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赵一绝摇摇头,道:“如果兄弟知道,张总捕头也不会把诸位都请来了。”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起自门口,道:“四位既想知道,兄弟自是不敢相瞒,失踪的是翰林院一位编修。”
四人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缎子劲装,足登薄底快靴,身佩单刀,年约四十,颚留短须,一脸精干之气的青瘦之人,缓步行了进来。
尽管四人心中有些不满,但仍然都站起了身子,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齐声说道:“张总捕头。”
来人正是名震京畿,黑道上人人敬畏的督府总捕头,八臂神猿张岚。
张岚抱拳一个罗圈揖,道:“四位赏光,我这做主人的因事耽误,晚来了一步,这里向诸位谢罪了。”大步行到主位上坐下来,向门外一挥手,道:“叫他们快些送酒上菜。”
门外边,守候着的青衣捕快,应了一声,快步退下。
提督府总捕头请客,万春楼哪敢怠慢,厨房里早已准备妥当,一声催促,立时送上席去。
张岚虽然想放开一些,但却无法掩去那眉头间的重重隐忧。他勉强忍下心中烦恼,举杯敬酒。
倒是燕山一雕蓝侗忍不住,当先说道:“兄弟不懂官场中事,翰林院中大约是有很多位编修,这官位也大不到哪里去,也许他弃职潜逃,这是官场中事,和江湖上无关,你张总捕头,似乎用不着这般忧苦,把我们都召了来。”
张岚道:“我是下帖子请诸位来,向诸位请教,这召来之说,兄弟可是相当不起。”话声一顿,接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编修,正在替当今皇上翻译一篇奇文,文篇未终,人却突然失踪不见。”
赵一绝道:“北京城几条花胡同,有不少好班子,很有几位迷人的姑娘,张爷你找过没有?”
张岚道:“当初之时,在下也这么想,其人既无珍宝奇物,决不致被谋害,不是弃职逃走,就是迷恋于花丛之中,哪知兄弟一查,才觉情形不对。”
赵一绝道:“怎么个不对法?”
张岚道:“其人姓刘,来自三湘,是一位有名的才子,而且兼通天竺奇文,孤身在京,一向守身如玉,从不涉足花丛。”
赵一绝笑道:“愈是不玩的人,一旦涉足其中,那就如鱼得水,不能自拔。”
张岚摇摇头,接道:“那位刘才子,晚饭时还在舍中进餐,举灯夜读,第二天却突然失踪不见。”
蓝侗道:“谋财、劫色,诚有其事,那位刘编修一个大男人,谁会把他偷去呢?”
赵一绝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这倒是一桩怪事,那位刘才子失踪几天了?”
张岚道:“半月之久了。”
赵一绝道:“总捕头都查过些什么地方?”
张岚道:“妓馆酒楼,客栈赌场,百位捕快,全部出动,寻遍了北京方圆数十里,十余日中,不眠不休,但那位刘才子,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一绝道:“我说呢,这十几天中,兄弟常见督府中人,身着便装,混入赌场,东追西问,就是为了找那位刘才子。”
张岚神色凝重他说道:“不错,敝上前日上朝,皇上查问此事,敝上无法交旨,龙颜大怒,把敝上革职留任,限期一月,破去此案,旨下刑部,一月期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不能破去此案,敝上和兄弟,都要拿问刑部治罪。”
这番话,使得李闻天等四人,个个听得面色肃然,觉出了事态严重,非同小可。
张岚目光转动,扫掠了四人一眼,接道:“兄弟无能,死不足惜,连累敝上,衷心难安。因此,才约请四位,替兄弟出个中意,助我一臂之力,京畿附近,黑、白两道,除了四位之外,再无别人可找了。”
话说的很客气,但却是外和内刚,肉里带刺,言下之意,无疑把事情套到了四人头上。
独目金刚刁佩闭门自修,已不问江湖中事,感觉中还不怎么严重,但赵一绝和李闻天,却听出张岚话里骨头,其中以赵一绝更为焦急,说道:“总捕头的意思是,要我们如何帮忙?”
八臂神猿张岚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些年来,你赵兄在京城的几处赌场,越开越大,你是财源广进,不少人却为赌倾家荡产,兄弟我不敢对你怎么包庇,但只要不出大事情,提督府对你赵兄,一直是一眼睁来一眼闭,如若提督大人为此罢官,兄弟我为此治罪,再换一位提督、总捕,只怕你赵兄那几家大赌场,难有那么安稳了。”
赵一绝道:“这个兄弟明白,只要你张大人吩咐,兄弟是无不全力以赴。”
张岚道:“很好,我要你赵兄,动员手下所有的人,替我查查看,这半月来都是哪一路的黑道人物进了北京,你给我详细的列个名单。”
赵一绝道:“成!我这就叫他们去查,三天内准给你张大人一个回音。”
张岚冷然一笑,道:“这要你赵兄多多费心了,如若事情办不出结果,赵兄那几家大赌场,只怕也很难再开下去了。”
赵一绝干笑了两声,道:“兄弟全力以赴,张大人只管放心。”
张岚目光转到李闻天的身上,道:“李兄,开镖局是正正当当的生意,这些年来,兄弟可从来没有找你李兄的一点碴儿。”
李闻天道:“张大人很照顾,李某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张岚笑道:“李兄能体谅兄弟的苦衷,那就好了。”脸色突然转严肃,接道:“贵局中镖师众多,交游广阔,耳目遍及北六省,希望能给兄弟帮个忙。”
李闻天道:“张大人一句话,李某人愿出动怀安镖局里所有的高手听命。”
张岚道:“兄弟感激不尽。”目光转到刁佩身上,道:“刁兄,你在北京住了很多年,提督府可从来没有传你问过话,而且兄弟也没有把你昔年的事,禀告过提督大人。”
刁佩一抱拳,道:“张大人,这些年,你照顾兄弟,我很明白,我刁佩没有话推辞,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做,不过,兄弟先声明一件事,这件案子一了,兄弟就不想再在北京停留,我要找一个深山大泽,人迹罕至的地方,以度余年。”
张岚道:“好!如若因刁兄之助破了此案,兄弟给刁兄饯行。”
刁佩道:“咱们一言为定,此案不破,兄弟不离京畿。”
张岚目光转到燕山一雕蓝侗的脸上,道:“蓝老爷子,劳驾你老人家,张某是甚感不安,但情势迫人……”
蓝侗一挥手,打断了张岚之言,道:“这个,我明白,提督府是大衙门,掌理京畿安宁,你不用解说了,要我蓝某人做什么,你吩咐就是。”
张岚淡淡一笑,道:“蓝老爷子,北派太极门,在江湖上是一个极受人敬仰的门派,兄弟虽然委身公门,但也是出身武林,对我武林中同道,一向敬重,非不得已,决不敢惊到你蓝掌门人。这番劳驾你蓝爷,实是因为事情闹的太大,就兄弟所知,刑部尚书,已下令兵马司,飞诏山海关,调回马步精锐,锦衣卫、御林军,都奉到随时出动之命,刘编修无缘无故的失踪,自非普通人物所为,这案子如是不能早破,皇上震怒,天下武林人,都可能身遭池鱼之殃。”
蓝侗道:“我不信,皇上能下降圣谕,杀光天下会武功的人。”
张岚道:“有道是龙威布测,这话很难说,万一下了这道诏旨,贵门距离京师最近,自然是首当锐锋的了。”
蓝侗怔了一怔,道:“张大人说的也许有理。”
赵一绝道:“蓝掌门人,你老德高望重,极受武林同道敬仰,但也是安分守己的清白良民,别说事犯龙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是提督府这个衙门,张总捕的权柄,就可使之生,使之死了。”言下之意,无疑是劝蓝侗,民不和官斗,北派太极门势力再大,也不能和提督府斗。
蓝侗是一派掌门之才,如何会听不懂赵一绝言外之意,捻髯一笑,道:“对!北派太极门虽然不是吃的公粮,但也不能让匪徒们在卧榻之侧猖狂,老夫愿尽出本门高手,助你张总捕一臂之力。”
张岚哈哈一笑,道:“四位都愿挺身相助,张某人是感激不尽,其实,我可以随便抓一个武林人物,屈打成扰招,施点手脚,以了此案,但我张某,还不是这等人。”
这当儿,突闻一个急促的步履之声,奔了进来,直闯厅堂。
张岚回头看去,只见来人身穿青绸子劲装,足登抓地快靴,留着两撇八字胡,正是自己第一号得力助手,督府副总捕快,飞刀手于得旺。不禁一皱眉头,道:“得旺,我要你守在提督府,你到此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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