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俞佩玉咬牙道:“今日我必定亲手杀你,谁也不能拦我出手。”
谢天璧精神一振,狂笑道:“好,有志气,但话出如风,却是更改不得。”
他边说边打,边打边退,突然乘机抽出了插在树上的长剑,“刷”的一剑,反撩而上,接连七剑刺了出去。
这一手“急风快剑”,虽绝非“点苍”正宗,但剑法之辛辣狠毒,却似犹在“点苍”之上。
俞佩玉以攻为守,奋不顾身,谢天璧的快剑似被他这种凌厉的气势逼得暂时难展其锋。
但刷刷刷剑风过处,俞佩玉衣衫又被划破了三道裂口,一缕鲜血自肩头沁出,转瞬又被大雨冲了个干净。
红莲花直瞧得心惊胆战,满头冷汗流个不住,他平生所见恶战不下千百,却从未有今日这一战如此惊心动魄。
他突然发现这倔强的少年平日言谈举止虽然是那么温柔,但动起手来时之勇猛凌厉,竟是他平生未睹。
此时此刻,谁都可以看出,俞佩玉气虽未衰,力已将竭,他今日若想手诛此獠,其力实已不足。
但此时此刻,别人若来插手相助,这倔强的少年,说不定立时便要含愤自决,红莲花只有在暗中叹息,暗中跌足。
只见谢天璧剑势已易攻为守。
他显然是要先耗尽俞佩玉的力气再出杀手,俞佩玉的攻势虽勇,怎奈血肉之躯,还是冲不过那锐利的剑锋。
他身上又不知被划多少血口。
风雨凄苦,大地阴暗,这是个悲惨的天气,这也是场悲惨的决斗,眼瞧着俞佩玉的浴血苦战,红莲花纵然心如铁石,也不禁伤心落泪。
又是一声雷霆击下。
天地之威震动了山河树木。
俞佩玉脚步突然一个踉跄,右胸前空门已大露。
红莲花面色惨变,失声惊呼。
但此刻他纵然有心出手相助,却已来不及了,谢天璧掌中长剑,已如毒蛇般刺出,直刺到俞佩玉的右胸!
这一剑当真是比闪电还快,比毒蛇还毒,红莲花心胆俱碎,突然间闭起了双目,他实已不忍再瞧。
电光一闪,瞧着谢天璧的脸,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杀机,满带狞笑,他知道自己这一剑必定再也不会失手。
这一闪电光,却也使得他眼睛眨了眨,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俞佩玉双掌不知怎地已挟住了他的长剑。
他这一剑竟如被巨石卡住,再也动弹不得。
俞佩玉已跟着一个肘拳撞出,“噗”的撞上他胸膛。
他只觉眼前一花,俞佩玉这只手掌已如鞭子般反抽了过来,抽在他脸上,他竟被抽得转了半个圈子。
这一夹,一拳,一掌,三个动作竟似已合而为一,“啪、噗、啪”三声,也似已合而为一。
电光闪过,这时霹雳方自击下。
俞佩玉已扑上来,抱住了谢天璧的身子。
他两条手臂,竟像是一双铁钳,谢天璧两片胸骨都似将被他夹在一起,连叫都叫不出来。
只见他一张脸由青转红,由红转紫,俞佩玉的脸却如死一般的苍白,两只手紧紧绞在一齐,指节也已发白,只听谢天璧喘气声由轻而重,由重而轻,接着,是一连串“咯咯”声响。
他胸前肋骨,竟被生生夹断。
红莲花直瞧得心动神飞,直到此刻,方自呼道:“留下他的命来,问个清楚。”
俞佩玉两条手臂缓缓松开,垂下,踉跄后退了几步,身子似已摇摇欲倒,仰天惨笑道:“我终于做到了,是么?我终于做到了……”
谢天璧的身子,就像是一摊泥似的软了下去,红莲花一把拉住了俞佩玉的手,眉飞色动,道:“这一招可就是俞老前辈昔年名震江湖的绝技,‘羚羊挂角’、‘天外飞虹’,也就是‘先天无极’的不传之秘。”
俞佩玉惨笑道:“但先父一生之中,从未以此招伤人,而小弟……小弟……”突然垂首,水珠直落而下,却不知是雨?是泪?
红莲花动容叹道:“好奇妙的招式,好高明的招式,当真可说是‘无迹可寻’,当真可说是‘无中生有’……武林先辈的绝技,我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他重重一拍俞佩玉肩头,大笑道:“你身怀如此绝技,为何不让我早点知道,倒害得我为你苦苦担心。”
俞佩玉道:“小弟……小弟……”身子突然倒在红莲花身上,他实已全身无力,竟连站都站不住了。
红莲花赶紧自怀中摸出粒丸药,塞进他的嘴,道:“这是昆仑小还丹,补气补神,天下第一。”
俞佩玉满嘴芬芳,却失声道:“小还丹?如此珍贵的药,你,你怎么能给我?”
红莲花默然半晌,凄然道:“这,不是我给你的,是天钢道长……”
俞佩玉怔了怔,道:“他,他老人家怎会……”
红莲花长叹道:“这……这是我自他老人家给你的饭团里取出来的,我本以为那饭团中有毒,谁知……谁知……”
俞佩玉黯然垂首,泪流满面,道:“难怪他老人家说这饭团不是谁都可以吃得到的,谢天璧,你,你这恶贼,你这恶贼。”
霍然回首,面色突又惨变。
“谢天璧”的尸身仍倒卧着在雨水中,但头颅却已不见,四下暴雨如注,半里内绝无人踪,头颅到哪里去了?
红莲花,俞佩玉,面面相觑,却不禁怔在那里。
若说有人割下了他的头颅,那是绝无可能的事,若说没有人割下他的头颅,他的头颅难道自己飞了不成?
红莲花绝顶聪明,弱冠之年便已掌天下第一大帮的门户,可说是当今武林第一奇才。
但他左思右想,却再也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怔了半晌,再垂下头去看,就在这片刻之间,谢天璧的肩头胸腔竟又不见了一片。
红莲花突又一拍俞佩玉肩头,失声道:“我明白了。”
俞佩玉道:“你,你真的明白了?”
红莲花叹道:“你弯下腰去,仔细瞧瞧。”
只见谢天璧的尸身,竟在一分分,一寸寸地腐烂,鲜红的血肉,奇迹般
化为黄水,立刻又被大雨冲走。
俞佩玉只觉眼角不断抽搐,几乎立刻便要呕了出来,扭过头去,长长透了口气,道:“这莫非就是江湖传言中的化骨丹?”
红莲花道:“正是,他自知已必死,竟不惜身为飞灰。”
俞佩玉道:“但他双手却已断了,怎能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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