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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赌场变寺庙(10)
作者:古龙 (中华人民共和国) 收藏

 


  田思思这才发现他头顶上有个小洞,鲜血正是从这边洞里流出来的。

  “这个洞难道是我敲出来的?”

  绝不是。

  她下手并不重,何况这和尚全身僵直,显然已死了很久。

  是谁杀了这和尚的?难道是秦歌?他的人呢?

  田思思站在那里,几乎连动都不能动了。

  她一走进这赌场的大门,就好像跌入了噩梦里。

  从那时开始,她遇见的每件事都奇怪得无法解释,神秘得不可思议。

  除了在噩梦里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会发生这种事?

  这噩梦会不会醒?

  田思思咬了咬牙,决心抛开一切,先冲出这鬼屋再说。

  她已无法冲出去。

  这屋子惟一的一扇门,不知何时又已被人从外面锁上。

  随便她怎么用力也推不开,用脚一踢,连脚趾都几乎被踢断。

  这扇门并不是铁门,但这见鬼的木头却简直比铁还坚硬,她就算手里有把刀,也未必能将门砍裂。

  四面的墙更厚。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落入了猎人陷阱的野兽,不但愤怒,恐惧,而且还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最悲哀的是,她连制造这陷阱的猎人是谁都没有看见。

  这噩梦就像是永远都不会醒了。

  田思思只恨不得能大哭一场,只可惜连哭都已哭不出。

  这密室中更暗,更闷,她简直已连气都透不过来。

  和尚头上的血已渐渐凝结。

  也许只有他才知道这所有的秘密,也许连他都不知道。

  谁知道呢?

  田思思用力咬着牙,只要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死也甘心。

  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雨声。

  这里仿佛本就是个坟墓,是为了要埋葬她而准备的坟墓?

  还是为了要埋葬这和尚的?

  无论如何,现在她和这和尚都在这坟墓里。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和一个和尚埋葬在同一个坟墓里。

  现在她已连鬼都不怕了,就算真的有个鬼来,她也很欢迎。

  想到鬼,她就不禁想到了那大头鬼。

  “他在哪里?是不是还在暗中一直跟着我?”

  “那毯子是不是他替我盖上的?”

  “他知不知道以后永远再也看不见我了?”

  “他若知道,是不是会很伤心?”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觉得自己很无聊。

  几千几万个人都可以想,为什么偏偏去想他?

  “我在这里想他,他还不知道在那里想谁呢?”

  于是她就开始想她的父亲,想田心,这些本是她最亲近的人,但也不知为了什么,想到这些人时,好像总不如想“他”想得那么多,那么深。

  “这也许只因为最近我总是跟他在一起。”

  就连她自己也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很难被忘记的人。

  也许天下所有的怪物都是这样子。

  田思思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乱极了。

  在这一刻间,她的确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想东想西,什么都想,就是没有去想一件事——怎么样离开这屋子。

  一个少女的心,实在妙得很。

  她们有时悲哀,有时欢喜,有时痛苦,有时愤怒,但却很少很少会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恐惧真是人类最原始,最深切的一种情感。

  但是在少女们的心目中,恐惧却好像并不是一种很真实的感觉。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认真去想过这种事。

  你若去问一个少女,在临死前想的是什么,她的回答一定是你永远也想不到的。

  有个很聪明的人,曾经问过很多少女一个并不很聪明的问题。

  “你觉得什么是世上最可怕的事?”

  他得到很多种不同的回答:

  “被自己所爱的人抛弃最可怕。”

  “洗澡时发现有人偷看最可怕。”

  “老鼠最可怕——尤其是老鼠钻进被窝时更可怕。”

  “和一个讨厌鬼在一起吃饭最可怕。”

  “半夜里一个人走黑路最可怕。”

  “肥肉最可怕。”

  还有些回答简直是聪明人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但却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的回答是:“死最可怕。”

  屋子里越来越热,越来越闷。

  田思思忽然想到了一碗用冰镇过的莲子汤。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更觉得没法子忍耐下去,她简直要发疯。

  幸好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声音竟是从地下发出来的。

  她还没有分辨出那是什么声音,忽然发现地上的石板在向上翻。

  她跳起来,退到墙角。

  地上已裂开了个大洞,一个人从洞里慢慢地伸出头来……

  秦歌!

  田思思又惊又喜,忍不住叫了起来。

  秦歌看到她,也吃了一惊,看到伏在地上的和尚更吃惊,也忍不住失声道:“你怎么真的把他脑袋敲破了?”

  田思思也叫道:“我正想问你,你就算要敲破他脑袋,也不必要他的命。”

  秦歌道:“谁敲破了他脑袋,我根本连他的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田思思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秦歌道:“你,你岂非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的?”

  田思思又叫了起来,道:“谁一直都跟他在一起?他掉下去后,你岂非也掉了下去?”

  秦歌道:“可是我掉下去后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田思思怔了怔,道:“你看见了什么?”

  秦歌道:“什么都没有看见,下面什么都没有,就算有,我也看不见。”

  田思思道:“为什么?”

  秦歌道:“因为下面连灯都没有,黑黝黝的,我又不是蝙蝠,怎么能看见东西。”

  田思思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秦歌道:“因为这下面有条石阶,我摸索了半天,才摸到这里,一走上石阶,石板就翻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你在上面救我的哩。”

  田思思苦笑道:“我可没有那大么的本事。”

  秦歌道:“你又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这和尚……”

  田思思打断了他的话,抢着道:“你不要瞎疑心,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子了。”

  秦歌皱眉道:“是谁杀了他?”

  田思思道:“鬼才知道。”

  听到“鬼”字,秦歌脸上的颜色也不禁变了变,苦笑道:“看来这地方好像真有鬼,我只奇怪,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

  田思思道:“你以为我不想走?”

  秦歌道:“我以为你在等我。”

  田思思的脸好像有点发红,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从这里钻出来?”

  秦歌道:“你既然不是在等我,为什么还不走?”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因为我走不了。”

  秦歌道:“为什么?”

  田思思道:“我一走进这房子,门就从外面关起来了。”

  秦歌动容道:“谁关的门?”

  田思思道:“鬼才知道。”

  这次谈到“鬼”字,她自己的脸色也不禁变了变——死虽然好像并不十分可怕,鬼总是可怕的。

  秦歌道:“你……你推不开这扇门?”

  田思思道:“从外面锁起来了,我怎么推得开?”

  秦歌道:“也许你没有用力。”

  田思思撅起嘴,道:“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没用?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

  秦歌当然要去试。

  他刚伸出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田思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半晌,忍不住大叫道:“这扇门刚才明明是从外面锁上的,一点也不假。”

  门既已开了,她已经可以出去,这本是件很开心的事。

  但是她却很生气。

  会不会被闷死在这里是一回事,是不是被冤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田大小姐宁死也不愿被人冤枉。

  秦歌叹了口气,道:“就算这扇门刚才是从外面锁住的,现在我们总可以走了吧。”

  田大小姐道:“我不走。”

  秦歌也怔了怔,道:“为什么不走?”

  田思思恨恨道:“你冤枉我,你以为我骗你。”

  秦歌眨眨眼,道:“谁说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田思思道:“你嘴里虽这么样说,心里一定还是以为我骗你。”

  秦歌笑了,柔声道:“我从来没有以为你骗过我,你说的话我从来没有不信的。”

  田思思道:“可是这扇门……”

  秦歌道:“这扇门刚才突然是从外面锁住的,那个人,既然能偷偷摸摸地把门锁上,自然也就能偷偷摸摸地把门打开。”

  田思思这才展颜一笑,但立刻又皱起眉,道:“但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做这种事呢?”

  秦歌道:“我们只要找到那个人,就一定能问出来的。”

  田思思道:“对,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次她不等秦歌先走,就已先冲出去。

  外面的屋子凉快得多。

  桌上的那三碗茶,还好好的放在那里。

  茶当然已凉透。

  田思思现在正需要一碗很凉很凉的茶。

  只是在几天前,她一定将这三碗茶先喝下去再说,但现在她总算已学乖了,已考虑到这茶里是不是有毒。

  她看不出茶里是不是有毒,但老江湖总应该可以看得出的。

  秦歌正是个老江湖。

  她正想叫秦歌来看看,才发现秦歌还站在那里发愣。

  田思思道:“喂,你在发什么愣?在想什么?”

  秦歌抬起头,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道:“我在想,这扇门若是真的开不开,倒也蛮有趣的。”

  田思思道:“有趣,那有什么趣?”

  秦歌微笑道:“门若是真的开不开,我们岂非就要被关在里面,关一辈子。”

  田思思的脸又红了,红着脸道:“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秦歌笑道:“男人有几个真是好东西。”

  田思思忽又抬起头,道:“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是想嫁给你的?”

  秦歌道:“知道。”

  田思思咬着嘴唇,道:“但现在我们就算被人关在一间屋子里,关一。辈子,我也不会嫁给你。”

  秦歌道:“为什么?”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因为你虽然很好,但却不是我心里想嫁的那种人。”

  秦歌眨眨眼,道:“你心里想嫁的是哪种人?”

  田思思怔了半晌,抿嘴一笑,道:“等我找到时,我一定先告诉你。”

  秦歌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些话,也不怕我听了难受?”

  ’田思思道:“我知道你不会难受的,因为你心里想娶的,也一定不是我这种女人。”

  秦歌大笑,道:“既然如此,看来我们只能做个好朋友了。”

  田思思嫣然道:“永远的好朋友。”

  她忽然觉得很轻松,因为她自己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秦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跟你关在一间屋子里了,还是快出去吧。”

  田思思道:“对,出去找那个人。”

  她又想到这屋子的门刚才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她没有推开。

  但这次她不敢再叫秦歌去试了。

  她自己去试。

  门果然没有锁上,她伸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那人既然能将门锁上,就也能打开。”

  这倒并没有令田思思觉得很吃惊,很意外。

  令她吃惊的是,门一推开,外面就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

  是一种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见的声音。

  门刚推开一线,门外就有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传进来,有骰子声,洗牌声,呼噜喝斥声,赢钱时的笑声,输钱时的叹气声。

  这里本是个赌场,有这种声音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赌场刚才岂非已不在了?这里岂非已变成了个和尚庙?

  何况连那些和尚都已走得干干净净。

  这里本已是个空屋子,哪里来的这种声音?

  田思思几乎忍不住吃惊得大叫起来,用力推开门。

  门一推开,她就真的忍不住大叫起来。

  谁说外面是和尚庙?

  谁说外面是空房子?

  外面明明是个赌场,灯火正辉煌,各式各样的人正在兴高彩烈地赌着钱。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就只没有和尚。

  连一个和尚都没有。

  刚才那奇迹般消失了的赌场,现在又奇迹般出现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谁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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