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大闹寿筵(7)
少年道:“非亲非故。我只是瞧着这件事情不太顺眼,忍不住要打抱一个不平而已。你想想,这位姑娘已经打了两场,而且在刚才这场,亦已超过了这位客人自己限定的一百招了,你们倘若要她再打下去,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你们是用车轮战来欺负一个异乡女子吗?”
田秉单刚才没有反对那神秘客人替归元龙出场,此刻当然也没有理由反对这个少年替那女子出场,只好勉强笑道:“你误会了,我问你们是否沾亲带故,并非这个意思。无须枝节横生,扯到什么公平不公平上去。”
少年道:“那是什么意思?”
田秉单道:“你如今是替这位姑娘接下她和归庄主划出的道儿,要是你认输了的话,你任凭对方处置,那是你的事情。但这位姑娘可也得任凭归庄主处置了,既然你和她素昧平生,她能够相信你不会出卖她吗?又即使相信得过你肯尽力而为,但要是你尽了力也打不过这位客人呢?那岂不变成你意欲助她,反而害了她了?”
田秉单是个老狐狸,他的武功虽然远不及那个神秘客人,却也看得出这个少年比那女子更难对付。他说这番话的目的,无非是想引起这个女子顾虑,最好让她自动说出,拒绝这个少年替她打下去。
哪知这个女子却道:“这位大哥替我打抱不平,那是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了。莫说他不会打输,即使打输,我也认命!”少年回过头来,对那神秘客道:“这位姑娘已经同意了,你呢?”
神秘客定着双眼向他注视,目光似乎充满惶惑,忽道:“你是谁?”
少年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我在你的眼中,我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人物。这话你似乎也是说过的了。又何须再问?”
神秘客刚才拒绝让他调停,的确是骂过他“你这小子算是哪号人物?”的。
神秘客给他拿着话柄,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你是有名还是无名,但你既然是替这位姑娘接下道儿,你就得报上名来,这是规矩!”
少年道:“哦,有这么多规矩。那么,你刚才替归庄主出场,却又为何不讲这个规矩?”
那少女道:“对啦,你要他报上名来,先得自己报上名来!”神秘客冷笑不答。
老拳师田秉单又以公证人自居,替他说:“姑娘,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少女道:“什么其二?”
田秉单道:“他是归庄主的客人,他的姓名来历,归庄主的客人,他的姓名来历,归庄主早已知道。但这位小哥的姓名来历,却不知有谁知道?除非他能够找到一位我们认可的人担保他,否则以归云庄在武林中的地位,归云庄的事情,可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插手!”
少年道:“如此说来,姓名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来历分明了?”
田秉单道:“不错。因为你和这位姑娘非亲非故,却要你来插手这件事情,按江湖规矩,你就得让当事的一方,知道你是何来历!”
少年似笑非笑,忽地转过头来,对那神秘客道:“你一定要知道我的来历?”
神秘客冷冷说道:“我不勉强你说出来,但怎样叫做按照江湖规矩办事,田老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言外之意,他不肯说,那就只有请他下台。
少年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哈大人,你是贵人事忙,你大概记不起我是谁了。但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的!哈大人,你再想想看,或者你会记起我这个无名小卒也说不定!”
此言一出,神秘客固然吃惊,满园宾客,也都是大惊失色!
令得他们大惊的是少年口中说出的“哈大人”这三个字。
他们都知道金国的御林军副统领是哈必图,哈必图是当今皇上的近身侍卫出身,早在他升任御林军副统领之前,就有一等巴图鲁(勇士之意)的封号的。
但也是正因为哈必图是在京中伴陪皇帝,所以他的大名,在金国虽然是家传户晓,地方上的武林人物,见过他的却是极少。此时众人不禁在心里想道:“这个受到归元龙特殊礼遇,奉为上宾的神秘客,莫非就是御林军副统领哈必图?”
不错,这个神秘客正是金国的御林军副统领哈必图。
“不会有这样巧吧?难道这个少年就是檀家那个孩子?”哈必图不由得心头大震了。
哈必图失声叫道:“你,你是!”
少年冷冷说道:“哈大人,你想起来了吧,还要不要我自报姓名?”
当然是用不着他通名道姓了。哈必图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对着这少年仇恨的目光,听了这少年冷酷的语气,他是再也没有怀疑了。这个少年就是檀家的那个孩子,檀家唯一幸存的孤儿檀羽冲!
想起自己和檀家结下的深仇,饶是哈必图有“一等巴图鲁”(勇士)的衔头,而对檀羽冲的目光,也是不禁心头颤栗。
那场血战,哈必图的手下全都死掉,只有他一个人侥幸逃得性命。
但檀家的人,包括檀羽冲的祖父檀公直,父亲檀道成和他的外公(其实是他母亲的义父)张炎在内,也全都死了。
这些人虽然不是他杀的,但若不是檀公直和他斗得两败俱伤,他们也不会死在宋国皇帝派来的大内卫士手下。宋国的卫士是刚好在他逃出檀家之后就跟着来的。他后来方始知道,接着在檀家的那场血战,宋国的卫士也都尽数丧命。盘龙山那场血战,檀家逃出来的只有张雪波和檀羽冲这对母子。哈必图又再想起了七年前在商州节度使衙门里的一场血战。
那场血战,完颜鉴的手下,死在耶律玄元之手的不计其数,哈必图自己也几乎被耶律玄元捉去。
但张雪波却是在他亲自发号施令之下,被乱箭射伤,终于毙命的。
想起自己和檀家结下的深仇,他知道和檀羽冲这场恶斗已是无可避免的了。
他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有意冲着我来的!”
檀羽冲道:“哈大人,你说对了一半。不错,我是想要找你,但却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哈必图喝道:“你想怎样?”
檀羽冲笑道:“我不是早已说过了吗?我是看不过眼,来替这位姑娘接下她和归庄主划出的道儿!”
归元龙的二徒弟魏连魁是洛阳总兵帐下的参将,作威作福惯了,但却是个草包,忍不住说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我看不管他是什么。也不配和哈大人交手吧?”他是不自觉的按照官场的习惯,压低这“小子”来奉承哈必图的。
哪知这正触了哈必图之忌,他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都用不着旁人来管!”要知他是奉了皇上的密令出京,他的身份固然不想公开,檀羽冲的身份,他也是不便当众说出来的。(檀羽冲的祖父是金国王爷,这种涉及皇族内部私斗的事情,岂能给一般百姓知道。)
那少女似乎已经看出一点跷蹊,故意钉着哈必图问道:“哈大人,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是吧?那你认为他有没有资格和你过招?嘿,嘿,我这是按江湖规矩,不能不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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