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剑气纵横同御侮 芳心历乱起疑猜(4)
这时战场上只有万柳堂这一小股被围,其他的或已撤至后山,或已脱离险境,正在奔逃,情势与官军初上山之时,已是大大不同。
牟世杰说道:“段贤弟,你们先走一步,我去接应万老英雄,随后就来。”段克邪道:“我也去。”牟世杰说道:“尚未突围的只有几个人,不必兴师动众。吕女侠和这几位兄弟都是第一次来金鸡岭的,不熟识道路,你带他们先冲出去。你放心,官军虽然人多势众,未必就困得住我和铁大哥。”
段克邪听他说得有理,便道:“如此,我在前面等候你们。”金鸡岭上已成一片火海,段克邪行前引路,绕过火场,翻过后山,羽林军马队追来,被吕鸿秋的暗器打翻几个,山上烧断的树木陆续滚下,去路阻塞,火势又向前山蔓延,羽林军的马队也只好拔转马头。
段克邪这一行人脱离了险境,进入了后山的峡谷,回头一望,但见火光冲天,人马的嘈杂声却已听不到了。吕鸿秋望了众人一眼,笑道:“咱们都成了黑面玄坛啦!”原来他们从火场旁边通过,被烟灰沾得满头满面。
前面恰巧就有一道清溪,段克邪道:“咱们洗一个脸,就在这里等候铁、牟两位大哥。”溪涧旁边有两块石头正好坐下来洗脸,吕鸿秋生性爱洁,便先上去洗了个脸。
段克邪坐在一块石头上招手笑道:“这里还有个位置,你们哪一位来呀,不必客气,也不用避嫌。”原来那两块石头靠得很近,坐下来就要挤在一起,所以段克邪刚才没有和吕鸿秋一同洗脸。吕鸿秋“啐”了一口,笑道:“你有多大年纪,就讲起男女之嫌了?我还只是当你小弟弟看待呢,你却不敢同我一道洗脸。”段克邪道:“不是不敢,是让你舒服一些,你还不感激我?”又笑道:“你老是说我小,我站起来比你还高半个头呢。”史若梅把他们当作打情骂俏,禁不住嘿嘿冷笑。
段克邪道:“这位兄弟,大家都是一样黑口黑脸,谁也不用笑谁了,快来洗脸吧。”他只是十六岁过几个月,孩子气尚未消除,只道史若梅是因为大家都沾满了烟灰而好笑。吕鸿秋却听出了她的笑声古怪,心里很不高兴,向史若梅白了一眼。
史若梅心里更不高兴,聂隐娘低声说道:“克邪叫你,你就去吧。”史若梅道:“去就去,我怕他不成?”段克邪觉得奇怪,心道:“这人说话真不可解,同我一起洗脸,谈得上什么怕不怕呢?”只因史若梅刚才曾在战阵中拔刀相助,而且史若梅在他的心目中又只是个“新朋友”,故此段克邪心里纳闷,却不方便问她。
两人一同坐在石上,挤得很近。段克邪一边洗脸,一边问道:“这位大哥,刚才多承相助,我还未曾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你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这时他们脸上的烟灰都已洗净,恢复了本来面目,清流照影,极是分明,段克邪蓦地一惊,跳起来道:“你,你是——”这刹那间,他不知怎么称呼才好,在“是”字之后,便张大了嘴巴,心中乱到了极点。吕鸿秋忙问道:“他究竟是谁?”段克邪猛地一咬牙根,大声叫道:“她是潞州节度使薛嵩的大小姐,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好媳妇!”
吕鸿秋性烈如火,闻言大怒,喝道:“哼,原来你这贱人就是奸细!”史若梅几乎气炸了心肺,大骂道:“你才是不要脸的贱人!”呼的一掌就拍过去,要掴吕鸿秋一巴掌。
吕鸿秋气力较大,双掌一推,史若梅跄跄踉踉的倒退三步,几乎跌落水中,说时迟,那时快,吕鸿秋已拔出了柳叶刀,厉声骂道:“好个大胆妄为的奸细,不杀了你,就对不住死难的弟兄!”
史若梅冷笑道:“你们巴不得我死,好遂了你们的心愿是不是?哼,可没那么容易!”“嗖”的佩剑出鞘,迎上了吕鸿秋的柳叶刀。
史若梅的剑法已尽得妙慧神尼的真传,唰,唰,唰,连环三剑,在怒火上头,更加使得凌厉无比!吕鸿秋最擅长的是暗器,刀法虽然也很不弱,却挡不住史若梅的猛攻,登时主客易势,反转过来,几乎给史若梅迫得落水。吕鸿秋叫道:“段克邪,你怎么啦?对奸细还讲什么江湖规矩?”原来她以为段克邪之所以不肯上前助战,乃是因为不愿以二敌一。
段克邪心乱如麻,听了吕鸿秋的话,不觉瞿然一惊,心里想道:“这次是田承嗣派羊牧劳率领‘外宅男’,再会合了羽林军来打我们的。我曾亲眼见她和田承嗣那宝贝儿子亲亲热热,哼,她今日却混进金鸡岭来,纵非奸细,也是敌人了!我和她早已恩断义绝,还讲什么情份?”
想到此处,心意已决。就在这时,只听得“嗤”的一声,吕鸿秋的衣襟被史若梅一剑穿过,一脚跳空,单足立在溪涧旁边,摇摇欲坠,史若梅正要再进一招,迫她落水,忽觉劲风扑面,段克邪已扑了过来,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抢她的利剑!
史若梅气怒交加,叫道:“好呀,段克邪,你杀了我吧!”一发了狠,咬紧牙根,挥剑便刺!段克邪武功远胜于她,但她这一剑来得十分凶猛,段克邪除非把她击伤,否则实难毫无损伤便能夺到。段克邪横起心肠,使出金刚掌力,一掌便向她拍下。这一掌若然击实,史若梅非重伤不可,正是:
本是神仙侣,成仇事可嗟!
欲知段克邪是否忍心伤了史若梅,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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