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铁骑传惊讯(1)
萧飞雨大声道:“晚辈们正是要到君山去瞧瞧的。”她见这老人说话竟也变得有些吞吐起来,言语间不觉有些激愤之情。
老人浑如不觉,反而柔声道:“以你两人之勇气决心,世上绝无不可能之事,但君山途上,你两人却要小心些了。”
萧飞雨听他话中似有深意,还待追问,哪知老人却已接道:“老夫言尽于此,但望你两人好自为之,来日武林,必当是你等天下,只是,只是老夫却已未必见得到了,老夫家门不幸……”语声渐渐停歇,唇边带起一丝惨笑,但默然半晌,忽然大声道:“但我唐门磐石般基业,谁也莫想毁去。”
他今日说话一直似有隐忧,只有说这话时,神情才又恢复那不可一世的武林巨家之雄主气概。
展梦白知道这老人为了唐迪,心绪必定十分紊乱,恭声道:“前辈若有急事,晚辈不敢打扰,自当体会前辈教训,好生行路。”
老人颔首道:“正当如此,好生去吧,来日若是……唉,还说什么来日。”挥一挥手:“抬轿,回家。”
他再也不望展梦白、萧飞雨一眼,展梦白、萧飞雨却一直目送他所乘之软轿启程、远去……
萧飞雨皱眉道:“这位老人家似乎有些变了。”
展梦白叹道:“他心中必定有件大事,此事必定也与唐迪送至君山的盒子有关,奇怪的是,他话中为何似有不祥之兆……”忽然一笑,道:“以他这武功身份,还会遇着什么凶险之事,只怕是我听错了。”
两人回思这日经历,端的如在噩梦之中,至今掌心就似捏把冷汗,但这一日之中,所听之秘密,却也不少。
当下两人计议一番,决定无论途中有何险阻,也定要直奔君山,惟一令萧飞雨担心的,只是展梦白的伤势。
瞧他内伤那般严重,能否痊愈如前,实是毫无把握,只因这种伤势拖得越久,便越难医治,而短期间又万难寻得能治他内伤之人,他辛苦挣扎许久,武功方自练到这地步,伤势若是不能痊愈岂非令人扼腕伤心?
老人唐无影不经前院,径自回到自己所居精舍之中。唐豹、唐燕兄弟两人,并肩立在门口,面色俱是十分凝重。
两人见到老人回转,齐地抢步而出,唐豹道:“爹爹在内……”他神情不但凝重,而且痛苦,原来他隐约听到爹爹要去追杀展梦白,便来告诉老祖宗,但说出之后,见到老祖宗愤怒之情,又不禁自责自悔。
无影老人怒道:“我知道你爹爹在里面,他敢不来?燕儿,你好好的新郎官不做,到这里来做甚?”
唐燕垂首道:“回禀老祖宗,孙儿……”
老人道:“莫要说了,快回洞房去吧,我老人家还等着抱玄孙子哩……抬轿的退下,豹儿,扶我进去。”
唐燕面颊微红,与抬轿大汉一齐退去,唐豹扶着老人入内,只见唐迪正直挺挺跪在老人榻前。
老人面色一沉,挥手道:“豹儿,你也退下。”
唐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瞧了他爹爹唐迪一眼,便又住口,将老人扶至榻上,躬身垂首,退了出去。
老人阖眼坐在榻上,也不说话,手掌一直在旁摸索。
唐迪连忙捧了把酥糖过去,轻轻放在他手边,老人摸索着吃了一块,两块……双目仍未张开。
唐迪也沉得住气,跪在地上,不言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忽然道:“你为何不说话?”
唐迪垂首:“爹爹未曾说话,孩儿不敢开口。”
老人霍地睁开双目,精光暴射而出,厉声道:“什么不敢开口,你只是无话可说,是么?……是么?”
唐迪道:“孩儿……”
老人大骂道:“什么孩儿,你是谁的孩儿,你只是个混账、匹夫、鼠辈、狗才、不孝的畜生……”
只见他胸膛起伏,气喘咻咻,显见是心中愤怒已极,接着又道:“你说,你说,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唐迪道:“断肠催梦草。”
老人一怔,瞬即狂笑道:“畜生,你倒老实……”
唐迪道:“孩儿不敢相欺你老人家。”
老人暴喝一声,须发皆张,怒道:“你,你不骗我,我问你,为何要将催梦草送给那贱人?”
反手一拍,矮几碎裂,酥糖俱都落在地上。
唐迪道:“苏浅雪不是贱人,她与孩儿……”
老人暴怒道:“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你当我不知道?但你可知道她和别人的关系,她……她不但是贱人,她简直是娼妇,没字号的人她看不上,只要是武林中的宗主、掌门、瓢把子,哪一个她未曾勾引过,何独是你?你不信可去问问,甚至连那最古怪的老家伙……”
唐迪道:“爹爹知道的这般清楚,莫非也……”
老人嘶声喝道:“你说什么?”
唐迪道:“孩儿未曾说什么。”
老人道:“反了,反了,你可知她要催梦草做甚?”
唐迪道:“孩儿不知。”
老人道:“你既不知,为何要给她?”
唐迪道:“她要,孩儿便给她,她若要别的,孩儿也给。”
老人怒喝道:“好大胆的畜生,你……”面容忽然一阵扭曲,戟指嘶声道:“你……你你你……”
忽然自榻上掠起,十指如钩,抓向唐迪咽喉。
他身形快如闪电,唐迪却似早已料到,身子一闪,“移形换位”,嗖地掠开七八尺之遥。
老人身在空中,反掌一挥,七点银星,自袖底急射而出,唐迪头也不回,拧身又自横掠数尺。
只听一连串声响,七点银星钉入门板,深透入木。
老人嘶声喝道:“你敢!你走……”手掌在地上一按,便自扑去,唐迪却已掠出门外,老人究竟双足残废,再也不能跃起,“噗”地跌在地上,面色苍白,满头冷汗,颔下的白须,不住簌簌地抖。
只听唐迪在门外道:“孩儿已在酥糖中下了‘断肠销魂散’,你老人家若再妄动真气,只怕发作得更快了。”
说这话时,语气仍是恭恭敬敬,关切殷殷,却令人听了更是不寒而栗,老人颤声道:“你为何要如此?”
唐迪道:“没有什么,只是……”声音突也嘶裂:“只是我已受够了,受够了你的压制,你名虽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但什么事都要你来做主,从小到大,我又几曾自己做主过一件事?”
他嘶声一笑,接道:“但此刻我却要自己做主了,我要令本门成为天下武林的盟主,要比你强上十倍。”
老人黯然呆了半晌,神色已变得十分惨淡,惨笑道:“我倒不知你有这么大的野心,但……但你错了。”
唐迪大笑道:“我什么错了?你本已活够!”
老人道:“不错,我已活够,世上什么事,我都已见过。”突又忍不住怒喝道:“但却从未见过你这样狠毒不孝的畜生。”
唐迪道:“你只要少作些权威,我也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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