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少林松水也沉下了脸,缓缓道:“你这请帖,却嫌太真了。施主有所不知,此次黄池之会,请帖共有七种,这黄色请帖最是高贵,若非一派掌门,也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才能有这种帖子,也唯有十三位主会的掌门人才能送出这种帖子,而阁下……”
黑衣少年冷笑道:“而阁下却不像是和这十三位掌门人有什么交情的人,这帖子不是偷来的,就是骗来的。”
喝声中长剑又复刺出,这一次那少女也不开口了,七个人已成合围之势,将俞佩玉围在中央。
俞佩玉满肚子冤枉,却又当真不知如何解释,那见鬼的“帮主”送他这张帖子,莫非就是要害他的?
黑衣少年掌中剑丝毫也不留情,使的正是正宗点苍“落英飞花剑”,迅急、辛辣,正是点苍剑法所长,这种剑法也正是最最不易闪避的,俞佩玉苦于不能还手,片刻间已连遇险招。
那少女皱眉道:“你还不束手就缚,难道真要……”
话犹未了,突听半空中传下一阵长笑,长笑曳空而过,众人失惊抬头,只见一条人影在黑暗中闪了闪,如神龙一现,便消失无影,却有件东西自半空中飘飘荡荡,落了下来。
黑衣少年剑光一闪,挑在剑尖,竟赫然是朵红色的莲花。
黑衣少年面色立变,失声道:“红莲花!”
少林松水却已向俞佩玉长揖含笑道:“原来施主竟是红莲帮主的好友,弟子不知,多有失敬。”
黑衣少年苦笑跌足道:“你……前辈为何不早说。”
俞佩玉怔了半晌,叹道:“我其实并不认得这位红莲帮主的。”
黑衣少年垂首道:“前辈若再如此说,晚辈便更置身无地了。”
俞佩玉只有苦笑,还是无法解释,那少女一双剪水双瞳盯着他,嫣然笑道:“弟子华山钟静,敝派在前面设有迎宾之馆,公子既是红莲帮主的朋友,也就是华山派的朋友,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请移驾到那边歇歇。”
黑衣少年拊掌道:“如此最好,明日清晨,敝派自当车驾相迎,恭送前辈赴会。”
俞佩玉想了一想,苦笑道:“也好。”
就这样,他就被人糊里糊涂地自黑暗中送入了辉煌的迎宾馆,但那位红莲帮主究竟是何许人也,他还是不知道。
迎宾馆终夜灯火通明,宽敞的大厅,未悬字画,却悬着十四幅巨大的人像,俞佩玉自最后一幅瞧过去,只见这十四幅人像画的有僧有俗,有女子,也有乞丐,年龄身份虽不同,但一个个俱是神情威严,气度不凡。
钟静跟在身旁,笑道:“这就是发起黄池之会十四位前辈掌门的肖像,七十年前,武林中争杀本无宁日,但自从这十四派黄池联盟后,江湖中人的日子可就过得太平多了,这十四位前辈先人的功德,可真是不小。”
俞佩玉也不知是否在听她说话,只是呆呆地瞧着当中一幅肖像,上面画着的乃是个面容清癯、神情安详的老者。
钟静笑着接道:“公子只怕要奇怪,这当中一幅画,怎会既不是少林梵音大师,也不是武当铁肩道长,但公子有所不知,这位俞老前辈,就是黄池之会的第一个发起人,‘先天无极派’当时在江湖中地位之尊,绝不在少林、武当之下。”
俞佩玉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
钟静道:“俞老人主盟黄池之会一连三次后,虽然退位让贤,但在会中仍有举足轻重之势,直到三十年前,放鹤老人接掌‘先天无极派’之后,方自退出大会,家师与少林、武当等派的掌门前辈,虽然再三苦劝,怎奈这位放鹤老人生性恬淡,三十岁时便已退隐林中,绝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所以,现在名帖上具名的,就只剩下十三派了。”
这位风姿绰约的华山弟子,笑容温柔,眼波始终未曾离开过俞佩玉的脸,这些武林掌故娓娓道来,当真如数家珍。
俞佩玉却是神情惨然,垂首无语。
这一夜他自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第二日清晨方自朦胧入梦,钟静那娇脆的语声已在门外笑道:“公子醒来没有,点苍的杨军璧杨师兄已来接你了。”
她眼波仍是那么妩媚,杨军璧黑衣外已罩上件黄衫,神情也仍如昨夜一般恭敬,躬身笑道:“敝派迎驾的车马已在门外,掌门谢师兄也正在车上恭候大驾。”
俞佩玉抱拳道:“不敢。”
迎宾馆中,人已多了起来,还有几人在院中练拳使剑,他也不去瞧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随着钟静走出了门。
门外一辆四马大车,车身豪华,白马神骏,特大的车厢里,已坐了九个人。
俞佩玉匆匆一瞥,只瞧见这九人中有个身穿紫花衣衫的少年,还有个黄衫佩剑少女,大概就是那神刀公子和金燕子了,此外似乎还有个华服紫面大汉,两个装束打扮完全一样的玄服道人,车窗旁站着个少年,黄罗衫、绿鞘剑,正探身窗外,和一个牵着花马的汉子低声说话。
俞佩玉一眼虽未瞧清,但也不再去瞧,别人既不理他,他也不理别人,仍是垂首在那里。
钟静不住在门外向他招手,笑道:“公子,会中再见吧……”
车门关起,马嘶车动,那黄衫少年这才缩回头,转身笑道:“哪一位是红莲帮主的朋友?”
只见他目光灼灼,面色苍白,赫然竟是害死放鹤老人的那狠毒的少年。
俞佩玉身子一震,如遭雷轰,别人听得他竟是红莲旧交,都不禁改容相向,但他眼睛瞪着这少年,却已发直了。
黄衫少年淡淡笑道:“在下点苍谢天璧,与红莲帮主亦是故交,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俞佩玉嘶声道:“你……你虽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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