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上苍在汗王背后插了一刀
四、上苍在汗王背后插了一刀
话说宁远之战,历时三天,努尔哈赤以众击寡,却打了败仗。
这是努尔哈赤有生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他自二十五岁起兵,四十多年来,历经百战,兵锋所指,无不披靡。因此,有“常胜将军”的美称。
努尔哈赤一向是以用兵多谋著称。但是,这位久经战阵的常胜将军,为什么会败给初上战场的明朝年轻将领袁崇焕呢?
兵书上说:骄兵必败。努尔哈赤自向明朝开战以来,不堪一击的明朝军队,屡次败北。努尔哈赤被获得的一系列胜利,冲昏了头脑,产生了轻敌思想,他过低地估计了宁远城的抵抗能力,没有认真地制定进攻计划。
早在天启元年三月,努尔哈赤看准了有才干的熊廷弼被解职的机会,发兵攻打辽、沈,大获全胜。
这次宁远之战,努尔哈赤是想利用明朝的孙承宗被解职的机会,用“靴尖踢倒”宁远城,并率领大军直取山海关。实在是没有把宁远城放在眼里,可以这样说,轻敌到了极点。
当后金大军渡过辽河的时候,见右屯、锦州、大凌河的明军纷纷败退,没有看清这是袁崇焕等人设下的诱敌深入之计,因此更加轻视明朝的军队,甚至无所顾及,率领八旗士卒,直抵宁远城下。
努尔哈赤的八旗士卒,只善于平原,旷野拼杀,不善于攻坚拔城。
战前,他又被袁崇焕“偃旗息鼓”的迷惑战术所蒙骗,认为宁远城防守松驰,明军胆怯。
而袁崇焕在“敌诱不出战”思想指导下,实行“凭坚城用大炮”的新战术,坚守城池,用威力强大的炮弹轰击,使后金兵马于东西南北四面受击,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交战不久,努尔哈赤才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以致兵马损伤惨重,连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由于轻敌而不察战机,不选择天时,又不顾天寒地冻,强行攻城,更增加了失败的因素。
后金攻下辽沈之后,努尔哈赤实行屠杀和奴役广大汉族人民的政策,在汉族人民中播下了仇恨的种子。以致辽东汉民对后金政权,既怀着恐惧心理,又深藏着仇视情绪。
在这种情况下,袁崇焕振臂一呼,宁远城里老百姓衷心拥护。他们兵民一心,同仇敌忾,再加上袁崇焕指挥若定,临战不慌,又借助大炮的威力,使后金兵马攻城失败,努尔哈赤不得不退兵沈阳。
俗话说:胜败乃兵家之常。但是,对于常打胜仗,并享有很高威望的努尔哈赤来说,宁远之败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大半生的战斗经历,一系列的胜利纪录,后金的迅猛发展,已在这位常胜将军的思想上,培植了一种不可战胜的信念,而一巳遭受意想不到的失败时,他就变得垂头丧气。
人马的损失,在努尔哈赤看来并不重要,最痛心的是一世的英名,由于宁远的失败而受到损害。
努尔哈赤感到自己不可侵犯的自尊心,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意外撞击。加上他在指挥攻城时,身负重伤,内心实在难以平静。
养伤三十多天,真是烦恼极了。他愤恨,懊丧,陷入长时间的苦闷之中。
这时,他对于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也大生怀疑,深深地陷入反躬自省当中。他思前想后,对自己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是俺贪图安逸,倦怠懒惰,不留心治国吗?
是国势安危,民情甘苦,俺不省察吗?
那些战功卓著,为人耿直的人,是俺没有对他们重用吗?
在自己众多的儿子中,真有像俺这样舍生忘死、尽心为国的吗?
大臣们都能吃苦耐劳、勤勉于政事吗?
努尔哈赤又想到了蒙古、明朝等,周围各国的情形。各种问题,一时都涌上了心头,使他终日心绪不宁。昼思夜虑,却不得其解。
他希望能有一个启迪自己心灵的人,来开导自己,以排除内心的苦闷。
正当努尔哈赤思虑宁远兵败,反省治国得失时,忽然得到蒙古喀尔喀巴林部,背弃与后金的盟约,同明朝和好的消息。
于是,努尔哈赤为了转移和排除宁远兵败的苦闷,鼓舞士气,把广大将士的不满引向蒙古。便以巴林部背弃“若征明与之同征,和则与之同和”的盟誓,兴师问罪。
天启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四月初三日,努尔哈赤召开众贝勒、大臣们开会。他在会上向大家说:
“蒙古各部就像天上的云一样。云集聚起来,必然‘致雨’。蒙古各部若是团结起来,形成一股力量,必然‘成兵’。咱们要乘蒙古各部分散的时机,尽快消灭蒙古各部中反对咱的势力。为将来攻打明朝,消除身后之患。”
四贝勒皇太极说道:
“在蒙古的喀尔喀各部中,反对咱大金制度最坚决的是巴林部的囊奴克。先消灭了这个囊奴克,其他各部便可以各个击破。”
二贝勒阿敏说:
“他们以骑兵见长,采取突袭办法,让他们想跑也来不及才好。”
军师范文程说道:
“陛下的伤势稍好一些,还是不要亲去蒙古吧?让几个大贝勒去,就可以了。”
努尔哈赤说道:
“伤已基本好了。俺不去,放不下心来,还是去吧!”
四月初四日,努尔哈赤不顾大臣们的劝阻,在伤势稍好一些的情况下,坚持亲自率领众贝勒,领了两万精锐骑兵,出征蒙古。
初五日,后金大军到达十方寺,悄悄地渡过辽河,安营扎寨。
初七日,分兵八路向囊奴克驻牧的地方急驰而去。
担任前锋的四贝勒皇太极、二贝勒,以及阿济格、硕托等贝勒,带领队伍,猝然赶到囊奴克寨子。
这囊奴克的寨子,其实只是用土垒个圈堤,怎能挡得住后金的骑兵?
囊奴克事先又不知消息,没有准备。一见如狼似虎的后金骑兵杀上来了,只得匆忙上马,率领少数亲兵逃走。
皇太极与阿敏等带领兵马,随后便追。囊奴克竭力打马奔驰,想摆脱后金追兵。但是后金骑兵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
再说努尔哈赤带领后继大队人马,赶到囊奴克寨,立即将其包围起来。寨里的牲畜,财物,全部夺来。男女牧民,一个也不放过,全部带走。
那囊奴克被追得无处藏身,只得且战且走。他未曾料到四贝勒皇太极,领兵绕道,转到囊奴克的身后,突然向他放箭,囊奴克当即中箭,跌下马来,丧了命。
消灭了囊奴克,努尔哈赤又于四月初九日,命令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四贝勒皇太极和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硕托、萨哈廉等,带领精锐骑兵一万,向西喇木伦河一带进军。
沿途,皇太极等把所遇到的各部蒙古的人、畜、财物,全部掠走。
与此同时,努尔哈赤又派遣三贝勒莽古尔泰与八旗将领,统率二千轻骑,随后增援,也到了西喇木伦河,把一路掠来的牲畜,全都驱赶到努尔哈赤的大营。
经过半个多月的征讨,努尔哈赤统帅大军,胜利回师,返回沈阳。
在后金的兵威之下,五月初,原来古尔布什的属下,喀尔喀巴林部的首领拉班塔布囊和他的弟弟得尔格,率领一百多户部民,赶着牲畜,前来投靠后金。
经过查点,这次出兵蒙古,后金共掠取蒙古的牲畜、人口五万六千五百多,其他财物分别等级,分赏给众位将领和兵士。
这次出兵蒙古,努尔哈赤既挽回了宁远兵败的名声,重振了军威,也补充了财力方面的亏空,把喀尔喀部基本上征服了。
努尔哈赤对贝勒、大臣们说:
“物质上的收获能看得出来,这是明摆着的;还有一个更大的收获,那就是咱们清除了身后的隐患,对明朝作战的部分牵制没有了。”
不久,蒙古科尔沁诸贝勒的大首领奥巴,乘后金出兵囊奴克牧地、兵踏西喇木伦河,大获全胜的机会,前来朝拜后金国汗王努尔哈赤。
后金对奥巴前来朝拜很重视,特派遣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等,远迎至中固城,设大宴款待。一路上,双方共设大宴三次。
五月二十一日,努尔哈赤出沈阳城十里,设立大帐,盛情亲迎。
奥巴进入大帐,叩拜努尔哈赤,互相赠送礼物后,被迎入沈阳城。
一连十多日,努尔哈赤带领众贝勒、大臣们,每日宴请奥巴,并把图伦的女儿敦哲,配给奥巴为妻,招为额驸。
努尔哈赤对奥巴说:
“如今,咱们身体都还好,能够欢聚一起,畅谈心里话,真幸运啊!”
六月初六日,努尔哈赤命令宰杀乌牛白马,与奥巴盟誓于浑河岸上。
二人各自对天盟誓,愿世世代代,永结和好,永不兴兵
初七日,努尔哈赤又大宴奥巴。席间,众人欢歌曼舞,热闹异常。
在这次酒宴上,努尔哈赤赐给奥巴以汗号,名为土谢图汗。奥巴的哥哥图为岱达尔汗,弟弟布尔塔齐为扎萨图都棱,和尔和岱为青单礼克图。
同时,努尔哈赤又各赐给盔甲、衣服、银器、雕鞍、绸缎、帛等。
初十日,奥巴告辞回蒙古科尔沁,努尔哈赤带领众贝勒、大臣长途相送,直到沈阳东北近四十里的蒲河。又命令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等,远送到铁岭城。
根据蒙古各部对后金的不同态度,努尔哈赤采取“有打有和”的政策,进一步奠定了后金政权对蒙古上层的基本政策,为攻打明朝时解除了后顾之忧。
六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将大小贝勒喊来,谆谆告诫他们说:
“你们一定要相互和睦。分配财物一定要坚持按八份分配,任何人不得擅自私取。一人有了过错,他人要直面提出来,不准迁就姑息。平日,应该勤理国政,八人必须协力同心。”
说罢,努尔哈赤又向八个贝勒讲述朱元璋创业的经历:
朱元璋是安徽凤阳人,出身贫苦,父母早死。为生活所迫,小时候便人皇觉寺当了和尚。
元朝末年,各地农民反抗压迫、剥削,纷纷起义,朱元璋也参加了郭子兴的起义队伍。
由于他作战勇敢,又能谋略过人,得到郭子兴的信任,视为心腹,并将养女马氏嫁给他。
不久,郭子兴病死,朱元璋便当了这支起义队伍的首领。以后,朱元璋带着这支队伍,转战大江南北,身历百战,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推翻了元朝统治,并消灭了异己,建立了大明王朝。
这个和尚出身的明朝开国皇帝,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才创下了大明江山。他的子孙后代怎么样呢?远的不说,不久前死去的万历皇帝朱翊钧,你们都是清楚的。他当皇帝不久,便不走正道了。二十多年不上朝,整日躲在后宫里寻欢作乐,过着荒淫无聊的生活。
努尔哈赤说到这里,又对八个贝勒训诫道:
“俺从二十五岁起兵,如今已六十八岁了,四十多年来,过了几天的安稳舒心的日子,你们还不了解么?给你们留下的这分产业,虽然不能与朱元璋相比,但是,它是俺用血汗换来的呀!是俺带领众大臣们经历了南征北讨,拼杀出来的呀!你们要珍惜这一份产业,知道它来之不易,才能更加用心地管理好这份产业。说句心里话,俺不希望你们当中,有朱翊钧这样的人!因此,继承俺这份产业的汗王,应该推举出这样的人:
通达国事,洞悉民隐,勤谨秉政,笃行不苟。
在你们当中,果能有这样人承继俺这分基业,国将受其福,民将得其乐。俺也就放心了。”
最后,努尔哈赤又以金世宗的话,教导八大贝勒要努力治国,严格遵守和执行已经制定的成法,坚持倍赏必罚的政策。
这时,努尔哈赤又以不安的心情,幻想有那么一天,不用自己亲自管理国事,坐观众贝勒治理国政,以享晚年之乐。
努尔哈赤对于八个贝勒的训谕,表露了他晚年不顺心的悲苦,但又流恋尘世,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对蒙古问题的处置,他比较满意,一度精神比较振奋。但是,宁远的惨败一直冲击他的心扉,总是挥之不去。它像魔影一样,紧紧地跟着他,使他心神不宁,严重地损害了他的健康。
努尔哈赤对范文程说:
“也许是年事已高的缘故,身上近来总是感到不舒适,觉得很累。”
范文程只得说道:
“陛下确实已很劳累。你从宁远归来,伤势未全好,又带兵征伐蒙古,在马上颠了半个多月。回沈阳还未能休息,又陪着奥巴近两个月。这中间,有点时间又给贝勒们说话。这些频繁的活动,有政治的、军事的,还有外交的,能不耗费精力么?望陛下珍惜龙体。”
努尔哈赤听了范文程的话,不禁感慨系之,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些事不干不行啊!对蒙古的‘一打一和’,不仅解除了隐患,也扩大了兵源基地,增强了势力。这是王者之业啊!”
这时候,辽东又遇到百年未见过的大旱,后金社会呈现出一片小景气的景象。
不光是粮食缺乏,连人参、貂皮等特产,也没有地方出售。日用品又严重的不足,民心涣散,民族关系紧张……
面对着这些难题,努尔哈赤怎么能心情舒畅呢?
于是,他忧郁、焦躁,心情不舒畅,以至食不甘味,寝不安眠,肝郁不舒,积愤成疾。
此时,这位六十八岁的老人得了痈疽症。
七月二十三日,努尔哈赤的病势加重,不得不到清河温泉去疗养。
临走时,努尔哈赤让二贝勒阿敏护送。
大贝勒代善与众兄弟、以及后妃们,送走他们的父王努尔哈赤之后,各回自己的王府。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兄弟三人,随母亲乌拉纳喇氏一起回府。
努尔哈赤在养伤期间,又下诏让大妃乌拉纳喇氏回到自己身边,仍立她为大妃。
再说三贝勒莽古尔泰,见众兄弟与后妃们都回府里去,他径直去见皇太极。
莽古尔泰未坐下,就向他问道:
“父王指名让阿敏去护送,为啥不让咱兄弟们去?”
皇太极笑了笑说:
“管它去!阿敏去了,对俺也没什么妨碍的。”
莽古尔泰又说:
“父王的病不轻哩!绰尔济医生死了,若是他活着,父王的病就没问题了。”
皇太极听了,不以为然地说:
“你这话也不全对,有些病,不要说绰尔济治不好,就是真华佗在世,也不一定能治好。特别是老年人,这是没有办法的。”
莽古尔泰又继续说:
“刚才送父王回头走时,俺见大妃又转过头去,连看代善几眼,想是又要幽会不成?”
皇太极接着说:
“不错,俺也见到了。后来,她的三个宝贝儿子将她领走了,这次父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俩胆子还不更大!”
莽古尔泰说:
“你不要小看这女人,她还有一个‘聪颖异常’的多尔衮呢!他是父王特别喜欢的一个!”
皇太极听他一说,才又告诉他:
“本来,俺有心思想跟你说,怕你好饮酒,耽心你喝醉以后,什么都讲出去了,反会招来麻烦。”
莽古尔泰立即说道:
“你讲吧!俺以后不喝了,再也不喝酒了!”
皇太极看看他,似信非信地说:
“你能不喝酒?前次,你向阿敦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幸亏父王没有深究,否则,连阿敏一起,咱三人都要完蛋呀?想想看,二叔舒尔哈齐,还有褚英,他们的下场怎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莽古尔泰这次受到了震动,嘴里说:
“放心吧!以后俺戒酒了!等你做了汗王之后,俺再开戒!行了吗?”
皇太极听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说:
“放心罢!俺有朝一日,真当了汗王,也要让你坐在俺的旁边,来个‘二一添作五,逢二进一十’,行吧?”
莽古尔泰忙说道:
“还有阿敏和代善呢!”
皇太极立即说道:
“自然会有阿敏的。他嘛,那可不一定!”
莽古尔泰又赶忙问道:
“刚才你要讲什么心里话?快说呀!”
皇太极只得说道:
“那多尔衮虽然才十五岁,但是,他确实机灵得很,父王不只一次说他‘聪颖异常’。在父王生病之时,又处六十八岁高龄,咱们不能不防啊!不过,父王已经定了‘八王共治’的方案,到时候,无人推举他,即使父王说了,也不能让他当!”
莽古尔泰连忙问:
“若是父王有了遗言,让多尔衮当汗王,咱们怎么办?”
皇太极说道:
“你真是直得一点弯儿也没有?那‘八王共治’不是父王定的么?咱就以这为依据,共同推举就是了!”
莽古尔泰立即应声说道:
“行!你说咋办,俺一定跟着,这还不行吗?”
皇太极想了一下,又对他说:
“眼下有件事,急需你出来做工作。任何人都不行,只有你最合适!”
莽古尔泰连忙问道:
“什么事?你快说出来,别绕弯子了。”
皇太极走到莽古尔泰面前,对着他耳边轻声地说了一会,问他:
“听懂了吗?这事你得立即去做!俗话说: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不能大意的,希望你辛苦一些。将来事成之后,俺一定会报答的。”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说:
“别那样说!这也是俺自己的事,用的着你报答吗?俺这就去!”
这皇太极又是关切、又是许愿地把莽古尔泰拢得紧紧的,让他服服贴贴地为自己所用。
刚才,皇太极在他身边轻声说的,是让他当说客,去游说四小贝勒,为将来推举新汗王作好舆论准备。
且说莽古尔泰先去找济尔哈朗。这济尔哈朗是大贝勒代善的长子,平日跟皇太极的关系很密切,对他的父亲代善却不怎么样。
两年前,济尔哈朗与皇太极在征讨东海瓦尔克部时,掳来一名少女,叫尼西卡。济尔哈朗见她长得标致,便想留作妻子。
皇太极当场答应,回到佛阿拉之后,济尔哈朗把尼西卡领回府中。后来,代善竟强行把尼西卡给了他的次子岳托。代善对济尔哈朗说:
“你已有两房妻室,你弟弟岳托,至今未结婚,你把尼西卡给岳托吧!”
为了这件事,济尔哈朗对父亲很有意见,认为他有些偏心,袒护岳托。
且说莽古尔泰找到济尔哈朗,问道:
“在八王之中,你准备推举谁当汗王?”
济尔哈朗回答道:
“四贝勒皇太极!”
“你为啥不推举你父亲代善?”
莽古尔泰接着问他的话,济尔哈朗一时不好回答,只得说道:
“你问俺的是谁能当汗王?俺也没有考虑那么多。至于父亲,他不过是一个将才,只能将兵,不能将将。”
莽古尔泰灵机一动,又问道:
“当着你父亲的面,你未必敢这么说吧?”
济尔哈朗说:
“那也没有什么,在这一点上,父亲是有容人之量的,他的宽厚待人也是人所共知的,这正是他的一条优点。”
听了济尔哈朗的话,莽古尔泰也从内心里赞成。多少年来,自己与代善一起奋战沙场,代善总是吃苦在前,拼杀在前,从不贪财,从不矫功,像个大阿哥的样子。
想到这里,与皇太极比较起来,倒显得皇太极又奸又滑。平日,皇太极是寸利必争,寸权必夺,斤斤计较的。
武将脸面的代善,却天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在政治斗争的风云变幻中,必然落得失败下场!
莽古尔泰从济尔哈朗那里走出来,想去找阿济格。但是,莽古尔泰不想去他家里。
原来这阿济格是乌拉纳喇氏的长子,下面还有多尔衮、多铎兄弟二人。
莽古尔泰回到自己府里,准备了几个菜,让侍卫去请阿济格。
但是侍卫回来传阿济格的话说:
“近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莽古尔泰心里说:不来也好,皇太极不是让俺戒酒么?早晚见着他时再谈吧!
又过了两天,皇太极与莽古尔泰一起,同赴清河,表面上探望父王病情,实际是想与阿敏见面。
努尔哈赤见到莽古尔泰、皇太极以后,让他们与代善一起,管理好政事,不要挂念他的病情,就叫他们回沈阳去。
皇太极与莽古尔泰只得回沈阳,阿敏出来送他们时,皇太极说:
“这里一切拜托你了!父王的病情若有变化,请及时通知咱们。为了方便起见,俺留下两名侍卫在这里。有事时,可以随时派他们向俺报信,这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阿敏告诉他俩说:
“这里有俺在此,你们也就放心罢!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不是留下两个人么?俺就让他们回去与你们联系。”
莽古尔泰对阿敏说:
“父王已是高龄,又在病中,望你不离左右,谨防他人靠近。若是代善来了,更得提防,注意他的行动。”
阿敏笑着说:
“代善已是落时的凤凰,在汗王心目中,早已失去昔日的印象。你们还耽心他做什么?有一个人倒值得你们警惕……”
未等阿敏说完,皇太极接着问道:
“你指的是大妃,是不?”
阿敏笑着点了点头,说:
“东山再起的大妃,倒还是你们潜在的对手!他那个‘聪颖异常’的儿子,深受汗王的喜爱,你们得留神啊!”
说到这里,阿敏耳畔响起了两天前汗王与他的一次对话:
努尔哈赤向阿敏问道:
“在俺众多的小儿子中,你看最有出息的是哪一个?”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表示不赞成。
“德格类遇事很有见地……”
努尔哈赤又摇了摇头,也表示不赞成。
这时候,阿敏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忙说:
“多尔衮聪慧伶俐,小小年龄,打起仗来,倒有大将的气魄,该是他吧?”
努尔哈赤听到以后,高兴地连连点头,又不禁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说道:
“这一次你可猜对了!俺这十四王子多尔衮,可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哟!他自小就聪颖异常。”
阿敏见努尔哈赤欢喜得眉飞色舞,接着,他又讲了一段多尔衮智赚强人的亲身经历:
那是四年前的一天,后金国刚打下辽阳不久,努尔哈赤让后妃们都搬到新的都城沈阳来住。
大妃乌拉纳喇氏因为走得匆忙,一盒首饰忘记带来。她想派侍卫去取,又耽心侍卫会见财起意,中途逃跑,会落得人财两空。
大妃就向努尔哈赤提出,请求派将领带兵马去萨尔浒城去取。
当时,后金刚进入辽沈地区,因为占领地区扩大,需派兵守卫,一时兵力紧张,努尔哈赤就劝大妃说道:
“首饰不戴有啥要紧?如今兵力吃紧,怎能抽出人来专程去为你取首饰?还是将就一些吧,等些时日再说。”
大妃无奈,显出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时候,十二岁的多尔衮对父王和大妃说:
“让俺回萨尔浒城,去取首饰罢!”
努尔哈赤看看十四王子多尔浒,当时他只有十二岁,但是已长成了一个大个子。由于从小练习骑马射箭,使拳弄棒,以致小小年纪,马上功夫已很不错了。
可是,从沈阳到萨尔浒城,相距百十里路,中途还有几处荒山野岭,常有强盗出没,让一个孩子去取,实在是太冒险了。
努尔哈赤觉得:不能让孩子去冒这个险,太不值得了!便对多尔衮说道:
“孩子!你还是不能去,俺实在不放心!”
多尔衮又向父王请求道:
“没事,父王放心大胆地让俺去罢!俺会把那首饰全部带回来的。”
努尔哈赤从来反对娇惯孩子,主张将孩子放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去磨炼。
这时候,只见努尔哈赤紧锁眉头,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踱了好长时间,突然转过身子,看着多尔衮,对他说:
“好吧,孩子!俺拿定主意了,让你去试试看。俺把马棚里最好的马让你骑去!来,孩子,跟俺挑马去!”
多尔衮随着他的父王努尔哈赤,来到军马棚里。努尔哈赤把自己最好的马,一匹、一匹地指给多尔衮看,任他挑选。
但是,多尔衮看了都不满意。最后,他来到一匹又老又瘦的马前,对他父王说:
“俺就要这匹马!”
“再挑挑看,”努尔哈赤对多尔衮说,“这匹老马不顶用,你应该骑上一匹快马!”
“不,不!”多尔衮说,“这匹马正合俺用。”
“那好吧,”努尔哈赤说,“你要当心啊!”
努尔哈赤让马夫们给那匹老马备好鞍子。多尔衮又从母亲那里要来个钱袋子,很快做好了准备,骑上马出发了。
再说多尔衮马不停蹄地赶路,中午时分,来到一个峡谷。那峡谷间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小路,两边密林遮天蔽日。当他来到谷底时,只见一个骑着乌黑发亮骏马的强盗,从一棵大树后面冲出来,命令多尔衮说:
“喂,小孩!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多尔衮答道:
“俺从沈阳来,到萨尔浒城!”
强盗又问:
“去干什么的?快说!”
“俺要去城里取钱,你让俺走吧!”强盗听说他去取钱,忙又问道:
“你要老实告诉俺,去取多少钱?”
多尔衮告诉那强盗说:
“去取多少钱俺不知道,但是,俺知道钱的数量很大。不信,你瞧俺带的这两个大钱袋,俺想,钱是一定不会少的。”
强盗又问道:
“你的主人知道路上有强盗,他怎么还派你去取那么多钱哩?”
“哦,俺不怕强盗!”
“你回沈阳还走这条路吗?”
“是的,”多尔衮说,“俺明天还按原路返回。”
“那好,你走吧!”
强盗遂让开路,放多尔衮走了。
天色将晚时,多尔表赶回萨尔浒城。第二天一早,他吃过早饭,急忙收拾好行装,便跳上马出发了。
又是中午时分,多尔衮又来到那峡谷,只见那个强盗早已在那儿等着他了。
“好哇,小家伙,你回来了?你来得很准时啊!怎么样,钱拿来了没有?”
“拿到了,都在这里面呢!”
多尔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他的钱袋。
强盗看着那两包钱袋,见里面装得满满的,心里说:乖乖,好多啊!这一下俺要发财了!
那强盗高兴地对多尔衮说:
“那好,俺送你出这峡谷吧!”
他们沿着山路走着,马蹄踩在石子上,发出达达声响。崎岖的山路,越来越窄。
多尔衮骑着那匹老马,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强盗骑马紧跟在后面。
二人走了一段路,突然,强盗策马冲了上来,用匕首顶住多尔衮的脊梁,对他说:
“快把钱交出来!不然的话,俺就穿了你!”
“唉呀!”多尔衮说,“俺还以为你要把俺安全地送出峡谷呢!”
强盗听了,厉声说道:
“别废话!你快把钱交出来吧!”
“好,”多尔衮说,“俺这就把钱交给你。”
他说着,便解开拴着钱袋的绳子。就在交递钱袋的时候,突然一转身,把两个钱袋都扔进身旁那深深的峡谷里。
这突然的变化,把那强盗惊得目瞪口呆。趁着强盗发愣的机会,多尔衮策马便跑。
等强盗反应过来,多尔衮已跑远了。他心里想:人也跑远了,钱已留下,何必去追呢?
强盗嘴里骂骂咧咧地下了马,到峡谷里去捡钱袋。
巳说多尔衮在马上跑了一段,便勒住马,回过头来。他见那强盗已下到峡谷里去捡钱袋了,忙拍马跑了回来。
多尔衮回到刚才那地方,把自己那匹老马留下,跳上强盗那匹乌黑发亮的骏马。
只见多尔衮对那马屁股上,猛抽一鞭,那马立即四蹄蹬开,如飞一般狂奔起来,……
回到沈阳,来到王宫里,努尔哈赤与大妃乌拉纳喇氏急忙迎了上去,迫不急待地问道:
“首饰取回来没有?”
“哦!”多尔衮说,“所有的首饰全取回来了。”
接着,多尔衮把途中遇强盗的经过情况,详详细细叙述一遍。努尔哈赤问道:
“那两只钱袋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多尔衮笑着说:
“全是破书、废纸”
乌拉纳喇氏连忙问道:
“俺的首饰呢?你放在哪儿了?”
多尔衮不慌不忙,笑眯眯地,从怀中取出那些首饰,说道:
“俺总算是完壁归赵了吧!……”
当时,努尔哈赤嘴里不说,心里想道:这孩子人小心大,是块难得的材料!
如今,两次立储,连遭失败,思想上早已后悔不迭,特别是宁远败归以后,内心更加懊丧。当初,趁着自己健在,若立多尔衮为储,恐怕未必会走这么大的弯路!
努尔哈赤在阿敏面前,掩饰不住对多尔衮的喜爱。他向阿敏问道:
“你知道秦始皇的情况么?”
阿敏说:
“只知道秦始皇修筑长城,其他的事情就不大了解了。”
努尔哈赤向阿敏说道:
“秦始皇接位时,年仅十三岁,由吕不韦和嫪毒专权。这位始皇帝英明过人,开始不动声色,表面上任凭二人独断专行,胡作非为。但是,暗中召大将桓奇,提拿嫪毒,终于镇压了嫪毒叛乱。”
阿敏不由得说道:
“秦始皇十三岁接位,真不简单!”
努尔哈赤深有感触地说:
“俺那十四王子多尔衮,也够聪明的,他不是也才十三四岁么?”
以后努尔哈赤不再讲下去,他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即使从那平静的面容上,也能看出他激动的内心世界。
阿敏知道,努尔哈赤立储连续失当,在作内心的懊悔。他谴责自己,为什么那时不立多尔衮为储?造成今日的有始无终,全是过在自身!于是,他又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
当着皇太极、莽古尔泰的面,阿敏将努尔哈赤在立储问题上的思想情况,作了简要介绍,劝告他们要有思想准备,然后才又回到努尔哈赤身边去。
再说莽古尔泰、皇太极二人回到沈阳,皇太极对他说:
“父王病癒回沈阳,若是公开立多尔衮为储,咱们只能俯首听命,衷心拥戴。”
莽古尔泰说道:
“若是凭遗言立储,咱们怎么办?……”
皇太极说道:
“事在人为嘛!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遗言为咱们效劳。这就靠咱俩的工夫,也要看阿敏的态度了。”
皇太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莽古尔泰说:
“德格类是你的同胞兄弟,曾有一段时间,对俺意见不小。请你去找他谈谈,从中疏通一下,免得将来他出来打横炮,令咱们被动。你看可有必要?”
原来德格类为人耿直,重义气,好打不平。早在小妃泰恩察向努尔哈赤报告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关系暧昧时,他就对皇太极不满,认为泰恩察就是皇太极教唆的。
一天,努尔哈赤召集众子侄开会。当时,代善、莽古尔泰、努尔哈赤未到,皇太极在众小贝勒当中公开议论大妃与代善之间如何、如何时,德格类听到后非常不满,当即说道:
“有的人虽然披着一张人皮,却是一副白眼狼的嘴脸。整日凭着狼的嗅觉,到处追膻逐腥,这就是狼子野心!”
皇太极听了,知道德格类是在骂自己。但是,他也知道这位兄弟的个性,不敢正面去碰他,便旁敲侧击地说道:
“哟!德格类又在打抱不平了,当心呀,牢骚多了,肠子会断的!”
德格类怎能受得了他这两句话,当即说道:
“肠子断了,还能结上;你那空话讲多了,舌头要断了,就结不上了!”
皇太极恼羞成怒,突然站起身来,质问道:
“你放明白点!德格类,你在讲谁?”
德格类也猛然站起来,干脆地答道:
“你要清醒些!皇太极,俺就是讲你的,你就是一只白眼狼!”
正在这时,莽古尔泰进来了,见到自己的同胞兄弟与皇太极争吵,便不由分说地训斥德格类说:
“不识尊卑的东西,怎么能跟兄长这么讲话?父王知道了也饶不了你!”
平日,努尔哈赤最重视长幼尊卑的界限。每次散会时,弟弟们要把兄长送走之后,自己才能走。
谁若越过这礼节,被努尔哈赤当面撞见,非狠狠训斥不可!
至于不听从兄长教训,与长辈争吵者,他更是反感!一旦发现,当即责罚,毫不留情。
但是,皇太极先是当众攻击代善,所以德格类并不服气,便说道:
“皇太极能当众侮辱大阿哥,咱就可以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要说错,也是他先错的!”
莽古尔泰见努尔哈赤和代善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德格类却不肯让步,他竟然向努尔哈赤说道:
“有人当着众兄弟的面,在攻击大妃、大贝勒,难道说这是偶然的么?其实,他自己就与那个告黑状的女人之间勾勾搭搭,鬼鬼祟祟的,俺是多次亲眼看见的……”
努尔哈赤对德格类瞪了两眼,他才停下来不说。当时,皇太极被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非常尴尬。
努尔哈赤便不耐烦地说道:
“有些事情已经处置了,就不要再乱说了。俺已告诫你们,既往不咎了,为什么还要翻老帐?若再如此,绝不宽恕!”
那次会议之后,努尔哈赤单独找来德格类,向他问道:
“那天是怎么一回事?”
德格类便将皇太极当时说的话,向父王叙述一遍,并且对皇太极进行了有力的攻击:
“他在众兄弟当中多次散布大贝勒与大妃之间的事情,其实未必像他说的那样。极有可能是放的烟幕,目的是攻击大贝勒,他争夺储位。至于他与泰恩察之间,俺多次见他俩在一起叽叽咕咕。很有可能,皇太极与她之间,才真有那些关系呢!”
这一次谈话对努尔哈赤触动很大。本来,在离开大妃乌拉纳喇氏之后,努尔哈赤将小妃泰恩察连提高了几级,让她陪着吃饭,在一起共进饮食。
在努尔哈赤与德格类谈话之后,他就不让泰恩察留在自己身边了。
至于皇太极的立储问题,努尔哈赤也不再考虑,并多次训斥皇太极说:
“不要在兄弟中间拨弄是非,更不能玩弄权术。你应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来对付敌人,而不能用在兄弟们的身上!”
因此,很长时间,皇太极与德格类之间对立比较厉害。莽古尔泰从中做了几次劝解,也未收到多大效果。
这次,莽古尔泰遵从皇太极的相托,又来找德格类。他开门见山地对德格类说:
“代善的立储早已是徒有虚名了,根据当前的形势看,能接替父王大业的人,非皇太极莫属了!你的看法怎样?”
德格类对这位胞兄提出的问题,暂时不作答复,他从另一角度对养古尔泰说道:
“别看你如今对皇太极千方百计地帮助,一旦他当了汗王,第一被他杀害的人,肯定是你!因为此人好猜忌,慕虚荣,阴险狡诈,没有容人之量。”
莽古尔泰说道:
“不至于罢?他能这么无情么?”
德格类说:
“俗话说:两腮无肉,坏到骨头。皇太极长得猩眼鹰喙,所谓尖嘴猴腮,正是忘恩负义之徒的相貌。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接着,德格类便向莽古尔泰讲述一个故事:
过去,一个农民下地干活。在路上,他看到有一条蛇被冻僵了,躺在地上快要死了。
那农民顿起怜悯心肠,便将那条快要冻死的蛇放在怀里焐着。
谁知,那蛇活过来之后,咬了农民一口,由于中了毒,农民快要死了。
直到死前,那农民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去救那条冻僵的蛇!
说到这里,德格类对莽古尔泰说:
“皇太极就是一条冻僵的蛇!一登上王位,他必定‘咬’人!因为嗜杀是他的本性,正像毒蛇咬人一样。”
莽古尔泰心里想:俺被弄糊涂了。本来俺是来做他工作的,结果反被他说服了,这算什么呀?于是,他又说道:
“人不能长前后眼,那预卜未来的事,毕竟玄而又玄!俺只要开诚待人,做到仁至义尽,只要他不以怨报德,也就够了!”
德格类说:
“恰恰如此!皇太极正是以怨报德的人!你知道古代的孙膑、庞涓的故事么?”
莽古尔泰说:
“不太清楚。”
德格类便向他讲起了孙庞故事:
这孙膑是齐国人、庞涓是魏国人,二人一起在鬼谷子那儿学武艺。平日,庞涓怕苦贪懒,不能刻苦学艺。孙膑却能吃苦耐劳,勤学苦练。
俗话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二人学习态度不同,工夫下得不一样,结果孙膑的本事大大超过庞涓。
庞涓不认真学习,反嫉妒孙膑。竟然说道:
“师父偏心,不认真教俺!”
不久,庞涓急于想升官发财,便主动辞别师父,回到魏国,做个带兵的大将军。
但是,他自己知道孙膑的武艺高强。他心里想:若没有孙膑这个人,俺庞涓将是天下无敌的英雄!但是,有了孙膑,俺将不能成名了。
他的嫉妒心膨胀了,想啊想,他机关算尽,脑汁绞尽,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
庞涓派人去把孙膑请来到魏国,并且假仁假义地向魏王推荐,让自己的这位师兄孙膑作了自己的副手。
表面上,对孙膑他慕而敬之,但是,内心深处却在谋划着,陷害他的师兄,妄图置孙膑于死地。
后来,他听说孙膑从师父那里学习了《孙子兵法》,便施以毒计陷害他,处以膑刑——去膝盖骨。让孙胺整日为他抄写《孙子兵法》。
后来,孙膑发觉庞涓阴谋后,便装疯,秘密回到齐国。由田忌推荐,当了齐威王的军师。
孙胺身坐辎车,指挥齐军,先后在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中大败魏军,逼得庞涓自刎而死。
说到这里,德格类对莽古尔泰说:
“从庞涓到皇太极,同是一丘之貉。他们嫉贤妒能,手段残忍,一朝得志,猖狂至极!”
莽古尔泰说:
“在俺眼里,皇太极比代善要好得多!”
德格类笑着说:
“你是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住了。以朝鲜人为例,他俩的不同态度,表现了他俩不同的心地,五六百朝鲜兵将,代善主张结盟后放了,皇太极主张全部杀了。请想一想,五六百人呀!谁嗜杀成性,谁宽厚待人,还不清楚么?别被他的假相迷住了眼睛!”
这时候,莽古尔泰虽觉无话可说,但是他仍然坚持对他的同胞兄弟说:
“不管怎样,你得与俺站在一起,共同推举皇太极当汗王!”
德格类苦笑着,两肩一耸,说:
“他当了汗王,你是让俺和你一起被他杀掉!”
莽古尔泰只得半信半疑地说:
“不至于罢!这……这留以后再……再说!到那时候,他若真是那种人,咱就……就先把他给杀了!”
德格类苦笑了几声,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种人,他踩着俺的肩膀上去了,然后将咱一脚踢死!他就是这么一种人!”
莽古尔泰见德格类已经松口,也就不再与他争论。只是又关照一句:
“到时候,你可不能标新立异,打横炮啊!”
说罢,莽古尔泰便出去了。
再说乌拉纳喇氏大妃,自努尔哈赤又复立她为大妃之后,处处谨慎,时时小心,再不像往日那么恃宠跋扈了。
这次努尔哈赤在宁远负伤之后,由于她精心护理,伤势很快好转,后来又得了痈疽症。
自努尔哈赤去清河疗养后,乌拉纳喇氏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心里一直在想,三个孩子尚小,长子阿济格十八岁,次子多尔衮十五岁,最小的多铎才十三岁。
尽管努尔哈赤喜欢多尔衮,说他“聪颖异常”,认为他将来“有出息”,但是,一旦他的父王不在,命运会怎样呢?
对代善,她早已失去往日的依恋之情了。她也意识到代善的立储地位,早已动摇。将来,最有希望的是皇太极了。
这一阵子,她常与三个儿子一起谈话。阿济格对皇太极的印象极差。那次,德格类与皇太极争吵时,他就在座。当时,一气之下,他真想一刀将皇太极捅了。
但是,冷静下来,他又觉得那样做有些过头,会增加父王的痛苦,从对父王的敬畏之情出发,他才没有那样做。
多尔衮与阿济格的个性不大一样。虽然他只有十五岁,不仅聪颖异常,而且处事灵活。也许是因为脑瓜子灵的缘故,在十六个兄弟当中,外加阿敏等堂兄弟,以及岳托、萨哈连等侄儿辈,他都处得来。
平日,多尔衮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特别是他那眉清目秀的面容,一头乌黑的亮发,满口雪白的牙齿,加上他那潇洒的风度,使众兄弟、侄儿们,深深为之倾倒!
有一次,他到皇太极府里去,不巧他的八皇兄不在。无意间竟邂逅到他的八王嫂——博尔济吉特氏。
二人一见面,相互直视了好长时间。这博尔济吉特氏,在努尔哈赤的子媳中,是长得最美的;而多尔衮,在努尔哈赤的子侄中,也是生得最漂亮的。
由于各人的美貌,都是早有所闻,只是未能见面。如今不期而遇,在两人印象里似乎久已认识了。于是叔嫂二人相视良久,才如梦中醒来一般。那博尔济吉特氏莞尔一笑说道:
“王子小弟今年十几岁了?”
“俺今年十五岁了。”
“暧呀,俺比小弟只大一岁呢!”
多尔衮一听,忙弯腰施礼说道:
“大这一岁,才正是俺的王嫂呢!”
正当叔嫂二人说话之时,忽听院里传来皇太极的声音:
“听说俺的风流小弟来了?”
随着喊声,皇太极笑哈哈地走了进来。
多尔衮急忙上前施礼,说道:
“八阿哥,你到哪里去了?……”
皇太极对多尔衮说:
“父王不在沈阳,衙门里有些公事要处理,未能早些回来,实在抱歉。”
“八阿哥说到哪去了,俺是无事来与兄长叙叙话,又没有正经事儿。”
自那天阿敏向他提醒以后,皇太极对多尔衮不得不亲近起来。觉得这风流小弟深得父王宠信,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成了汗王,还得在他身上早下一番工夫呢!
于是,皇太极向博尔济吉特氏说道:
“你去厨房通知一下,准备几个好菜,俺要与小弟喝上几杯!”
工夫不大,菜摆上了,酒端来了,兄弟二人边吃边喝,皇太极说:
“小弟,你比俺幸福得多,不仅母亲健在,而且有兄弟三人。俺就不能跟你相比了,母亲早死,还就是俺一人……”
皇太极说到这里,真动了感情,禁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水。
多尔衮忙说道:
“八阿哥,你说到哪里去了!即使同胞兄弟,也未必处得多好;处得好的,也未必都是亲兄弟。别的不说,就说咱大金原来的五大臣,与俺父王之间,处得咋样?再说,那舒尔哈齐倒是俺父王的亲兄弟,又咋样?”
皇太极又笑着说道:
“小弟,你说的这两个例子,也真够典型的,极有代表性。”
多尔衮又说道:
“古人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咱们都是共着一个父王,还不应该亲么?”
皇太极急忙说道:
“小弟,以后你有空就来,咱们要处得像亲兄弟一样,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肝胆相照,互助互帮。”
多尔衮笑了起来,说道:
“行!人阿哥放心好了,咱一定常来看阿哥阿嫂。其实,咱们本来就是亲兄弟么!”
此时,站在一旁听兄弟二人说话的博尔济吉特氏,走过来说:
“俗话说:打架要靠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你八阿哥是一棵独苗苗,正是山墙开门独家村。希望小弟以后常来走走,像亲兄弟一样,那该多好!”
多尔衮忙接着表示态度说:
“王嫂放心,今后小弟一定常来,只怕王嫂还有嫌烦的时候呢!”
皇太极接过去说:
“不会的!你王嫂倒是一个好人,她也希望俺有一个好兄弟在身边呀!”
多尔衮灵机一动,急忙站起来,双手捧着满满一杯酒,对博尔济吉特氏说道:
“请王嫂喝下小弟这一杯酒!”
皇太极笑着对博尔济吉特氏说:
“喝吧!这是小弟敬你的酒。”
博尔济吉特氏只得接过来,一饮而尽。
多尔衮忙说道:
“王嫂好酒量!来,王嫂,小弟陪你再碰两杯!”
于是,叔嫂二人又连碰两杯。皇太极非常高兴,他对多尔衮说:
“女人不会喝酒的不少,但是,一旦有会喝的,酒量都大得惊人。你王嫂的酒量也不小,俺平时与她一起喝,总是喝不过她!今天,咱兄弟俩一起跟她喝,看她到底能喝多少?”
听皇太极这么一说,博尔济吉特氏连忙站起来,笑着说:
“你们兄弟俩,想联合起来算计俺,俺才不上你们的当呢?”
说完,就想溜走。谁知皇太极早已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说:
“想溜哪成!你先与小弟连碰四杯,再与俺连碰四杯,来个八仙过海,然后才能让你走。不然,咱兄弟俩就要罚你喝酒了!”
博尔济吉特氏只得重新坐下,说道:
“你们已经罚过俺了,还要罚呢!真想让俺喝醉呀!”
多尔衮笑着说:
“王嫂是海量,咱兄弟俩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你是不得醉的,就放心大胆地喝罢!”
于是,博尔济吉特氏又喝了一个“八仙过海”,仍没有事。她站起来对皇太极说:
“你陪着小弟喝吧,俺去准备一个床铺,让小弟喝完酒好去休息。”
多尔衮连忙说道:
“王嫂别去了,俺得回去休息。向兄嫂说句老实话,俺若不回去,母亲会一直等着。”
于是,三人又喝了一会,多尔衮站起身来告辞时,对兄嫂二人说:
“谢谢王兄、王嫂对俺的款待,有时间的话,小弟一定再来叨扰!小弟这就告辞了!”
说完,多尔衮弯下腰去,向兄嫂施礼。
多尔衮正要走,皇太极匆忙喊住,说:
“小弟,格已派人去备马了,你还是骑马回去吧!”
正说着,侍卫拉着一匹枣红马来到院子里。皇太极对那侍卫说:
“你替十四王子牵着马,送他到了府前,你再牵马回来。听明白没有?”
那侍卫立即说道:
“俺知道了。”
多尔衮回府,暂且不提。
几天后,清河那边阿敏传来口信说:
“汗王想要大妃乌拉纳喇氏去清河,……”
皇太极得到这个消息,他与莽古尔泰商议,决定将这命令暂时压下,不向别人诉说,更不让大妃乌拉纳喇氏知道。
再说努尔哈赤于天启六年(1626年,天命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到达清河后,仍觉背疮灼热难禁,烧得浑身疼痛。
八月一日,努尔哈赤派遣侄儿阿敏,代表自己,手拿祈词,祭拜堂子,乞求天神、祖宗保佑。那祭文说:
“天父、祖宗:你们的儿子——努尔哈赤,因为操劳过度,如今生病了。”
“俺得给你们立像祭祀,请求你们发予慈悲,千万保佑俺的病快点好。因为俺还有许多大事要做,要走的路还长呢!”
“俺康复以后,将在每个月的初一,祭祀你们一次,月月不断绝。……”
之后,又杀牛,烧纸,祭祀神灵。
次日,努尔哈赤觉得背上热痛减轻,心中非常高兴,以为是天父显灵的征兆。
于是,他从病榻上起来,由阿敏搀扶,到院中走走。由于大树遮蔽着火热的阳光,虽是夏日炎炎,这里却凉爽宜人。
努尔哈赤在树荫下的软椅上坐着,与阿敏说着闲话。他看着阿敏,不由得说道:
“你父亲的早逝,俺才能多活这许多年;平日一想起这事,俺总觉对不住他,……”
说到此,努尔哈赤老泪滚落下来,泣不成声了。阿敏也陪着流了几滴眼泪,劝说道:
“这已是往事,不必再提了,免得难过。何况他也是死得其所,死得有意义呢!”
努尔哈赤不禁想起了童年的往事。他说:
“你父亲从小就憨厚,不像舒尔哈齐的私心严重!记得有一次,你奶奶已去世两个月了,俺到北山去挖参不在家。你大奶奶,也就是死去的阿敦的母亲,见到他俩饿得走不动路,就送了一筐子玉米馍馍给他们吃。谁知舒尔哈齐藏起来一半,留自己偷着吃。你父亲只吃了两块,等俺从北山回来,他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当时俺吓坏了,忙用水拌着炒面,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他,才救过来。那次,俺气得要打舒尔哈齐,后来想想,觉得他也是饿呀,也是被逼无奈呀!
阿敏听着,只是劝他不要老讲这些了。因为,努尔哈赤讲着讲着,就哭了起来。
阿敏心里想:老年人总好回忆往事,尤其是在病中,这大概是一种通病吧?
努尔哈赤又对阿敏说:
“你父亲若还活着,他今年该是六十四岁了!咱兄弟俩的感情最深,要是他还在,俺也有个说话的人,可是……”
他见阿敏对这些往事不感兴趣,也就不说了,后来,他提出要阿敏派人去喊大妃来。
努尔哈赤对阿敏说:
“大妃乌拉纳喇氏,是俺十六个后妃中,仅有她一人能像俺的结发福晋佟氏春秀那样,对俺体贴,是俺的知己呢!她做的每一个菜,都是俺喜欢吃的。她像俺肚里的蛔虫,知道俺想吃什么。你快派人去喊她来!”
阿敏无法,这才让皇太极留下的侍卫,赶快回沈阳去报信。
再说皇太极得到消息之后,急忙与莽古尔泰商议,把这事隐瞒起来。他们既不通知大妃乌拉纳喇氏,让她到清河去,也不敢向代善等传达。只是一声不吭地隐瞒起来。
过了两天,皇太极越想越有些害怕起来,若是父王病癒回沈阳,问到此事时,怎好向他交代呢?岂不是犯下欺君之罪么?
他赶忙去找莽古尔泰商议,谁知这位生性愚鲁的三贝勒,在关键时刻还真有主见呢?
莽古尔泰看着皇太极,笑着说:
“你一向足智多谋,怎么连这一件小事也失去了决断能力?你不能杀人灭口么?到时候,咱俩一推六二五,那送信的侍卫失踪了,找谁去!……”
皇太极听了莽古尔泰的主意之后,一拍脑门,说道:
“这也不失为一条计策。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无故杀一条人命,总是不好吧?”
莽古尔泰嘻嘻笑着说:
“怎么,你又变得仁慈起来了?你不是有句口头禅么:无毒不丈夫!你若犹豫,这事说不定会累及到咱俩!别婆婆妈妈了,这时候,怠慢不得呀!”
皇太极只得回去编造一个理由,将那侍卫杀了。这事刚办完,代善来了,他说:
“父王去清河好多天了,不知疗养得怎样,俺想去看看他老人家。衙门里的事你多操心点,你看好不好?”
皇太极心里不由得格登一下,不能让他去。遂赶忙对代善说:
“不行!俺也想去看看父王,但是,能走得脱么?这事得找来莽古尔泰商议一下,整个大金国的大小政事,全由咱三人负责,走了你一个,岂不是“三缺一”么?出了问题谁负责?”
代善忙说:
“你说得也太严重了!俺去了,也不过是一两天时间。头一天去,第二天就回来了!耽误不了多少事情的。……”
皇太极坚持着,对代善说:
“那也不行!你可不能走,俺去派人喊莽古尔泰来,他要是让你去,俺没意见,行么?”
代善急忙说道:
“算了罢,你不让俺去,就别叫他来了。他那脾气又倔,诈诈唬唬的,反弄得都不快活。只是有一条,父王那里咱们不闻不问,若是怪咱们,也不好交代呀!”
皇太极说道:
“父王也不会怪咱们的,有阿敏在他身边,也不致于有什么意外的。何况这是父王走前安排好的,由咱三人负责处理国事。你就安心吧,俺也不去喊莽古尔泰了。”
代善被皇太极挡住,未能去清河看望努尔哈赤。皇太极借口国事急需处理,代善只好取消去清河的打算。
再说努尔哈赤见大妃乌拉纳喇氏未来,心中不免着急了。他问阿敏道:
“你派人回去喊大妃来,过去两天了,怎么还没有来呀?”
阿敏知道是被皇太极和莽古尔泰挡住了。他只得说道:
“俺让侍卫回去向皇太极报告的,不知什么原因,至今未来。是不是大妃她有事走不开,还是什么原因……”
努尔哈赤有些生气地说道:
“大妃能有什么事,比来侍候俺还重要呢?俺以为大妃不知道,她是把俺放在第一位的。你应该让侍卫去找代善,皇太极这小子难道会把这事不放在心上?……”
阿敏只得敷衍着,说道:
“该不会吧?……”
努尔哈赤又对阿敏说:
“有件事俺想征求你的意见,但是,你必须给俺讲老实话,不许说假话。你能做得到吗?”
阿敏立即答道:
“俺一定说实话,请讲罢。”
努尔哈赤遂说道:
“俺想让多尔衮接替汗王砻位,由代善辅政,你看这样安排可以么?”
阿敏听了,可真有些为难。说实话吧,就要站在汗王的反面,说不定,后果会不堪设想。轻者被夺去兵权,没收财产;重者,将被幽禁,以至被处死。
若是说假话,这违心的话也难以说出口。一旦说了假话,以后又怎么收得回来!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努尔哈赤又催着说:
“怎么?不好说么?说真话好说,说假话难说。”
阿敏突然计上心来,他说道:
“若有人反对,或是暗中作乱,怎么办?”
努尔哈赤听了,立即问道:
“反对的人不会多的,只有一个人,你能猜到是谁吗?”
阿敏清楚,努尔哈赤指的那个人,便是皇太极,但是,他故意答道:
“俺猜不到这个人是谁。”
努尔哈赤说:
“在四大贝勒中,代善不会反对,何况还让他辅政。你不会反对吧?莽古尔泰要是反对,就是上了别人的贼船,受人唆使的缘故。”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只有皇太极可能反对,他自以为谋略过人,又勇冠三军,因而会不服气,以至会作乱、生事。不过,他也难以成事。下面的那些小贝勒,都不会反对的。”
阿敏听了,不得不佩服努尔哈赤预见的很准确,真是洞若观火!觉得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附和着说:
“十四王子是个聪明能干的人,美中不足的缺陷,只是年龄稍微小些……”
努尔哈赤立即说道:
“年龄也不小了,他今年十五岁,那统一六国的秦始皇,不是十三岁当国王的么?”
阿敏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给皇太极呢?一旦多尔衮继承了王位,自己站在哪一边呢?……”
他正在想着,努尔哈赤又说道:
“你再派人回去,让代善和大妃一起来清河。这次一定要派得力的人去!”
阿敏答应以后,便走了出去。他心里说:难题又来了,怎么办呢?若是再把努尔哈赤的命令送给皇太极,代善、乌拉纳喇氏再不来,努尔哈赤就会迁怒于自己,那后果将是十分糟糕的。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吧,派人直接找代善,让他明天就和大妃一起来。
至于谁来做汗王,阿敏也有一个“小九九”,反正俺阿敏不过是当一个八旗的贝勒,如此而已。俺又何必冒这么大的危险,跟在皇太极后面跑呢?……
且说努尔哈赤与阿敏谈话之后,感到心里十分爽快,并逐渐感到周身舒展。当时,努尔哈赤误认为病体果真好转,快要康复了。
努尔哈赤对阿敏说:
“俺觉得背疮好得多了,不如先回沈阳去!”
阿敏劝阻道:
“再过两天吧,俺已派人去告诉大贝勒、大妃了,等他们来了之后,再回沈阳也不迟!”
努尔哈赤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也好,就对阿敏说道:
“等他们来了之后,咱们一起走!”
谁知那送信的侍卫,回到沈阳之后,顶头就碰见皇太极。他便把那侍卫带到自己府里,又把他杀了。结果,代善与大妃仍然没有得到努尔哈赤要他们去清河的命令。
两天后,努尔哈赤见代善未来,大妃乌拉纳喇氏仍然没有来,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阿敏:
“好哇!阿敏你敢不传俺的命令,这是为什么?你说,快跟俺说!”
阿敏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慑慌了好一会工夫,才说道:
“俺都派人去了,他们未来俺有什么办法?要么,俺自己回去一趟!”
努尔哈赤气得喊叫起来:
“这些混帐东西,俺还未死,就不问俺的事了!俺要回去,俺立马回沈阳!……”
阿敏不敢劝阻,只得说道:
“现在正是盛暑天气,坐车既颠又热,怎么办呢?”
努尔哈赤大声说道:
“快去准备船只,咱们坐船回去!”
阿敏匆忙走出去准备船只,努尔哈赤越想越气,谁知背上的痈疮,又发作了,烧得浑身滚烫滚烫的。
于是,他只得躺下来休息,但是心里烦躁,激愤,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头脑里昏昏沉沉,不觉竟晕在了床上。
阿敏准备好船只,回来见到努尔哈赤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喊了好几声,努尔哈赤方醒来,急切地说道:
“咱们回沈阳,你再派人先回去,让代善与大妃坐船来迎接。”
阿敏连声答应,急忙走出去派人去沈阳送信,一边回来,搀扶努尔哈赤上船。
他们坐着船,沿着太子河,顺流而下,往沈阳去。
努尔哈赤在船上躺着,有时处在昏迷状态。背上痈疮一会疼得挖心难受,一会烧得浑身滚烫。
这时候,努尔哈赤心中也还明白,自己是归天有日了。
看来,得赶紧立下遗诏,尤其是传位一事,这是有关大金国社稷的大事。
回顾自己的一生,努尔哈赤始终以为政绩赫赫。自二十五岁起兵,征南战北,先是统一建州女真,以后又征服海西四部女真,以及东海女真和黑龙女真。
长期以来,女真各部之间互相争斗,彼此骨肉相残。努尔哈赤以为,只有他统一了整个女真各部,才结束了有史以来女真族的混乱局面。
自萨尔浒大战取得胜利,努尔哈赤便总是以为明朝的军队不堪一击。于是,他率领八旗子弟,所向披靡,先后攻占了抚顺、清河、开原、铁岭,并占领了广大辽沈地区,最后建都沈阳。
想到这些,努尔哈赤感到非常兴奋:但是,宁远一战,兵败负伤,他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有朝一日,再率领八旗子弟,挥刀跃马,去叩关攻明。
可是,如今一病不起,背疮疼痛难忍,恐将不久于人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济了!
努尔哈赤感到唯一遗憾的,是立储之事的不顺利。想到这里,他睁开双眼,问道:
“阿敏!代善和大妃还未来么?……”
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阿敏,只得说道:
“快了,估计他们快要来了。”
努尔哈赤不由得长叹一声:
“唉!悔不该到清河……”
话还未说完,只觉背疮如火烧一样疼痛,禁不住大叫一声:
“病死俺了!”
接着,努尔哈赤便昏迷过去。过了一会,才苏醒过来,喘息着说:
“不知代善、大……大妃何时来到?只怕俺……俺等不到他们了!可以先立……诏书吧!”
阿敏听了,急忙拿来笔墨,努尔哈赤对他呶一下嘴,意思是让他记下诏书。
努尔哈赤说道:
“俺死后,传位于十四王子多尔衮,让次子代善辅政。”
阿敏记完,又送到努尔哈赤跟前,他看了一眼道:“好,好……”
阿敏又从努尔哈赤枕边拿过王玺,盖上玺印,将它
折迭好,放在努尔哈赤的枕下。
此时,只见努尔哈赤气息微弱,两眼暗然无光,渐渐昏迷过去。
八月十一日凌时,当他们的船走到沈阳东四十里的叆鸡堡时,努尔哈赤终因背疽发作,与世长辞,终年六十八岁。
船到沈阳,大妃乌拉纳喇氏,见努尔哈赤死去,她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代善带着众兄弟,跪泣于浑河岸上,迎接努尔哈赤的尸骸。
皇太极与阿敏、莽古尔泰经过一番密议之后,三人去找代善,提出汗位继承问题。
莽古尔泰首先说道:
“这不需要推选了,父王已留下遗诏。”
代善听了,虽然心中有些猜疑,也不好明说。只得说道:
“父王既有遗诏,就可以召集众兄弟宣读,遵照遗诏办就行了。”
于是,在努尔哈赤众子侄面前,阿敏向大家宣读了“遗诏”内容:
“……传位于八王子皇太极,并让大妃乌拉纳喇氏、小妃泰恩察、金泰三人生殉。”
阿敏刚读完,殿内顿时一片骚动。德格类、阿济格几乎同时喊道:
“这遗诏可是真的?”
阿敏拉着脸,看着大家说:
“这白纸黑字,玉玺分明,哪里能是假的!”
此时,三王子阿拜忽然喊道:
“这遗诏既是真的,应该有时间、地点,由什么人执笔,在场有谁作证?”
皇太极扭头一看,见是阿拜。只听阿敏说:
“先汗王昨天夜里让俺代写,有侍卫昂赛克作证,谁若不信,去问他吧!”
德格类又大声说道:
“往日父王从未提到过皇太极储位之事,这诏书实属意外,怎么能让人接受!”
十二王子阿济格更是慷慨陈词:
“这诏书有诈,怎能服众!”
阿敏听了,不禁大怒,说道:
“俺受先汗王重托,你们竟敢亵读遗诏,蔑视先汗王,是违逆犯上,该当何罪!来人,将阿济格推出斩首!”
两旁近侍刚想上前,德格类突然站立起来,拔出腰刀,大喝一声:
“看谁敢来绑他!”
阿济格冷笑道:
“假若诏书无诈,阿敏又何必大发雷霆之怒?”
德格类又手挥宝剑,厉声说道:
“俺早听说,父王在清河曾两次派人要大妃和大阿哥前往清河,是谁把父王的命令压下了?这又该当何罪?请阿敏向大家说清楚!”
阿济格又接着说道:
“俺听说阿敏昨天深夜与两个人在密室里计议了好长时间。请问:你们商议了一些什么事情?能不能在这里公开呀?”
阿敏气得脸上骤然变色,既不好发作,又不能解释,何况内心也有些理亏。正当他左右为难,十分尴尬之时,皇太极却站起来了,说:
“父王在世之日,没有立俺为储,这是事实。但是,也没有说过不立俺为储的话。如今既有遗诏,蒙父王隆恩,传位于俺,俺内心深觉愧疚!眼下,父王尸骨未寒,难道因为这汗位之争,咱兄弟之间能骨肉相残么?果真那样,父王能在九泉下心安么?有鉴于此,请众兄弟们还当以大金国社稷为重!”
此时,莽古尔泰在旁,早已忍耐不住,拔出剑来,厉声喝道:
“谁再敢违抗遗诏,刀剑无情!”
皇太极立即对莽古尔泰说道:
“圣殿之上,不得无礼!”
正说之间,那屋梁上竟然窜出两只肥硕的老鼠,在追逐着奔跑,发出“吱吱”的叫声。在粗大的横梁上,两个家伙竟交配起来。
大家不由得愣神地看着,皇太极双眉一皱,不耐烦地说道:
“两个畜牲,竟胆敢扰俺圣殿!”
说罢,从长简靴勒靴子里拔出短剑一把,对着那两只正在交配的老鼠,将手一扬,忽听惨叫两声,那短剑一下子穿透两只老鼠的肚子,牢牢地钉在梁木上。
众王于和大臣们见了,不由愕然。皇太极这个“杀鸡儆猴”之法,吓得众人鸦雀无声,他又假装关怀地说道:
“大家连日辛劳,暂且回去休息去罢!”
当晚,皇太极将大贝勒代善请到府里,又请来阿敏、莽古尔泰,四大贝勒兄弟在酒桌上谈妥了皇太极登基典礼事宜。
莽古尔泰说道:
“遗诏上关于大妃与两个小妃生殉事,什么时间进行。”
代善处在这时候,也不好反对,只得任凭皇太极他们决定了。
次日,四大贝勒与四小贝勒会议,召来大妃乌拉纳喇氏、小妃泰恩察、金泰。
三个女人一听说要她们生殉时,都不由得痛哭失声,并对生殉流露出不满情绪。
皇太极对她们说:
“这是先汗王的遗命,即使不答应,也是不可以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一定满足你们的愿望。”
大妃乌拉纳喇氏,哭着对贝勒们说道:
“俺自十二岁来到先汗王身边,二十六年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都已经历。如今,俺也不忍离开先汗王,只得相从于黄泉之下。唯所顾虑的,是俺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特别是两个小的年纪尚幼,请诸位王子善待他们,勿使俺揪心于地下。”
说罢,大妃乌拉纳喇氏遂凄凄惨惨地自尽身亡,当时,年仅三十七岁。
之后,两个小妃泰恩察、金泰也相继自尽。
且说皇太极继承了后金国汗王位,使后金进入一个新的大发展的时期。
崇祯九年(1636年,崇德元年),皇太极去汗王称号,改称皇帝,改国号大金为大清,改族名女真为满洲。崇祯十七年(1644年,顺治元年)四月,清军入山海关;十月,在北京建立了封建中央政权——大清王朝。
皇太极即位后,一直在寻找安葬努尔哈赤的“吉壤”。
崇祯二年(1629年,天聪三年),终于选定沈阳城东二十里,浑河北岸,“川萦山拱、佳气郁葱”的石嘴头山,即现在的东陵,作为努尔哈赤的葬地,尊称“福陵”。
努尔哈赤后来被尊为清太祖高皇帝。
大清王朝的这位开国皇帝——努尔哈赤,是中国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出现的一位杰出人物。
在明王朝日益衰落腐败的形势下,努尔哈赤在辽阔的东北大地,跃马扬刀,率领八旗子弟兵,纵横驰骋,创建了惊人的业绩,成为清王朝的开创者和奠基人。
努尔哈赤是满族的民族英雄。他在明朝万历十一年(1583年)起兵,在四十余年的时间里,先近后远,先内后外,相继统一了地处东北的女真族各部。使这个古老的民族——女真族,重新焕发了活力,朝气蓬勃地再次崛起于祖国的东北。
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各部,促进和加速了女真社会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发展。
所以,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的过程,也就是满族形成的过程。
从此,满族登上了历史舞台,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她为祖国的历史文化发展,谱写了辉煌的新篇章。努尔哈赤对本民族所做的巨大贡献,也就是对中华民族的巨大贡献。
努尔哈赤是杰出的政治家。他有远大的政治理想和抱负。
他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创立了一套与女真社会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政治、经济制度。
他组织的八旗制度是个创造,把整个社会的成员组织成一个整体,集军事、生产与政治于一个组织之内,并且凝聚成一股强大的精神和物质力量。
努尔哈赤在创建后金的过程中,用改革的精神,不断提出新方针、新措施,表现出政治家的气魄和才干。
努尔哈赤是杰出的军事家、战略家。他的一生基本上是在马上度过的。因此,军事实践,是他一生中最基本、最主要的活动。
从起兵到去世,他参与和经历的大小战斗不下百余次;亲自指挥的战斗,也有数十次。他领导的八旗兵,以狂飙之势,席卷东北大地,曾几度使明王朝的军队败北。
努尔哈赤一生所经历的战斗,胜利居多,失败极少,是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
在努尔哈赤所从事的军事活动中,虽然始终处在战略的劣势,但是,他总是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他用兵大胆,善于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速战速决,诱敌深入。他喜欢设伏围歼,侦察用间。这都表明,他具有非凡的军事才能和气魄与胆略。
但是,努尔哈赤毕竟是个历史人物。在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历史的局限性。
在战争中,努尔哈赤放任和提倡军队去掠夺财产、屠杀百姓。进入辽沈地区以后,努尔哈赤推行民族压迫政策,强令汉民剃发等,给辽东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
但是,这些局限并不妨碍历史给予他的肯定和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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