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这当儿,再也忍不住,决心要把近日见闻告诉师父,也许这巨鹤重现,会和自己等一行有着切身的关系,心中风车般打了几个转拿定主意,关上后窗,缓步向师父房中走去。
慧真子正甜酣入睡,一阳子坐在榻侧竹椅上闭目养神,杨梦寰在门外打了两个转,还是不敢进去,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间。
经过了两天养息,慧真子的精神逐渐好转,她几次暗里试行运气,那知功劲未达四肢,已觉着周身骨痛欲裂,汗水涔涔而下,这才知道邱元所说一身功力,尽付流水之言,井非信口开河,数十年日少苦练的一身武功,一旦失去,确使慧真子心灰意冷,如不是一阳子守在身侧,柔言劝解,她早已没勇气再活下去。
玄都观主看师妹两天眉目间愁苦重重,纵然谈笑之间,也难愁怀全开,知她痛失武功,心中大是不忍,劝慰道:“今天我们休息一天,明天就动身到江西鄱阳湖,去找妙手渔隐萧天仪。号称天下第一奇医,不知道医治过多少疑难毒症,也许他有办法替你清除侵入骨髓中的余毒,使你恢复功力。”
慧真子侧头看了师兄一眼,道“邱元说萧天仪已离开了阳湖?”
一阳子笑道:“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我总有力上找得他。
慧真子叹口气,道:“天龙帮三年内邀请武林地大门派比剑你不回昆仑山三清宫去,二师兄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
一阳子皱皱眉道:“那就让你大弟子童淑贞先回三清宫去,告诉掌门师弟一声,我们不参加天龙帮的比剑邀约算了。争霸武林,逐鹿江湖,也算不得什么心愿。”
慧真子嗔道:“昆仑派几百年的威名,难道就在我们手中段送不成?”这样做可以对得住历代长老及恩师泉下阴灵吗?那就不如我早些死去,免得你尽为我操心,什么事也不愿管了!”
一阳子默然垂头沉吟半晌,笑道:“那我们先到鄱阳湖找妙手渔隐,请他给你疗好余毒,就立刻回昆仑山三清宫会,吗?”
慧真子说话出口,就有些后悔,她知道只要一回到三清宫中自己就再不能和大师兄亲密厮守,那将使二师兄柔肠百转伤心千回,几十年压制在心中的痛苦隐密,一巨揭穿,师兄妹三人间微妙的均衡。立即失去,后果如何?实难预料。可是话已经说出了口不能再收回来,心中一阵感伤,慌忙别过头,缓缓躺下身子,答道:“要是找不到萧夭仪呢?”
一阳子已看出师妹懊悔失言,这正也显示她对自己是如何的情爱深重,不禁暗暗佩服,她一个女人家能做到不偏不倚,兼顾全局,把满腹情爱深藏心中数十年不露,维持了昆仑三子间的一种微妙关系,实在难得,比起自己走避天涯,甘心让爱的气度,更觉高了一等,想了一下答道:“假如萧天仪真的不在鄱阳湖,我们再作第二步决定不迟。”
慧真子“嗯”了一声,不再答话,心里却是暗自高兴。
第二天,一阳子等离开了宁溪县城,向江西鄱阳湖赶去。
经过了五天行程,已过了缙云县进人了仙霞岭,这一带山势不大,却是峰峦起伏。绵亘不绝。几个人从早至暮赶了有一百多里山路,这在一阳子及杨梦寰等,根本就不算回事,可是两个舆夫已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了。
到暮色苍茫时候,两个舆夫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休息,这地方前不靠村,后不临镇,举目望去,尽都是连绵山丘,慧真子疗好蛇毒后功力尽失,受不得一路风露侵袭,可怜生龙活虎般的一代女侠,此刻如深闺中大病初愈的弱女子一般。
一阳子只看得无限痛惜,替她选一处避风的山角,让霞琳和童淑贞打开了简单的行囊,服侍师父休息。澄因大师和一阳子相对而坐,杨梦寰采些松枝,燃起一堆野火,把带的干粮烤热,分送几人充饥。
两个舆夫,经过了一天劳累,吃一点东西后倒卧山石呼呼入梦、一阳子看师妹毫无睡意,怕她感伤际遇,陪着她娓娓清谈,说的尽都是武林遗事,江湖奇闻。梦寰和沈霞琳等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蓦地里,一阵步履声踏着山石传来。杨梦寰回头望去,不觉心里一跳,蒙蒙夜色中,一个人缓步而来,正是在宁溪县城客栈中遇见的青衣书生。
青衣人慢步从几人身侧走过,除了斜睇梦寰一眼之外,对其他人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一样,闲情飘逸,流目四顾,似是专门在鉴赏夜色中山景一股,从容中骄气凌人。
一阳子待他背影消失,才回过头道:“这人有点怪道,但又不似对我们存有恶意。”
梦寰皱皱眉接道:“在宁溪县城我已经见过他一次,他好像是专门在盯我们的梢?”
一阳干问清楚事情经过,沉吟一阵,道:“江湖上很多事使人难料,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他嘴里答着梦寰问话,心里却在思解这件事情。看那青衣书生举动,似是对梦寰特别留意;但杨梦寰尚未涉足过江湖,自然和一般武林人物,谈不到什么恩怨,如果事情是碰巧,却又不像。一时间,把个见多识广的玄都观主也难在那里,百思不解其原因。
一宵山宿,第二夭继续登程。越过了佛霞岭,再过武夷山脉。十余天晓行夜宿,进入了江西省境,弃了肩舆,换坐马车一路顺利,到了鄱阳湖边的饶州府。
这地方大码头,情形又自不同,商店栉比林立,行人接踵摩肩,几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上后,一阳子又遇上了一种烦恼,妙手渔隐萧天仪,虽然是名满天下的奇医,但他已摆脱江湖是非常多年,埋名归隐,鄱阳湖方圆数百里,想找他谈何容易,他一连寻访两天,还是探不出妙手渔隐的下落。杨梦寰见师父愁怀重重,心里也是暗自发急。第三天一大早一阳子就出去了,到中午还末归来,杨梦寰心念师父,也信步出店,见街上人如穿梭,迷迷糊糊步入人群,沿街溜去,不觉走到了鄱阳湖边,抬头看,湖波浩瀚,帆影千叶,鄱阳湖无际月波,比起洞庭湖并不逊色,极目远眺,景物如画,不觉入神。正当了意酣兴浓地济览着湖光水色,突然身侧响起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妖笑,道:“你怎么一个人望湖出神?你那个师妹没有陪你来吗?”
梦寰一转脸,就感到一阵香气扑鼻,三尺外俏生生站一个黑衣少女美目流波,黛眉如画,望着他浅笑盈盈。杨梦寰证下神,才认出是在岳阳水月山庄附近三番碰面的无影女李瑶红。
李瑶红着梦寰望着她,只微微颔首一笑,连话也不讲一句,又转头四顾湖色而巨缓步欲去。一阵羞忿,差一点就要流下泪来,勉强忍住,急走两步,到了梦寰身边,低声道:“你这人忘恩负义,那天晚上我招呼你们逃走,自已代你受过,差一点就被人家打伤,今天遇上你,你不但不谢我,而且还不愿理我……”话到这里,声调已低沉得听不清楚。
杨梦寰忆人家示警情意,心中也实在有点歉咎,回头又见她满含泪光,更觉抱憾,立时笑道:“我心里正想着一件疑难的事情,所以……”
李瑶红见他认错,再看他眉目间,也确有着重重隐忧。心里一高兴,接口笑道:“什么难事,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话刚说完,陡地一扬眉又道:“是不是你师妹丢啦?”说罢噗地笑出了声。
杨梦寰看她刁蛮中带着几分天真的神态,皱皱眉头答道:“我在寻一位归隐的奇人。”
李瑶红偏着头,想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找妙手渔隐萧天仪?”
杨梦寰急道:“是啊!李姑娘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吗?”
李瑶红笑道:“若非你遇是我!不然你就是再找个三月两月,恐怕也找不着他。”
杨梦寰道:“那么李姑娘怎么会知道呢?”
李瑶红娇笑一下答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是我的干爹嘛!”
杨梦寰怔了一下神,道:“那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他住的地方?”
李瑶红转了转大眼睛,偏偏头道:“不行!我干爹已闭门谢客,五年来就没有接见过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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