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中年人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叫道:“二弟,你……你真的回来了!”
纪无情再抱那蓝衫人道:“大哥,原来你也……”
他本来要说“原来你也在世”,话说到一半,急急又咽了回去。
蓝衫人拉起纪无情道:“二弟,你大嫂也在这里。”
纪无情定了定神,站在蓝衫人身后的,果然是十多年不见的大嫂。
他还没来得及招呼,纪老夫人便喊道:“心儿,凤儿,还不快快见过你们二哥!”
纪无情转头望去,只见身侧正站着一个丰神如玉、翩翩潇洒的年轻人。
在那俊美少年之旁,另有一个娉婷妩媚、风姿楚楚的绝色少女。
他呆了一呆,望向纪老夫人道:“娘,这两位是谁?”
那俊美少年和绝色少女几乎同声叫道:“二哥,你真不认识我们了?”
纪无情也随即叫道:“原来是心弟和凤妹,你们都已长得这么大了!”
他方才一时之间无法认出弟妹,说来不足为奇,因为他十年前最后一次离家时,弟弟、妹妹才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如今已长大成人了,一个出落得如玉树临风,一个变成千娇百媚的大姑娘,乍见之下,哪敢相认。
原来他的父亲纪飞虎和母亲纪老夫人共有三儿一女。
老俩口在结缡第二年便生下了长子纪无性,十年后生下次子纪无情,再十年后生下三子纪无心。
十年一胎,说起来也真是凑巧。
至于弟兄三人的名字,可能是因为纪飞虎结交方外好友太多,所以替儿子取名,都像佛门弟子的法号。
老俩口生下三子未得一女,巴不得能有一位千金,当真天从人愿,在生下纪无心的第二年,便一举得女。
夫妇二人高兴之余,为爱女取名小凤。
可惜纪飞虎在纪小凤五岁时,便不幸去世。
此时纪无情得与一家团聚,其内心的兴奋,岂是笔墨所可形容,他细算全家人口,至亲骨肉竟然一个不少。
不消说,当年那些陷身火窟的,一定是看家护院和仆妇下人了。
待全家情绪稍稍稳定下来,纪老夫人才望向周翠玉道:“周大妹子,你是从什么地方把无情带来的?”
周翠玉道:“老夫人,纪二公子来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至于他在外面十年的经过,待会儿让他自己和你细说吧!”
纪老夫人愣了愣道:“既然来了半月多,怎么早不通知老身一声?”
周翠玉歉然笑道:“这是老爷子的安排,其实我早就希望你们全家见面了。”
纪老夫人又显出激动之情道:“老爷子对我们纪家,实在恩同再造,待会儿老身就向他老人家叩谢去!”
周翠玉道:“现在该你们全家好好谈谈了,我该走啦!”
纪老夫人一边起身相送周翠玉,一边吩咐道:“性儿,把你二弟招呼到我房里去,咱们大家好好聚聚。”
等纪老夫人把周翠玉送到跨院门口再回来时,全家人早已拥在纪老夫人房中。
老夫人的居室十分宽敞,布置得也颇为雅致。
纪无情叙述过自己十年来的境况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家中惨遭火焚,全家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会来到这里?”
纪老夫人叹口气道:“咱们全家的性命,都是老爷子救下的,若没有老爷子及时施以援手,我们这些人,你真的一个也见不到了!”
“老爷子是怎样救娘和全家的?”
纪老夫人再叹口气道:“当年司马长风派十八血鹰烧庄前,老爷子已预先得到消息,特地派出东方大姐和东方大哥前去救助……”
纪无情不等母亲说完,哦了一声道:“这两位老前辈是谁?”
纪老夫人道:“东方大姐一向住在挥旗山不归谷,那次她正好到‘垂杨草庐’来探望老爷子,老爷子就派她和东方大哥,姐弟二人一起到了南阳咱们家里。”
纪无情立刻想起上次东方霞带他和无我和尚初进“垂杨草庐”时,在门口曾遇到一位白发老人对东方霞口称大姐,想来母亲口中的“东方大哥”,就是此人了。
“两位老前辈到了咱们庄上以后呢?”
“东方大姐和东方大哥到达咱们庄上当晚就出了事,好在当时已经有了防备,就在傍晚,全家遵照他们的吩咐,迁到后山的一处农家,并带出不少细软首饰,至于东方大姐和东方大哥以及下人们则留在庄上应变。”
“后来呢?”
“在当晚二更后,司马长风派出的十八血鹰果然来了,但他们并未得逞,除少数下人死伤外,全被东方大姐姐弟二人打退,据说血鹰也死了好几个。”
“那么火烧庄院的事又是怎么来的?”
“东方大姐姐弟见血鹰已退,下人们也都以为没事了,而且大家苦战半夜也都疲惫不堪,便不再戒备,各自安寝。”
“谁知就在四更左右,又来了一批黑衣人,这批人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十大桶桐油,先把桐油泼在庄院四周,然后放起火来。”
“等东方大姐姐弟和下人们惊醒时,火势已是一发不可收拾,可怜几十名下人全部丧身火海,东方大姐姐弟凭着武功高强,总算得以幸免。”
纪老夫人说到伤心之处,眼泪又不觉像断线珍珠掉落下来。
围在一旁的纪无性夫妇、纪无心、纪小凤眼睛也都开始湿润。
纪无情黯然吁口气道:“这些放火的人,可查出来是受谁主使?”
纪老夫人揩拭着泪水道:“好在被东方大姐和东方大哥当场各捉住一个,但这两人不等问话,便咬舌而死。”
“后来东方大姐姐弟检视他们身上,前胸都有一处铜钱大小的玫瑰花印,再检视他们的衣服,前襟里层又绣着‘暗香’两个字。”
“东方大姐立刻断定是一个叫巫嫣红的百花夫人所为。”
纪无情不觉毛发皆竖,咬牙切齿,无名老人所言不假,他的真正仇家,果然就是百花夫人巫嫣红。
纪老夫人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次事件之后,据说武林中都传言咱们南阳世家惨遭大难是司马长风所为。”
“岂知那位百花夫人比司马长风更加阴险狠毒,做下这样惨绝人寰的事,竟然推到司马长风身上,而她竟靠着沽名钓誉,反而受着武林中千千万万人的推崇,娘真不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纪无情不能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太冲动,强自镇定的再问道:“娘和家人是怎么到了这里的呢?”
纪老夫人道:“庄院已全数烧尽,已使得全家无所栖身,而最重要的,是东方大姐姐弟警告,若借住亲友家中,一旦被百花夫人查知,一定会派人再来斩草除根。”
“最后听他们劝告,雇了几乘软轿,经过夜行晓宿的几天奔波,才来到这里,多蒙老爷子拨出一所跨院,供我们居住。”
“娘和大哥大嫂弟妹等人,是否这十年来不曾离开‘垂杨草庐’一步?”
“我们全家的确这十年来不曾离开‘垂杨草庐’一步,这是老爷子的吩咐,他说不但我们一家人不能让任何外人发现,连他老人家和身边的几位重要亲属照样也要隐秘行踪。”
“因之我们整天都是足不出户,好在家里还有两名下人,出门购物或者办其他的事,都是由他们负责。”
老太太话说得太多,喝了口茶,再道:“这十年来,你大哥整天读书习字,他现在的学问可大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另外又画得一手好画,老爷子客厅和咱们这里墙上挂的不少画,都是他画的。”
纪老夫人说着,指指墙上道:“你看,那就是你大哥画的。”
纪无情转头望去,墙上果然挂着一幅大约五尺长两尺宽的画轴,画名是“寒山秋月”,另有一首题诗,画得的确笔墨传神,颇见功力。
几乎不输当代名家,尤其题字龙飞凤舞,苍劲秀拔,下角题名“草岭山人”。
纪无情只看得嘴里啧啧有声的道:“大哥,咱们纪家一向以武学闻名武林,现在终于出了一位大画家大书法家了,这幅山水画得不输王摩诘,字也写得直追王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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