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人的魅力(2)
“杀他的人以为他死了。”杜无痕说:“却不知苦行僧练的本就是磨练身体,磨练求生意志的功夫。”
“但他也只拖到写完两个字就死了。”温火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的恐惧。”
——他恐惧的是杀他的人,还是恐惧死亡?
“或是恐惧另外一件不可知的事?”杜无痕叹了口气。“这个秘密已随着他而去了。”
“有时一个字就可以泄露很多秘密。”藏花说:“他留下了哪两个字,”“无罪。”杜无痕回答。
“无罪?”藏花诧异。“无人可及的无?犯罪的罪?”
“是的。”
“这两字又代表什么?”藏花喃喃白语。“是指杀他的人无罪?还是指自己无罪?”
“我们花了十七年的时间,才解开这两个字的秘密。”
温火说。
“十七年?”藏花说:“真难为你们了。”
“这两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杜无痕说。
“卖国贼的名字?”藏花问。
“原先我们也是这么猜测。”杜无痕喝了口酒。“我们翻遍了所有官方人员的资料,没有一个人能跟这两个字搭上关系。”
“我们又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口过头来查苦行僧的资料。”
温火替藏花倒了一杯温好的酒。“苦行僧姓钟,他有个失散十几年的儿子,就叫无罪。”
“钟无罪?”藏花说:“难道儿子杀老子?”
“据我们调查,昔行僧这次入关除了负有任务之外,和儿子相聚也是目的之一。”
“他儿子现在何处?”藏花问。“这件事又怎么跟钟毁灭祉在一块?”
“这两件事,用八个字就可以回答了。”杜无痕注视藏花。“钟毁灭就是钟无罪。”
“苦行僧的死,和他所带来的秘密到底落入何人手里,”温火说:“一定和他儿子有关。”
“所以我们才要你救出钟毁灭,”“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任何官方的人知道。”杜无痕说:“包括杨铮在内。”
踏过积雪的小桥,便是一片梅林。
梅林旁,就是泉水的尽头。
一线飞泉,自半山中倒挂而下,衬着这片梅花,更宛如图画。
图画中有小木屋,也有人。只看出他穿着套很干净、很新的青布长衫,头发也梳得很光很亮。
他右手提着水桶,左手衣袖里却空荡无物——他竟是个独臂。他的年纪大约有七十几岁了,但你一仔细看,却觉得他只有四五十岁,等你相信他是四五十岁时,他看来又仿佛已是八十几岁的老头了。
他的年纪竟令人猜不透。他提着水桶,穿过梅林,走入木屋。木屋里虽没有什么华丽的陈设,但却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屋子的角落里,有张八仙桌,那穿青衣衫的中年人从桶里拧出了一块抹布,开始抹桌子。他抹得很慢、很仔细,看来好像这桌子上只要有一点灰尘留下来,他就见不得人了似的,一遍又一遍。
“蓝大哥,你又在整理屋子?”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口头望向房门。“夫人。”
这人竟是当年人称”神眼神剑“的蓝大先生蓝一尘。他的容貌虽然已老了些,但脸上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只是眼睛里已失去了昔日那种慑人的威严。当年他为了试杨铮的离别钩法到底得了杨恨的几分真传,而不惜牺牲一条手臂。
他曾答应杨铮留在大林村外的小木屋,陪吕素文一起等着杨铮回来。如今又为何在这里?难道吕素文的失踪,和他有关系?
门帘掀开,走出一中年妇人。她的脸色苍白,美丽的眼睛也已失去了昔日的光采,但眼尾的那抹倔强却仍在。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看来是那么冷淡,似乎早已忘却了人间的欢乐,也已忘却了红尘的愁苦。
蓝一尘见她走出,立即迎了上去。“夫人,你身体还未全好,怎么可以起床走动?”
“躺太久骨头都松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孤零,那么寂寞。
“难得今天天气好一点,起来走动走动。”蓝一尘抉着她走至窗前的椅子,她缓缓地坐下,望着窗外的梅林。
“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往年早。”她的眼神也是寂寞。“雪季提早来了。”蓝一尘说:“所以梅花也开得比去年茂盛。”
她的目光缓缓望向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眼睛逐渐膝拢,过了良久良久,才开口:“不知那里的梅花是否也开了。”
“一定开了,那里的气候比这儿寒冷。”
“没人照顾,会开得好吗?”
蓝一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他一定会去照顾。”
这次换她沉默了,她将视线收回,注视着蓝一尘,轻声地问:“他——还活着?”
“一定活着。”蓝一尘肯定他说,“世上有一种人很不容易死,他就是属于这种人。”
“今天是九月二十八,已经整整廿年。”她的眼角已有泪珠在闪烁。
“夫人,是否要我陪你到那里去一趟?”蓝一尘轻声问道。
“时间未到,我们怎么可以毁约。”她凄然而说:“廿年都忍了,还在乎剩下的时间吗?”
“是。”蓝一尘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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