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浮萍聚散(4)
红衣番僧喝道:“给我滚下马来!”声出掌发。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七八丈远,赫连清波那匹坐骑已是如受铁锤猛击似的,一声长嘶,四蹄屈地。赫连清波从马背上飞身跃起。
班定山正在给那番僧喝采,赞他的劈掌功夫天下无双,那知掌声未绝,忽见红衣番僧的坐骑,也似发了狂似的,向石崖冲去。红衣番僧大惊,急忙跳下。
赫连清波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双足着地。不但姿式美妙,而且是在番僧着地之后方始落下。
红衣番僧的坐骑撞在崖石上,撞得脑浆涂地,登时死了。赫连清波的坐骑被番僧的劈空掌力震翻,跌下悬崖,只听一声极为刺耳的凄惨嘶鸣,料想也是死了。
原来番僧的坐骑,是给赫连清波的两枚梅花针射瞎了眼睛。梅花针是最小的一种暗器,她又是在空中射出。红衣番僧根本就防不到她还有这手功夫,不过,假如她不是射马而是射人的话,则是绝计伤害不了那红衣番僧的。红衣番僧有一身横练功夫,一枚细小的梅花针即使能穿破他的衣裳,也刺不进他的体内。
班定山看得惊心动魄,慌忙躲过一边。
赫连清波神色自如,脚一沾地,便即笑道:“大和尚,想不到你的滚下马来,滚得比我还快。大哥莫说二哥,彼此彼此,多劳迎候。”
红衣番僧哼了一声,说道:“小妖女倒还有些鬼门道,但雕虫小技,总是难登大雅之堂。”
赫连清波冷说道:“大和尚老远跑来做一个土霸的打手,归云庄的客厅也算不得是什么大雅之堂吧?”
红衣番僧道:“你知道什么,你若不是胡乱吓唬人,我也不会来找你。”
赫连清波莫名其妙,倒是不觉一怔,说道:“我吓唬谁了?”
红衣番僧道:“你是夸口说你能够用化血刀取人性命么,我是特地来试试你这化血刀是真是假的?”
“化血刀”是从天竺传来的一种极为怪异的武功,名为“刀”,其实并非真刀,乃是以掌作刀。这种怪异武功用掌力发出,据说能令人血液中毒,病症一日一日加重,受尽诸般痛苦,方始死亡。因此也可说得是一种毒功和内功结合的毒掌。中了化血刀,身上会留下红色的掌印和赫连清波那日留在归云庄那两个门客身上的掌印相似,那日赫连清波为了恐吓他们,是曾把自己的毒掌冒充为化血刀。
赫连清波道:“好,要试就来试吧!看刀!”横掌如刀,向昆布禅师劈去。
昆布禅师哈哈笑道:“小妖女大言不惭,这是什么化血刀?只是招式稍微相似而已,嘿嘿,你要见识真的化血刀,看我的吧!”
话犹未了,忽见寒光一闪,赫连清波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是真的钢刀,并非“掌刀”。
原来她这把刀乃是“百炼钢可以化为绕指柔”的真正宝刀,藏于袖子中,以掌势作为掩饰,突然就亮出来的。
昆布禅师吃了一惊,不过虽惊不乱,百忙中的一个“凤点头”挥掌反击。这刹那间,他只觉得头皮一片沁凉,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光头削过。他那一掌也没打着赫连清波。
赫连清波被他的掌力烫歪刀锋,暗叫“可惜”,身随刀转,笑道:“我这把刀能饮你的血,怎么不是化血刀?”口中说笑,刀法丝毫不缓,她展开绕身游斗的打法,转眼间就劈了六六三十六刀。昆布禅师被她制了机先,他那真的“化血刀”竟然还未能使得出来。
战到分际,昆布禅师蓦地喝道:“小妖女,让你见识真的化血刀吧!”
右掌张开,掌心鲜红如血,一股刺鼻的腥风令得赫连清波几乎作呕。
原来他的“化血刀”尚未练到最高境界,在使用的时候,还要默运玄功的。
但虽然如此,赫连清波已是禁受不起了。她仗着轻灵的身法,躲了几招,越来越觉得胸中作闷,心里想道:“久战下去,我没给他的化血刀劈倒,只怕也会晕倒。打不过还是跑吧。”
就在此时,山坳那边有声音传来。
“咦,那个女孩子好像是郡主。”
“让我过去看,你们不必多言!”赫连清波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精神一振,连忙叫道:“大哥快来!”
转眼之间,那人已经来到。年约二十多岁,头戴紫金冠,身披白狐裘,看来像是个贵公子,相貌和赫连清波却不相像。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中年汉子,似乎是他的随从。
最令得昆布禅师惊诧的还是他手中拿的一根竹杖。这根竹杖晶莹如玉,但可以看得出并非玉质。
赫连清波道:“大哥,这秃驴欺负我!”
那少年公子道:“好,你退下去,让我教训教训他!”昆布禅师好生纳罕,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冷冷道:“你管我是什么人,你欺负我妹妹,那就不行!”赫连清波道:“对啦,大哥,我还告诉你呢。这秃驴是要用化血刀杀我的!”弦外之音,只“教训”是不够的了。
少年公子道:“好,那我杀了他替你出气就是!”说到一个“杀”字,只见绿色的光华闪耀,他手中的那根竹杖已是好像毒蛇出洞似的,向着昆布禅师的咽喉刺了过来。
昆布禅师怒道:“狂妄小子,我倒要看你如何杀得了我!”双指一指,向竹杖弹去。“铮”的一声,弹个正着。
昆布禅师以为凭自己的武力,这一弹就可以把少年的竹杖弹出去。那知这个竹杖竟是坚逾精钢,他非但没有把竹杖弹开,两根指头反而痛得好似给铁锤砸了一下似的,要不是他练过金刚指的功夫,只怕指骨都要碎裂。
昆布禅师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一个移形易位,反手劈出。这一掌已是用到八九分功力。少年也似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和他硬碰。立即把向前平挑的小花枪招数变为两翼斜飞的判官笔招数。他这根竹杖,当真活像灵蛇,伸缩不定。昆布禅师一掌劈空,少年的竹杖已是在一招之内,遍袭他的七处穴道。
昆布禅师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避过他这一招,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一个倒纵,跃出三丈开外,叫道:“你和这小妖女大概不是亲兄妹吧!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
少年冷冷说道:“我不必知道她做的事情,你做的事情我却已见到了。就凭你骂这声妖女,我就不能饶你。”口中说话,已是如影随形,跟踪扑上。竹杖起处,招招指向昆布禅师的要害穴道。
昆布禅师思到:“我不伤他,性命先自不保?”可就不顾那么多了。
激战中昆布禅师滴溜溜一个转身,突然间好像平地上起了一片红布,挡住了那少年的竹杖。他是脱下了身上所披的大红袈裟,当作兵器。
他的内功本来比这少年深厚,这件袈裟在他手中运用起来,胜于一面盾牌。
少年的竹杖攻不进去,昆布禅师喘息已定,重新运起“化血神功”,喝道:“好,你这小子不肯罢休,我就叫你也尝尝我这化血刀的滋味!”
他左手挥舞袈裟,在袈裟掩护之下,出掌伺机袭敌,他的右掌可不是寻常肉掌,而是可以致命的“化血刀”。
赫连清波装作看不出危机所在,赞道:“妙啊,妙啊!想不到我和哥哥分手不过数月,他的惊神笔法已经练得精妙如斯!”
年长那随从道:“是呀。老、老主人就是因为小、小公子练成了惊神笔法,才把绿玉杖给他使用的。”
“老主人”的称呼还不算奇怪,但“小公子”的称呼,一般人却是没有这种习惯的叫法。原来那随从想说“老王爷”和“小王爷”的,被赫连清波一瞪眼睛,方始省悟,改了称呼。
昆布禅师一惊非同小可,颤声问道:“令尊是谁?”
少年冷冷说道:“凭你也配知道我爹爹之名字?”竹杖一挑,只听得“卜”的一声,昆布禅师那件袈裟穿了一个小孔。原来他在大惊之下,内力已是不能贯注到袈裟上,少年趁这时机,顿时反夺先手。
袈裟一破,当作盾牌的功力已是打了一个折扣。少年得理不饶人,惊神笔法霍霍展开,每一招都是狠辣之极的杀手。昆布禅师在他狂风暴雨的急攻之下,又再陷于苦战了。
此时他已隐隐猜到这少年公子的身份,但却苦于不能分神说话。
躲在岩石后面的班定山突然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那两个随从就跑过来。赫连清波却似在全神观战,一点不加理会。
班定山认识其中一个随从,连忙迎上前去,打个招呼道:“尊驾是济王府的纽大人吧,久违了。可还记得在下?”“济王”是完颜长之的自号。这名随从名唤纽祜禄,正是完颜长之的一名侍卫。另一个随从名唤阿尔金,和他职位相同。
纽祜禄定睛一看,依稀似曾相识,怔了一怔,说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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