我,要我不能告诉妈妈,爹爹说,妈妈若知道此事,定然要痛不欲生。”
云姑微微一笑道:“翎儿,你可怕死吗?”
萧翎道:“不怕,爹爹说生死由命,勉强不得。”
云姑笑道:“但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之分,一个人虽然应有生死不足留恋的胸怀,但也应有坚强的求生意志。”
萧翎垂下头去,讷讷地说道:“我不愿看到爹爹伤心。”
云姑突然一整脸色,那娇艳的脸上。似是陡然间罩上了一层寒霜,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孩子,你如听我的话,就可以不死了。”
萧翎双目一瞪,道:“当真的吗?”
云姑道:“自是干真万确,但有一件,我教你什么,不许告诉爹娘。”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匆匆时光,转瞬间又过了两月。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个月之中,云姑和萧翎在那两扇木门紧闭的书房之内,做一些什么。
但有一点使萧夫人大为放心,萧翎那虚弱的身体,似是逐渐强壮起来,脸上也泛现出红润的光采。
萧大人淡泊世情,虽觉翎儿大异往昔,但他不愿多问,萧夫人眼看爱子身体强健起来,高兴地心花怒放,哪里还去多管闲事,盘根究底,查问翎儿从云姑那里学了一些什么。
这一天,腊月二十三日,萧夫人梳洗刚完,忽见萧翎急急冲进房来,叫道:“妈妈,云姨走啦!”
萧夫人吃了一惊,道:“什么?”
萧翎道:“云姨留下了一张便笺,悄悄走了。”
萧夫人急急接过便笺。只见上面写道:
难妇既蒙相救,又蒙夫人垂爱,视同姊妹,劫后余
生、本应留府竭尽绵薄课教翎儿,以报再生之德。唯难
妇另有要事,必须亲去处理,本欲明告,但恐盛情相
留,迫于情势,只得留书拜辞,恩德永铭五内,结草衔
环,但祈有图报之日。临行不胜依依,情非得已,唯恳
宏量海涵。
书上萧夫人妆次
云姑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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