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黑妞盐浆(1)
房内一片,白色,杨铮就躺在白色里。
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单,窗外却是一片黑。
黑得令人心都碎了。
杨铮双眼虽然望着窗外的夜色,目光却已不知游向何方?
远处的天空有一片浮云在飘动,风中仿佛也传来远方的野狗鸣位声。
夜,为什么总是令人那么寂寞?那么感伤?
今夜星月居然还是无语,大地一片宁静。
静得令人心都醉了。
目光仍在飘游,耳朵却已动了。
夜静,所以轻微的脚步声,就特别能令人注意。
脚步声很轻却短促,这是女人的脚步声。
敲门声还未响起时,杨铮已懒散地开口:“进来吧!”
脚步声短暂地停止,仿佛来的人吃了一惊。
“吱呀”一响,门已打开,走进了一位很美丽很温柔很甜的女人。
“爹,还没睡?”进来的这位女人居然是花舞语。
“想睡,可是夜太静了。”杨铮仍然望着窗外。“静得令我想喝酒。”
“可以喝酒吗?”
“所有的医生一定都说病人绝对不可以喝酒。”杨铮转过身来,笑着说:“你说我可不可以喝酒呢?”
花舞语也笑了。“爹想喝,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听了这句话,杨铮的脸上居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无奈:他苦笑着说:“成功的人,往往都听不到真心话。”
花舞语当然听得懂他括的意思,可是她只能笑。
她的脸上充满了笑容,眼中却全无笑意,这种笑远比不笑来得令人心寒。
夜静、风寒、秋残、星无语。
“奇怪,今天戴师爷不在这里,也没回王府。”花舞语说:“他到哪儿去了呢?”
“一个地方。”杨铮说:“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很近的地方。”
“很远?很近?”花舞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去的地方,可以说是很近,也可以说很远。”杨铮看着她。“这要看他遇见了什么情况?”
——如果不幸遇难,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到了很远的地方。如果遇伏,不幸被抓,那一定是在很近的地方。
坚刻的纹路从鼻翼划过面颊,直入鬓角——这是岁月的皱纹。
花舞语看着床上杨铮面颊上的皱纹,几日不见,他脸上的纹痕又加多了些,也加深了。
“你一点也不担心戴师爷,”“我能怎么样?”杨铮望望自己腿上的夹板。“我是个病人,腿上又绑着这种要命的木板,动也动不了,就算想去找他,帮他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爹任职这么多年,一定还有心腹。”花舞语仿佛很关心戴天的安危。“要不要我替你去通知他们,找找戴师爷?”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心腹?”杨铮看着她。
“古往今来,哪个大将身旁没有心腹的,”花舞语轻轻一笑。“就算一辈子都用不着,也、要准备,以防万一呀!”
杨铮笑了。
“现在离夭亮虽然还早;但是黑暗总是会过去的,黎明迟早会来到。”杨铮凝望着漆黑的天空。“在曙色初露,寒意渐淡的清晨里,旨够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盐豆浆,那才是一种享受。”
“爹想喝盐豆浆?”
“我已有好久没有尝到‘黑妞豆浆’了。”
“黑妞豆浆?”花舞语说:“可是衔尾那家只卖盐豆浆和油条的‘盐浆店’?”
“是的。”
“听说那家的盐浆是祖传的,任淮也学不来。”
“所以她的生意总是特别好。”杨铮说,“等太阳刚爬出山头,她就已卖完了。”
“明天我赶个早,替爹买一碗来。”
“你等她装好时,用左手接过来然后交给右手再递还给她。”杨铮说:“你就说:还是在这儿先喝一碗。…花舞语的眼睛已有点亮了。”她一定会间你,用什么碗,你就说:随便,只要不是破碗就好。”“就这样?”“是的。”“这是不是联络的暗语?“花舞语说:“那个黑妞一定是爹的心腹?”
杨铮点点头。
“要不要告诉她什么事,”“不必。”杨铮仿佛有点咽了。“什么都不必说。”
“是的。”花舞语说:“我知道了。”
乳白色的雾从山里林中升起,从微湿的大地升起,从锅盖边升起。
黑妞掀开锅盖,迅速利落地舀了一碗豆浆,加上一些祖传的配料,一碗“黑妞盐浆”就已然放到等着解馋客人的面前。
现在离第一道曙色出现,还有一段时间,店里却已有了六七位客人。
黑妞一点都不黑,不但不黑,皮肤还很红润,红得就像是多情少女初见情人时,浮现在脸上的那种嫣红。
她大约有二十五六岁,脸圆圆的,眉毛弯得就仿佛上弦月,眼睛黑白分明而且亮丽,就宛如雨后高挂天空的那一轮明月,鼻子娇小却挺拔,嘴唇微微地噘着。
微噘的嘴并没有破坏她的美,反而更显出她的个性美。
她的腿修长、圆滑,加上一条紧身的黑色裤,更衬出腿的动态美。
一双手虽然成天在工作着,但还是那么纤细、柔美,就仿佛刚出炉的豆腐般娇嫩光滑。
花舞语来的时候,店里的七八张桌子已坐了十几个人,每个人都低着头喝盐浆,仿佛部互不相识。
“早。”黑妞笑着说,“姑娘你起得真早。”
“来晚了,就啥也买不到了。”花舞语也在笑。
“掏豆、选豆、洗豆、压豆、煮汁都是我一个人做,份量当然就会少了些。”黑妞说:“还好我是一个人吃饱就等于全家饱。”
“却害苦了我们这些想喝‘黑奴盐浆’的人。”花舞语仿佛在埋怨。
“早起精神好。”黑妞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那早起的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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