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满堂飞花(5)
但展梦白木立一边,心头之惊恐骇异,当真已到极处,心头暗暗忖道:“莫非秦瘦翁并未曾身死?”
但他方才亲手所触,亲眼所见,那秦瘦翁的确已死了许久,他心念一闪:“莫非他死了又复活,变为僵尸鬼魅?”
一念至此,他只觉额上冷汗直流,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此刻,早已转身逃走了,哪里还敢留下。
但展梦白生性坚毅,胆量如钢,呆了半晌,突然大笑道:“秦瘦翁,你活着时我不怕你,死了难道还怕你么,来来来,你我再斗斗。”反腕拔出身怀的铁剑,大步迎上,只是他纵然胆大包天,此时脚步也甚是小心,紧握着剑柄的手掌,也一丝丝地往外直冒冷汗。
且说萧飞雨与南燕两人,满厅寻找,先寻着杜鹃,南燕陪笑道:“杜姑娘,你可瞧见你爹爹在哪里吗?”
杜鹃眨着大眼睛,嘻地一笑,道:“我爹爹……好姑娘,展梦白也是个好人,哎呀,爹爹,你莫要伤他。”
她忽然以手掩面,放声大呼,唐燕连忙赶了过来,柔声安慰,又掏出手帕,替她拭擦面上泪痕。
萧飞雨与南燕却是目定口呆。
她两人见杜鹃答非所问,知道这女子连日来屡受刺激,神智已更迷乱,不觉甚是为她难受。
但两人见那唐燕对她那般温柔体贴,又不觉有些安慰,暗暗忖道:“无论如何,她总算有了归宿了。”
两人对望一眼,默默走了开去,南燕着急道:“快!要快呀!否则他两人若是拼上命,谁也分不开了。”
萧飞雨道:“我们问人,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的,不如碰运气到外面去找找,或许能找到他们也未可知。”
南燕早已没有主意,自然随她出了大堂,萧飞雨暗忖道:“那时堂前甚是骚乱,他们必是由堂后走的。”
于是两人直奔后院,找了几处,只见几个人自一个院子里走了出来,萧飞雨便赶过去相询。
哪知这几个人一个个阴阳怪气,竟都不甚理她,摇摇头就走了,一个个走得甚是匆忙,似是有着急事。
萧飞雨虽然气恼,但此时此刻却也不便去寻人晦气,她却不知道这几人俱都是展梦白的好友,正是贺君雄等人。
贺君雄等人也不知她便是萧飞雨,急着去寻展梦白去了,他几个若是问问萧飞雨,便可知道展梦白的去向,但这几人宿酒未醒,一个个还有些晕头晕脑,此番两下错过,却是难以寻着展梦白的了,走出颇远后,贺君雄才想起方才问话的女子有些奇怪,与展梦白口中的萧飞雨有些相似,但这时萧飞雨却早已走得远了。
这时除了萧飞雨外,谁也不知道展梦白的行踪,而萧飞雨只陪着南燕替金非着急,也已将展梦白暂时忘怀。
展梦白手握古铁剑,大步走向花轿。
只听花轿中那“死尸”阴恻恻冷笑一声,道:“展梦白,你好大的胆子,莫非你真的要来送死么?”
夜风凄凄中,死尸竟会说话,当真令人恐怖悚然,展梦白心头一动,定了定神,握紧剑一步窜了过去。
那“死尸”也突然飞了出来,张牙舞爪,扑向展梦白。
展梦白铁剑挥展,身子忽然离地飞起,凌空一个转折,掠过那尸身,大喝道:“往哪里去?”
铁剑劈空而下,竟然不斩尸身,反砍花轿,原来他方才心念动处,已猜出必是有人藏在那花轿中,藉那尸身,前来暗算自己,内家高手,本可藉物传力,是以那“死尸”方才一击,力量也颇惊人,却不知展梦白非但武功大进,胆子更是奇大,这诡计居然被他识破。
此刻他剑上已满注真力,又是凌空下击,力量之大,当真有如雷霆霹雳一般,何况这古铁剑更是神兵利器。
但见铁剑落处,那花轿竟被生生砍为两半,“喀嚓”一声,裂木飞激中,花轿里果然掠出一条人影。
这人影身法之快,亦是非同小可,只听他轻叱一声:“好剑!”身形冲天飞起,一跃竟有三丈五六。
展梦白身形落地,生怕他乘机下击,旋剑护身,才敢仰首望去。
只见那人影已凌风卓立在山壁间横立的一条孤枝之上,衣袂猎猎飞舞,身子随风摇曳,却瞧不清面目。
展梦白见他轻功如此惊人,已是世间绝顶高手,也不觉暗中一惊,厉声道:“装神弄鬼的朋友,莫非现在还不敢见人?”
那人影冷笑一声,道:“若要见我,随我来吧!”袍袖微拂,呼地斜飞出去,落在四五丈外,脚尖微一沾地,又复腾身而起,似乎还生怕展梦白不敢跟去,冷笑着向后招了招手,展梦白岂是无胆追去之人,到了这种地步,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着此人的。
两人身法,俱都迅快已极,一先一后,绕山急奔,山势越来越见荒僻,展梦白却毫无退缩之心。
他明知前面那人,轻功高出自己,但咬紧牙关,绝不肯落后,奔行了盏茶时分,已至后山。
那人影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星光下只见他一身灰袍,面容也是灰惨惨的,又冰又冷。
骤眼望去,只觉此人似是戴了人皮面具一般,但仔细一瞧,他面上肌肉俱能变化,竟真的是这副死人般面目。
展梦白一惊驻足,凝目望去,只觉脊椎骨间忽然往外直透寒意,当下大喝一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灰袍人阴侧恻一笑,道:“你不认得我么?”
展梦白道:“展某朋友之间,还无你这种装神弄鬼之徒。”
灰袍人冷冷道:“你既不认得我,为何到处向我挑战?”
展梦白心头一震,道:“你……你是……四弦弓风入松。”
灰袍人冷笑道:“你既敢向我挑战,见了我却又为何如此吃惊?莫非是怕了么?”仰天一阵大笑,震得四下木叶簌簌直响。
展梦白骤然见到这名震天下的“七大名人”之首,确是不免大吃一惊,但瞬即大怒道:“好个风入松,想不到竟是个无信无义的小人,竟敢暗算于我,我方才若是死在你手中,岂非……”
风人松冷冷道:“你死在我手中,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展梦白大怒道:“你与恩师他老人家所订的誓约说的是什么,莫非你已忘记?莫非你竟敢破誓?”
风人松道:“既未忘记,也未破誓。”
展梦白厉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
风入松冷笑道:“那誓约只是在七指神翁生前订的,他若未死,我自应守约,他人已死了,还守个什么?”
展梦自心头又一震,道:“你……你说什么?”
风入松厉声狂笑道:“你师傅死了,你还不知道么?那赵明灯与李松风两人,难道未曾告诉你?”
展梦白见到李、赵两人,已知林中有变,却再也未想到恩师已死,不禁嘶声道:“可是你害死他老人家的?”
风入松嘿嘿冷笑道:“他未死之前,我绝不违誓,否则只怕他早已死了,又怎会等到今日?”
展梦白知他所言非虚,喝道:“究竟是谁害死他老人家的?”
风入松笑声更是凄厉,道:“你可是要问谁害死他的?嘿嘿,哈哈,只怕我说出了你也不会相信。”
展梦白咬牙道:“你……究竟说是不说?”
风入松只是仰天狂笑,却不作答。
只听他笑声惨厉,面上神情,却古怪已极,亦不知是得意还是失望,是悲哀还是高兴。
要知他这二十余年来,亦少见天日,是以面色如死,此刻笑将起来,笑容当真令人不寒而栗。
展梦白听他笑声如此奇异,心头既是暴怒,又是奇怪,再也猜不到他恩师究竟是如何死的,为何竟使这风入松笑得如此古怪。
只见风入松终于缓缓顿住了笑声,目光似睁非睁地盯着展梦白,夜色中但见他双目有如妖魔般,发出灰惨惨的光芒,口中一字字缓缓道:“告诉你,害死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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