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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外科主治医生以“三、七”比例,来估计此次劈脑手术的。就“三、七”而言,生的希望仅占三分,而这“三”字之数亦是著名大夫口出之大言了,在六十年代中期,这种病症与手术后的效果,大多是很不妙的,可以谓其是“九死一生”。
许是上官云珠在银幕上广交的“人缘”很不错,大夫们对这位电影艺术家危在旦夕的处境十二万分同情,他们既负“救死扶伤”的职责,更有盼她再上银幕,重展她受人赞赏的艺术才华的强烈愿望,故此,他们手执的锋利小刀该进行特殊的“艺术雕塑”,“雕”走“九死”,“塑”出“复生”的上官云珠来!
上官云珠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此刻,是她出娘胎以来最平静、最安逸的时候。她没有欢乐也没有悲哀,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没有了她的喜、怒、哀、乐,连梦境也全消。除了盖于她胸前的白床单在微微蠕动外,一切都处于静体状态。
手术室外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坐着、站着、踱着步的彭友们的心,都被一根“主线”联结在一起,那就是他们的上官的生死命运。女人焦心便爱淌泪,黄宗英劝慰韦大姐放宽心,切莫泣悲,自己却也忍不住珠泪滚落而下;王丹凤更是躲在墙角边偷泣,她怎能忘怀呵,在一列开往北京的列车上,她去参加《桃花扇》的拍摄,因她“级别”偏低,只能乘坐硬席,而与她同车的、去北京参加《早春二月》拍摄的上官云珠,因级别略高而能乘卧铺。王丹凤倒安于“硬席”,但上官云珠怎么也不满于她的“软卧”。
“丹凤,来!我俩换个位置。”上官云珠伸手去拉她的影坛姐妹。
“不!我坐得很舒服。快回你的卧铺去吧!”王丹凤不愿意这么做。”
“去吧,丹凤,我太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二级演员,名正言顺能有那个待遇么!”
“哎呀!什么二级、三级的!”上官云珠站在过道里不肯定,“你不上卧铺.我一直站在这儿!”
“你不回卧铺,我也站一个晚上!”王丹凤说着也站起身来。
“你呀——哈!”
“哈!你呀——”
俩姐妹僵持了一会,一旁的旅客大受感动,这二位他们熟悉的、敬佩的影星,她们之间的感情多深厚!级别有差异,有距离,但是她们的感情友谊却早已冲破了任何界限。旅客们为她俩作了公正的裁决:二人同上卧铺,一个位上紧偎两姐妹……
踱着步的,当然是赵丹,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由于他妻子黄宗英的关系,也由于他和她是影友的关系,他们都是赤心相照、肝胆相映的朋友,上官云殊的安与危,怎能不牵连他的心与神经呢?
然而,请相信大夫们吧,也请相信可怜的上官吧。他们之间在“紧密合作”,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位小时候曾被命相者定为“命硬”的上官云珠下了手术台,心脏仍顽强地跳动着!
她,开始了“脑休假”。在这段“假日”里,她需要整体已“失散”了的“记忆细胞”,并把它们养息好,恢复其失去的功能。一批批前来探病的影坛友人和领导们,虽不能与她“对”一“对”眼神,却能“会”一“会”面了;虽不能与其对上一句话,却能听到她心脏衣有节奏地跳动,呼吸在匀称地起伏。他们都长长地吐了一口抑在心口的“闷气”,因为,他们的上官还活着。
也许她的“脑休假”将“满期限”了。她的思维细胞迫不及待需要“运动”,需要重新再来认识大自然,她,终于睁开了双眼。可是,她那先前水淋淋的妩媚大眼,却变得有些干涩呆滞。
“亚弟,认识我吗?”韦大姐唤着。
“上官,我是秦怡,看见了吧?”
可是,上官云珠似乎“感情淡薄”。她双目直愣愣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珠儿一动也不动。
“啊?傻了!”韦大姐着急地望着这个先前口齿伶俐、聪颖过人的幼妹,如今却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发声的“白痴”,她好不伤感呀,难道她的亚弟就这么了给她的后半生了么?太可怜,太可悲了呀!……
“韦大姐,还不能这样说,上官她才苏醒过来。”秦怡两目又盯着上官云珠,充满信心地自语:“上官不会发傻的,不会的……”说着情不自禁地落下了辛酸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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