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因为,“锦华居”是开封府首届一指的大酒楼,前面是一排七间的酒座,后进五重院是客房。
富商巨贾不到开封府则已,凡是到开封的,均以居停“锦华居”为荣,所以,不管其他旅邸如何,“锦华居”都提前客满。
为了抢“赏花大会”的生意,每年二月底起,“锦华居”的老板,会推却任何预约的婚丧喜庆,留下客房大厅给江湖人士,因为那些江湖豪客出手阔绰、气派十足,用银子像用水一般,有重利可图。
现在——
“锦华居”从老板到伙计,瞪了眼了。
偌大的大厅,只有一副座头上坐着一个客人,好怪的一个客人。
一身黑得深沉的宽大袍子,宽大的显得有些儿过分,说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说胡乱的披在身上。
一头乱蓬蓬的乌黑头发,前面由额头垂到鼻尖,连眼睛全给掩遮住了,其余的散披在肩头,最怪的是他由鬓角起的络腮胡子,像一大丛黑呼呼的茅草,整个脸看不出五官来,勉强,从乱发的缝隙中可以发现两道冷漠如电的寒芒。
那是教人一见心头会发毛的眼神。
连店小二也吓得躲的远远的。
那黑袍汉子也只顾闷着头啃着白面馒头,放着面前的筷子不用,抓起大盘的牛肉,胡乱向一堆乱胡子里塞,嚼得“喳喳”直响。
日正当中。
一阵蹄声乱响。
接着笑语声喧。
六个粗壮犷野的黄衣大汉,众星拱月似的,蜂拥着一个少妇跨进了店门。
那少妇一身鹅黄劲装,外罩一领赤红斗篷,约莫三十上下年纪,粉面桃腮,姿容尚称不俗。
只是,一双星目之中,闪烁着阴沉,两道黛眉上扬,隐含几分杀机。
她大刺刺地跨进店来,不理会店小二的招呼,迳向正中一副座头上正位坐下。
六个彪形大汉,并不像平常人一样一步步走来,但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由店门外拧腰幌肩。
唰——
衣袂带动劲风,快如鹰隼般,掠过三丈余的两副座头,然后分为两翼,每边三人,轻飘飘的分踞在那黄衣少妇左右,与少妇坐了一个“品”字形。
“哼!”
一声短促的冷哼,在空阔的大厅内格外刺耳。
六个黄衣大汉,不由倏然从坐位上弓腰站了起来,四下搜巡,十二道目光精碌碌的,一齐落在那个黑衣蓬头汉子身上。
每个人的右手,也按在腰际的弯刀柄上,只是没有抽刀出鞘而已。
黄衣少妇双目略一扫视。
六个彪形大汉忙不迭的低下头来,垂手肃立,分明是对黄衣少妇恭敬备至,畏惧十分。
那少妇微微一笑。
不料——
“哼!”
又是一声冷峻异常的声音。
这一次可听得个清楚,这声表示“不屑”而又十二万分的“轻视”之声,正是从那黑衣蓬面汉子口中发出,半点不假。
有了先前一次经验,六个彪形大汉并未有何举动,可是,六人十二只眼,都瞧着黄衣少妇。
这六个彪形大汉,看样子似乎很是不耐,只不过惮于黄衣少妇不敢发作而已。
黄衣少妇嘴角上翘,也已有怫然不悦之色,施施而起,离座走向黑衣蓬面汉子,粉面微带愠意,脚下却步步沉稳。
黑衣蓬头汉子仿如不觉。只顾斟满自己面前杯子,缓缓的端了起来。
黄衣少妇轻启朱唇,半嗔半笑道:“朋友,阁下连番冷笑,其意何在?”
虽然,黄衣少妇已到了黑衣蓬面汉子身前五尺之处,说话的声音又不算低。
但是,黑衣蓬面汉子像是既聋又哑,没事人一般,只是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酒,顺手拈起一大块酱牛肉,吃得津津有味。
黄衣少妇的双眼神色一沉,娇声叱道:“阁下是又聋又哑吗?”
“他娘的!”六个彪形大汉之一的弹身而起,一个箭步冲到黑衣汉子桌子对面。
他用蒲扇大的巴拿重重的向桌上猛力一拍,吼道:“咱们堡主问你话,你敢不答应!你是寿星老吊头,活得不耐烦是吗?”
“哼!”
又是一声冷哼,短促的冷哼。
黑衣蓬头汉子只咧咧泛黄的双唇,乱蓬蓬的胡须缝里,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只是那么一闪,又啃起手中的半个馒头来。
这个怒吼吼的黄衣大汉真的恼了。
同时,另外五个黄衣大汉,也早已冲了过来,把那黑衣汉子围在核心,其中一个黄衣大汉还顺手向胁下一拉!
“呛!”
二尺五寸带钩的弯刀出鞘,二寸来宽的刀身太薄,颤巍巍的抖动不已,可见他出刀之快,膂力之猛。
弯刀出鞘,口中也厉声喝道:“站起来,快回堡主的话!”
站起来了!
黑衣蓬头汉子果真站起来了。
忽然,像一团平地而起的黑旋风,一团黑影之中,有一缕冰似的寒芒,一掠而过,一现而没。
“啊——”
“哎呀——”
两声惨厉的尖嚎,两个石柱般的黄影,“卟通!”倒在当地,血花四溅,两条活鲜的手臂,挥出三天丈之外。
只见两个黄衣大汉,像杀猪般嗥叫,在地上带起血腥打滚。
快,太快了!
没人看出这黑衣蓬头汉子是如何出手的,而连他的人也随之看不见了。
黄衣少妇粉面苍白,惊慌失色,忙不迭扭转身来。
她身后插腰而立的,不是那个黑衣蓬头汉子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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