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血溅黄沙尸不全
八、血溅黄沙尸不全
李莲英住进了南花园养老,老天爷却没有给他留下一天舒心的日子……他一生结下的冤家太多了……当他死后,他两腿之间的那个“宝”重回了原处,可他的脑袋却又搬了家,在冥冥之中,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了这个结局?这只有天知道……
慈禧太后死了,也葬埋了,李莲英当然也就只能回家养老了。他本来在北京有好几处房舍,要他居住,也是可以住得开来的,而且他是李家的功臣,没有他就没有李家的富裕,他要回家养老,那还不是跟皇帝亲政差不了多少。但是,隆裕太后念及李莲英伺候了慈禧太后几十年,辛劳了一辈子,就赐他居南花园养老。
这南花园可有着悠久的历史,是清朝宫廷奏乐演戏排练的地方。乾隆五年修建的,在其中设立南府,供太监们排练戏目。道光七年,得“歌舞升平”之义,改南府为升平署,并办成了戏院形式的,教习太监和民间的戏由爱好者学戏,太监称为内学,民间的被称为外学。但到了光绪之年,由于义和团和八国联军的破坏,那“不是曲终悲伴侣,似嫌激微杂奏声,”“词臣想象开元曲,一片承平雅颂声”的升平署,便失去了昔时的效用。但此处的房舍,园林,由于历朝修缮,既有昔日辉煌的戏楼,又有现有整齐的院落,地方宽阔却无人马喧嚣,环境极其优雅,不失为一静养佳处。隆裕太后就给李莲英选了这块地方,真可算是体恤老臣,皇恩浩荡。
李莲英谢了恩便住进了南花园,他的子孙们也都跟进了南花园。弓弦胡同的房舍当然被卖掉了,南花园又变成了李家的天地。李莲英九岁进宫,自己没有子女,但是他兄弟众多
,而且一个个儿女满堂,所以李莲英就把他四弟的次子成武,五弟的三子福德、大哥的次子福康和三弟的三子福荫收为自己的儿子。这几个儿子也都随他住在京中,一个个都已娶妻生子,等到李莲英出宫养老之时,他家中也已是子孙满堂,其乐融融了。
李莲英闲来无事,就带着孙子孙女游玩。整日里既不愁吃,又不愁穿,任意的游逛,尽情的行乐,这才尝到了活人的真正滋味。
但是,常言道:“乐极必生悲,好景必不会长”,就在李莲英享受天伦之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三四月间,北京城万物复苏,杨花飘飘,柳烟依依,正是如画的春天。往年此时,李莲英正陪着老佛爷在颐和园中观赏艳丽的桃花,感受春天清新的气息呢,可是现在,这本来使人舒心的春,却使他感到一种失落和心酸,于是他一直闷闷不乐。
李成武身为长子,自然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就过来劝他,说:“爹,这几天您老人家有什么心思
,怎么不高兴?又是哪个孩子惹您生气啦?”
李莲英摇摇头,说“不是!哎——,过去,一到春天,我就陪着老佛爷在颐和园呀,北海呀,万胜园呀,到处游玩,现在想起,这心里就不舒服!”
“爹,过去在皇宫里,您陪着老佛爷游玩,高兴是自然的,但我觉得皇宫里还不如外边呢!宫里那些风景啊,山水啊,都是人做出来的,没有外面的眼界宽。我看,这几天西山脚下那桃树都开花了,可好看呢!明日我陪您去外面转转,散散心,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哎——,你懂啥呀!想当初老佛爷对我多好呀!”李莲英不无感慨。
第二天,吃了早饭,李成武让车夫套上车,陪着李莲英,带着李莲英的几个孙子,到西山踏青去了。一路上,小孩们叽叽喳喳,一会儿指指这边,一会儿又望望那边,李莲英看着活泼的孩子,不说话,只抿着嘴笑,笑容里夹着几分苦涩。
“爹,看那边的桃花,开得多艳呀!”李成武说着,朝右边远处的桃林指了指。
孩子们看到了桃花,都欢叫起来:“爷爷,爷爷,快看!
那桃花多好看呀!”一个小家伙还说:“爷爷,我们到跟前去看,好吗?”
“好,好!”李莲英慈祥地答道。
车子到了桃林边,李成武向车夫喊道:“老胡,就停到这儿吧!”
车停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跳下了车,李成武搀扶李莲英下了车,对老胡说:“你可以歇着了!”
“你们去玩!小的就在这车上歇会儿,昨晚上跟他们打牌,快四更才睡的觉。”老胡躬着身子答道。
孩子们早已冲进了桃林,李莲英由李成武扶着,慢慢地走着,看着,回忆着。突然他又想起了老佛爷,想到了颐和园的春夏秋冬,想到了照相,便叹道:“这么好的景色,能照张相该多好啊!”
“您老怎么不早说呀?照相的那吉我认识,早说了带着他来就行了,他的相照得可好了!”
“是啊!他还给老佛爷照过相呢!老佛爷还夸过他呢!”李莲英又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爷爷,爷爷!”他的沉思被孩子们的叫声打断了,”我们要去爬山。看,山上的草都绿了。
“好,好!成武啊!你带着他们去爬山吧!”李莲英吩咐道。
“那您呢?”李成武有些迟疑。
“爷爷,一起去吧!”孩子们看着李莲英央求着。
“爷爷走不动了!你们去吧!”李莲英答道。
“我们搀着您走!”孩子们说。
“算了!你们去吧!成武,带着他们去!”“这——,那你怎么办?”李成武站着没动。
“去吧!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照看不了自己?你们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李成武带着孩子们走了,李莲英又回到了他和老佛爷的世界。等到李成武带着疲惫的孩子们回到桃林,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一个个喊“饿”不迭。李莲英早就回到了车上,和坐在车辕上的老胡聊天呢。等孩子们上了车,便急急往回赶。
孩子们都喊饿,李莲英便叫老胡快点赶车,老胡便把车子赶得飞快。快到西直门了,迎面跑来一匹飞奔的马,马上坐着一位全身着黑的大汉,用黑巾蒙着面。眼看到了李莲英的车前,那黑衣的大汉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飞刀便插在了车辕上,刀上带着一张纸,在风中飘动。老胡吓得捂住了脑袋,孩子们哭喊着围到了李莲英身边。那黑衣大汉的马根本没停,早已跑出很远。李成武也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李莲英,李莲英却显得异常平静,对老胡说:“拔了那刀子,把那张纸递过来!”
老胡已吓得浑身发抖,哪里还有胆量拔那把飞刀;李成武毕竟见过些世面,跨上车辕,拿下了飞刀和纸条。车子一刻都没停,径直向城里跑去。李成武看了看那边纸条,脸登时变得白得可怕。李莲英见他神色不对,急忙从他手中抢过了纸条,一看,他也一下子惊呆了。原来纸条上写道:“李氏老贼,昔日宫中,仗势作恶,杀吾之父,今吾誓取汝性命。”
没有落款。
这真是晴天惊雷,对刚刚享受到天伦之乐的李莲英打击太大了。是谁呢,李莲英想不明白,过去在宫内,自己确实是作过恶,害过好多人,但他没有明里害过任何人呀!都是通过慈禧太后,借她的手除掉和自己过不去的人,现在怎么能有人指明与他有杀父之仇而来杀他呢?真是想不透。
车到了家,已经掌灯了,李莲英下了车,回到房中,往靠着墙的太师椅上一坐,就起不来了。李成武忙叫人端茶送饭,给他压惊。李莲英既不吃也不喝,谁也不理,口中喃喃道:“我招谁惹谁了,自己觉得没有对不起过谁,怎么能有人竟然要杀我?”语气中流露出怯怯的味道。
“爹,您老别怕,没准儿还是谁跟你玩儿呢?吓唬吓唬你。”
闻讯赶来的李福德说。
“别瞎扯,都什么时候了!”李成武顶了他一句。
“能是谁呢?”李福康在暗自思忖。
“想这个有什么用啊?别人要杀你,怎么着都能找个借口,如今别人找上门来了,我们应该早打主意,趁早防着点,别只在那瞎想。”李成武又顶了他一句。
“对,对!还是大哥说得对!趁早找几个人,找镖局的!”
李福荫赞同地说。
“对,对!”其他人都附和着。
“爹,您老别担心,也别瞎想,在这北京城,天子脚下,谁能把咱们怎么样,是不是?您老先吃饭,都饿了一天了!我这就去找保镖,镖局的镖师跟我挺熟的!喂,喂,你们几个,陪爹聊聊天,给爹夹菜!爹,您老累一天了,该好好歇歇!我去振远镖局去找镖师!”安顿好了,李成武又叫老胡套上车,跳上车,风风火火地找镖师去了。
北京的振远镖局,是个老字号的镖局。始于乾隆年间的王维阳,一代封门的大师,膝下三子,个个英豪,镖局名声远扬千里之外,远行的商客,只要由振远镖局押镖,在货物上插上“振远镖局”的旗子,路上的匪徒都不无忌惮。经历数朝,镖局生意兴隆依旧,庚子年的八国联军之乱,镖局的镖师们大多加入了义和团,抗击八国联军。有几个好手都在战争中丧生。到了辛丑以后,镖局的总镖局师王铭礼重整旗鼓,又树起了振远的大旗,收罗过去振远的旧人,吸收新的成员,使镖局的事业又兴盛了起来。
李成武的车子到了振远镖局门前,停下了。李成武向老胡交待几句,便朝镖局的大门走来,恰在这时,镖局的二掌柜走了出来,一看是李成武赶紧一抱拳,说:“李兄,久违了!”
“郭大侠,一向可好!”李成武还了个礼说。
“李兄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吧,可有用到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李兄,里边说话。”郭掌柜把李成武往里边让。
李成武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不瞒大侠,舍下出了些麻烦,想请贵镖局兄弟帮忙。”
“李世兄有何指教,尽管吩咐。”一个精神昂然的老者从里间走了出来,冲着李成武抱抱拳,说。
“王老侠客!一向可好!生意兴隆。”李成武抱了拳,深施一礼。
“习武之人,只不过凭功夫混口饭吃!李兄世有何麻烦,快快讲来!”王老侠客果真豪爽。
李成武简单地向他们讲述了白天的遭遇,两位镖师大为吃惊。王老侠客说:“竟有此种事情,怎么会呢?”
“哎,人家都要找上门来了。在下想请二位大侠派几个弟兄驻舍下,保护家严安全,至于酬金,二位说多少就多少。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李成武说出了雇用镖师的要求。
“好说,好说!如果派别人不敢,那就我带几个弟兄去吧!”
郭大侠看了看王老侠客,说。
“那先就这么办吧。李世兄,是不是今夜就要住进贵府?”
王老侠客问李成武。
“是,是!早去早安心,要不家父连饭都吃不下!”李成武说。
“那好吧!我去叫几个弟兄,咱们这就走!”
“多谢,多谢!”
“要不李兄先行,兄弟们随后就到!”郭大侠说完,到里面去安排了。
李成武便告辞了王老侠客,径自上车回南花园。李莲英听到镖师马上就到,心里稍稍稳当了点,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表情,低声骂了地句:“他妈的,老子跟着老佛爷风光一世,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
时间不长,振远镖局的镖师们来了。共六个人,带头的便是镖局二掌柜郭天义。相见之后,施过礼,郭大侠向李莲英一一介绍了他的五个随从:这位是彭大侠,是东北长白山派正宗传人;这位是尹少侠,是峨嵋派的门下;这两位是姜少侠是王掌柜的嫡传;这位悟性大师,来自少林。
李莲英和他们一一见礼,令家人又是上酒,又是上菜,好不殷勤。看看这几位镖师,他高兴地说:“有了几位,只要刺客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成武,快,快给几位大侠斟酒。”
李成武给几位镖师斟了酒,李莲英接着说:“几位想必都是武林中的好手,能不能让老朽见识见识?”
郭大侠心说:“这李莲英真不简单,一来就要先试大家的本事,好,那就给他看看呗!”于是说道:“屋内地方太小,李老爷如果真要让兄弟们献丑,那就外面院子里请吧!”
于是李莲英命在院中摆放了桌椅,也顾不上初春夜寒,到院中落座。郭大侠问:“几位,谁先来?”
姜氏兄弟一抱拳,说:在下献丑!”
“好,不愧为王老侠客嫡传!”
只见那姜氏兄弟,一人使一对钢钩。两人杀到一处,走四象,窜八挂,斗得丝丝入扣。四只钢钩上下翻飞,使人眼花缭乱。李莲英不禁喊出声来:“好,好!”
二姜练完一套,收了势,向李莲英拱了拱手说:“献丑了!”
“八封门的武艺果真了得,在下出自峨嵋,峨嵋剑法堪称天下一绝,还请诸位指教。”尹少侠话还没说完已经拉开了架式。剑随身行,身寓剑中,一套峨嵋剑法练完,大家无不喝彩。
“彭大侠,你的气功练到哪一层了,到底有多大功力我可见没见啊,今天可得露一手了。”
那彭大侠也不说话,双掌下沉,气集丹田,调息片刻,突然一抬手,朝桌上一拍,那桌上的茶杯直飞而起,又落回到桌上,杯中茶水竟一滴不洒。如是重复三次,皆是滴水不漏,在场之人无不叫绝。
悟性大师见别人都已显了能耐,说:“贫僧出于少林,少林武功博大精深,贫僧只得皮毛,见笑了。”说着一指点地,双腿一缩便倒立在院中,观者无不惊叹:“啊,一指禅!”悟性大师一指点地,全身倒立,但他谈笑自如,容颜依旧,站了许久才收了势。
别人都已试过,郭大侠一抱拳,说:“诸位大侠皆师出名家,在下本山野之人,只会一些雕虫小技。献丑了!”说完,一纵身,人已在房脊之上,再见他纵了几纵,就消失在黑夜中,片刻又回到了大家面前。
李莲英说:“诸位大侠身手不凡,老朽总算放心。来,来,屋里坐。成武再去准备酒菜。”
“李老爷,不必了!饮酒过多,会误事的。”郭大侠拦住了。
“还是郭大侠想的周全,那快给大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大侠打断了,说:“李老爷,天也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我们几个就住在这外间吧!有我们几个在,您就安心歇息吧!”
李莲英向大家拱拱手说:“有劳诸位了!”便回里间歇息。
外面的大侠们也都休息了。虽说有振远镖局的六位好手保护,但李莲英还是一夜没有睡着,他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他的老友袁世凯。于是,天刚亮他就对前来请安的李成武说:“成武,你去找一下袁宫保。他很有计策,看能不能想想方法。”
李成武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又坐上老胡的车,带了份厚礼,到袁家来拜访袁世凯。袁世凯上朝还没有回来,长子袁克定就和李成武闲聊。
“李兄,世伯出宫后,身体还好吧!一直都想到府上去看,只是公务太忙,脱不开身。”袁克定略带歉意。
“哎,一言难尽!我正是为家父的事来找袁世伯。”“如此说来是世伯贵体欠安?”
李成武摇了摇头,说:“不是!是仇家要杀他!”
“啊!有这么严重?”
“是谁要杀谁呀?”袁世凯从外面走了进来,问。
“袁叔叔,多日不见,一向可好!”李成武急忙见礼。
“好,好!我那老友一向可好!”袁世凯问。
“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有人要杀他,是吗?”袁世凯笑笑问。
“是!”
“谁呀?”
“还不清楚!只是听他说与家父有杀父之仇。”李成武说。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袁世凯问。
“已经请了振远镖局的镖师,家父还不放心,就让我来请教您。”
袁世凯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让克定送几条枪过去,万一打起架来,还是这玩意好使。晚上就排班巡夜,让刺客插翅也飞不进来。你看这样成吗””
“可是那洋枪不会使啊!”
“这个好办,明天让克定教你,一学就会!”袁世凯说完笑了笑。
“多谢袁叔叔!”
“都自家人,谢什么谢!你回去跟我那老兄说,让他别怕,只要有袁某在,谁也把他怎么不了。但他得特别留意,尽量少出门。”
“袁叔叔说得极是!”
袁世凯留李成武吃了饭,才让他回家。第二天,袁克定送来了六支洋枪,李莲英摸着袁世凯给他送来的新式装备,心中总算踏实了。可是,自此之后,李莲英果真像袁世凯说的那样,足不出户了。
李莲英过去在宫中,是大总管,又得慈禧宠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惯了,现在却不能出门。于是他就呆在家里,回忆着自己在皇宫里那光辉的岁月,越想越觉得以前那么荣耀,越觉得现在活得不像人样。想得时间长了,便想出病来了。不但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以至卧床不起。看到这种情形,几个儿子商量,决定为李莲英准备后事,修建陵墓。
修建陵墓,对一个人来说可是件大事,所以,儿子们还必须征求父亲的意见,于是,弟兄几个围到李莲英床前,来和李莲英商量。李成武是老大,当然应该先由他开口,说:
“爹,您老现在是这般情形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先把以后的事预备停当,到时候也不至于慌手慌脚的……”
“你们能有这种想法,也就不枉我疼你们一场了。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没等李成武说完,躺在床上的李莲英就开了腔。
“不知道您老人家选中了哪片地方,告诉我们,好找工匠,择日子,早日动工?”李成武说。
“恩济庄是皇家赐给我的地方,我早就去看过了,关帝庙后面那块地最好!”李莲英有些自豪地说。
这恩济庄是清朝太监的墓群所在地,地处八里庄以西。雍正七年,清世宗赐给内监做墓地,共四百六十多亩,并命名为恩济庄。乾隆年间,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关帝庙,户部尚书海望在殿中题名“咸灵普护”四字。殿堂富丽堂皇,其后地方宽阔,地势南低北高,是修建陵墓的好地方。历朝太监都想占这片地方,都因资格不够,没有如愿,就是这块宝地,又被李莲英看上了。
儿子们听父亲早已选中了墓地,倒也省了自己的一份心事,就异口同声地答道:“那就定在那地方吧!明天就动工!”
“孩子们,你们听我说。我活着都有人要杀我,死了肯定还有人要掘我墓,到那时我就不得安宁了。”李莲英说。
“那怎么办,不如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再修一个墓,一个真的,一个是假的,让盗贼真假难辨!”李福康想了想说。
“这个想法不错,我看这真墓和假墓不但要同时建,而且假墓的建造声势要更大些,这样就更能吸引盗贼!”李成武说。
“不错,就应该这样!”其他人附和着。
商议已定,便开始行动。由李成武主持修建陵墓,其址选在德胜门附近离北苑不远的地方。李成武大张声势,在此修墓;另一方面,为了不引起人们注意,李莲英命他的八侄李甫廷监督修建真墓。李甫廷脾气古怪,但对李莲英极其孝敬,为了保密,李家人都不许到恩济庄这边来,如若有谁来,必遭他谩骂。所以,这两项工程都在顺利进行着。
整整花了一年时间,两座陵墓都修成了。李成武所建的疑墓,占地三亩有余,周围用墙圈着,形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南面有座铁门,门上书“李氏住城”。院内松柏成行,墓室全是由汉白玉砌成,其上花纹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墓地方宽畅,可纳百十人,其中设有祭坛,以备后用。
再看恩济庄陵园中的真墓。虎皮石墙内,进了院门,先要过一座单孔石桥,再过一道牌坊。牌坊的横额上书“钦锡李大总管之墓,”左边书“阆苑风清,”右边书“仙台缥缈”。
再往前走是碑亭,是供死后主碑用的;过了碑亭,便是坟墓,坟墓后面,是祠堂,院中空地,多栽种松柏。
墓室建筑更是富丽,按当时的讲究,叫“两门王楦”,全是用汉白玉建造而成。第一道门,门框上有一幅对联:
通幽向明昭垂千古,大中至正巩固千秋。
第二道门的门框上也有一幅对联:
秉性惟真承眷厚,居身克谨得安心。
西门相距不足一丈,构造基本相同,门后皆刻有石槽,当把石门关上时,一个巨大的石球便滚落到石槽之中,使石门再无法开启,以防盗贼入内。第二道石门上边还有一个三寸多长的铁销,别在石缝之间。
过了两道石门,便是墓室。墓室长一丈二尺,宽一丈,四周的墙壁,全是用石头砌成,地面上铺的全是汉白玉。由于人还未死,其中只有一架棺床,别无他物。棺床是停放棺材用的,长约一丈,宽约四五尺,高约一尺,上面刻着六角形的花纹。在棺床的正中间,有一个圆孔,但没有打穿,圆孔四周,刻有弓水纹形的图案。
最独特的是,在棺床下面有一口水井,棺床正中的圆孔正对的井口中央,这是宫廷里埋葬的讲究,称之为“金井玉葬”。在当时,这种讲究有两个好处,一是说这种葬法,象征着源远流长,自已的后代辈辈兴盛,人财两旺;另一种说法就是借井水和冷气,防止遗体腐烂。但作为太监,李莲英是够不上“金井玉葬”的资格的,所以棺床中央那个本应打穿的孔没有打穿。即使这样,在中国历代的太监中,他的陵墓也算是一流的了。
陵墓修好了,李莲英非要亲自去看看不可,几个儿子非常担心,都劝阻他。他反驳说:“这可是我以后的家,不让我睁着眼看,我怎么能放心?”
几个儿子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李莲英主张大张旗鼓地去看北苑的假陵,再偷偷摸摸地去看真墓,自然是先看假陵。这日中午,李莲英被扶上了轿车。轿车里还坐着李成武,他旁边放着袁世凯送来的洋枪。轿车四周,是骑在马背上的振远镖局六大镖师。姜氏兄弟在前面,左面是彭大侠,右面是尹少侠,后面是郭大侠和悟性和尚。再后面,跟着四五十个李家的家丁。
轿车过了闹市,向北,直奔德胜门,一路上平安无事,回来一路,也平安无事。李莲英对假墓的建造颇为满意。
当天夜里,又由六位镖保护着,李莲英来到了恩济庄,来看自己死后的寝地。一路上都很顺利,回来的时候,到家门口了,却发主了意外。姜氏弟兄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闲聊,眼看到了家门口了,警惕就放松了。就在这时对面冲来两骑,由于天黑看不清服饰,只听姜家老大“哎哟”一声,就跌落马下,姜家老二已经和一个来者接上了兵器,“叮叮咚咚”在黑暗中厮杀。另一个黑影则直扑轿车而来,只见一道寒光,剑就要刺到轿车之上,右面的尹少侠眼疾手快,拔剑迎了上去。
两人杀在一处。左面的彭少侠和后面的郭大侠和悟性和尚也赶了过来,五个人把两个刺客圈在当中。
李成武趁机让车夫将车赶回了家,让家丁从两面出去,手中火把,将整个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两名刺客确实身手不凡,振远镖局的五名好手联手,才能和他们交个平手。战了许久,不分胜负,只见那刺客各在腰间一探,随着手轻轻一摆,十只飞镖直飞五大镖师,五人急忙躲闪,只听两个刺客同时喊了声“起”,便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落在了街旁房屋的房檐之下,再一点一纵,已无有了踪影。那两匹受惊的马,突出重围,奔驰而去。眼前的情景,使李家的家丁目瞪口呆,各位大侠也无可奈何。
刺客已去,只能搀了姜氏老大回李府。再看姜家老大的伤,伤口并不大,但疼痛难忍,痛得姜家老大“嗷、嗷”直叫。悟性和尚拿过那把飞镖看了看,说:“这种飞镖,好像不是中原之物,刀柄处此种标记,郭大侠可曾认识?”
郭大侠看了好大一会,说:“难道是红花会?红花会不是早已退出江湖,为何要再现江湖?”
“不过这镖是红花会的确实没错。”悟性和尚说。
“难怪来者如此身手不凡,原来是红花会的传人!以后大家遇到,可得千万小心!”郭大侠叮嘱道。
李莲英被拉回南花园,战战兢兢地下了轿车,奔入卧房,命李成武:“快,快把房门关上!别让刺客进来!”
“爹,您老人家放心,好汉难敌四手,况且我们的那几位也都是好汉,一定能把刺客擒住,您老人家就等着好消息吧!”
李成武尽力安慰他。等到六位镖师空手而归,李莲英急切地问:“刺客呢?抓住了吗?最好还是杀了他们!”
但得到的答案是刺客逃走了,李莲英垂头丧气地说:“跑了!他们还会来杀我的!你们可得看紧了,别让他们闯进来!”
经这么一次惊吓,李莲英哪里都不敢去了,就是在李家庭院中也提心吊胆。
李莲英深居简居简出,无事可干,又加上自觉一生罪孽深重,过去在宫中受到老佛爷的濡染,便一心向佛了。
在他刚出宫时,就让李成武在他的卧房的壁橱之中设了佛龛。每天早晚,都焚香一炉,一则求神保佑,二则消磨时光。到了被人刺杀之后,他便每天无数次地参拜,手里总是拿着一串檀香木的念珠,念完了经,便一颗颗,一粒粒地数那念珠,念完了经,便一颗颗,一粒粒地数那念珠,看那念珠。因为,这串念珠是老佛爷在最后一次生日时赐给他的。本来,他可以学着老佛爷的样子,悠闲地游玩参禅,就是因为那些仇家,他才没有自由,生活失去了光彩,只有老佛爷赐他的念珠陪伴着他。
李莲英一生之中,结下的冤家那可真是数也数不清,如果每个仇家都来寻仇,就是有一万个李莲英也被杀光了。但是,有一点小矛盾、小过节的总犯不上来要他的命,所以,能来寻仇的,必定是有深仇大恨的。那么谁又能和李莲英有深仇大恨呢?
要说想杀李莲英的,第一个当数清朝最未一代的大阿哥,也就是清政府最后一位太子,清废“大阿哥”爱新觉罗·溥儁。在别人看来,李莲英曾从北京保着大阿哥,当然主要是保慈禧太后于西安,又在西安与大阿哥相处一年,彼此之间毕竟是有些感情的。至于大阿哥被废,那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端郡王载漪是义和团的首领,本来是该杀的,念其是皇亲,才免死流放新疆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其父,才有其子被废,怎么都把这笔帐记在李莲英头上呢?
原来,当初在西安,八国联军要求清政府斩杀拳首,否则不退兵,由于慈禧太后在战争开始后即向洋人宣战,如即不令斩杀拳首就等于自己掴自己耳光,犹豫不决。慈禧太后看到老佛爷不高兴,便力劝太后斩杀拳首,取悦洋人。当时在商量此事时,谁也没有想到在身边乱窜的大阿哥能记在心上。大阿哥也是偶然间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起初还以为太后要嘉奖父亲,自己还在西安行宫舞枪弄棍学着扮义和团,结果被慈禧太后训斥了一顿,才知道眼前可能是祸而不是福。
于是,他便经常偷听李莲英和慈禧太后的谈话,才知道了慈禧太后的许多政策都出自李莲英。于是暗暗地发誓,如果自己当了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李莲英。待到大事已定,他的父亲被发配新疆。这就更加深了他对李莲英的仇恨。
回銮途中,到达开封,本来就可以自向北行,回到京师了,却又有一批大臣要求废掉大阿哥,原因是因为其父是拳首。结果,他被废了,被送去找他的父亲,而不再是皇帝的接班人了。不用偷听,他都知道李莲英只会在太后面前说他坏话,而不会替他说好话,墙倒众人推嘛。于是当他离开回銮队伍的那一刻,他已发过誓,一定杀了李莲英。
所以,到后来,端郡王没有去新疆而是北逃到蒙古,溥儁也跟到了蒙古。在蒙古,他漠南一趟,漠北一趟,四处拜师学艺,为复仇做准备,而端郡王受的打击过大,心灰意冷,整天骂儿子,不争气,没出息,却又不让他出去乱闯。
有一次,溥儁出家门一个月,没有音信。这可急坏了端王夫妇,但四出寻找,还是没有踪影。一月以后,溥儁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来,本来想让父母看看自己这两个月来所学的本领,却不期回家来便是一顿毒打,打得他皮开肉绽,再也不能出门。
一月以后,溥儁才能从床上爬起来,再静养了一段时间,伤口痊愈。溥儁觉得在父母身边,父母一直把自己当孩子看,而且觉得父母只知道疼爱,也不知道儿子心中的事,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报仇呀?要报仇就得有真本事,能闯深宫才行,照这样怎么行?于是心一横,趁父母没有留意,在桌上留个纸条,说明自己的行踪,便离开了家,骑上马,一直向西,去寻师了。端王夫妇不见了儿子,却发现了桌上的纸条,知道儿子决心已定,只得随他去吧!
再说溥儁西行,在沙漠和草原交接的地方遇到了狼群,饿狼围着他和马匹死死不放,但他势单力薄,只能坐以待毙。正在此时,前面两骑飞来,一男一女,手持钢鞭,左右开弓,抽散了狼群,救下了溥儁。
那马上少男问溥儁道:“这大漠深处,你怎能一人独行,如非我二人经过此处,你焉能活命?”
“多谢二位英雄相救,我是出来求师学艺的,不想遇到了狼群……”
“你从何方来的,求什么师,要学什么艺?”那马上少女说话了,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哎,说来话长……”溥儁提起了伤心事不禁泪流满面。
那少年说:“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人呀!在沙漠里跑了不知多远,一定人困马乏了。”又转过脸对那少女说:“姐姐,看这位大哥那么可怜,我们还是带他回去,不然他迷在这里,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那少女看了看溥儁,脸上微微泛出红晕,说了声:“好吧!”
于是溥儁就跟着这少年姐弟来到了一处庄园。这庄园的庄主便是红花会首领赵半山的后代,自从赵半山死后,他的后代就再也没有出过疆,在回疆繁衍生息。赵半山那“千年如来”的武功,也在这里繁衍。溥儁出得家门,一直往西,沿河西走廓,直走到了新疆,竟让他遇上了红花会的后代。救他的那一男一女,便是庄主的儿女,奉父之命出外访友,不期遇到溥儁。
后来,溥儁就拜庄主作师傅。五年之后,也就是光绪三十四年,他已是满身功夫,已经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了。他的师傅又作了他的岳父,救他的那个女子便是他的妻子。由于出门数年,现已功德圆满,溥儁便想到了回家,便向师傅说明意图,他要走,妻子必然相随。庄主真不舍得自己的爱女离去,便命儿子和他夫妻一同出来,先见父母,后到京师报仇。
三人奉命来到蒙古,五年前的蒙古包已不知下落,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绿草。溥儁三人,找遍了整个漠北漠南,也没有找到父母。于是决定先到京师复仇,然后回来再找。于是三人在宣统元年年底赶到京师。此时,慈禧太后和光绪帝早已死去,李莲英已早赐居南花园了。溥儁便和妻子、妻弟商量复仇的计策,得知有振远镖局的六大镖师护卫,他们觉得要硬闯,一定要坏事,便想到了伺机而动。于是,就在李家的当街,收买了两个人,给他们探听消息。于是,就发生了李莲英视察他的陵墓的归途中,在家门口险些被杀得场面。
一次未成,溥儁便再找机会,准备再次行动。
要杀李莲英,除了溥儁,便是赵舒翘,庚子之乱时的军机大臣的后代了。赵舒翘博学多识,位居军机,本来是深得慈禧太后赏识的,但庚子之乱,他和载漪、刚毅、毓贤等都主张以义和团击洋人,结果洋人占了北京后,给清政府列了个名单,要求将名单中之人全部杀死,方才同意和清政府谈判,这名单中便有赵舒翘。慈禧太后先是把赵舒翘监禁起来,并没有想杀他,但洋人逼得很紧,没有办法,只能下令赐死。
赵舒翘本人也知慈禧太后厚爱,决不会让他去死,所以,当执刑的官员让他自决时,他只服了少量毒药,由于他身体好,少量毒药终不能奏效,就在此时,慈禧太后派李莲英来看他是否已死,李莲英见他安好,便把执刑官叫到一旁训斥,并教他快点下手。那执行官没有办法,只得用浸过酒的纸塞其喉,致赵舒翘于死地。这一切赵舒翘的夫人都看在眼里,铭记在心。事后不久,赵夫人病倒在床,临终交代后事,留言其子为父报仇。
母亲的遗命,儿子岂能不遵?况且是杀父之仇。但赵家后代没有习武的,于是便四处打听,后来在武当派门下找了三位武师,在李莲英居住南花园后不久,来到北京,准备替父报仇。武当派的人一向做事正大光明,这也是张三丰的遗风,在刺杀之前给李莲英下了个帖子。这就是李莲英在游西山归途中得到的那张纸条。
发了帖子后,武当派三位高手曾多次夜探南花园,但此时的南花园已被镖局的镖师们保护起来了。而且夜里轮流值夜,都无机可乘。有两三次,还与值夜的动上了手,但李府人多势众,刺杀当然没有成功。
由于刺客屡犯,虽然没有能够得手,但李莲英却过得越来越担惊受怕,他在心里思量:“这活得哪像人呀?整天提心吊胆的!不如偷偷地换个地方。”于是,他就想到了再退避。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个好地方,最后想到了老家。于是,就叫来了李成武商量,他说:“成武呀,你看这样过日子,多难受呀!我可是受不了了!”
“爹,这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说说还有别的什么法子。我看,也只有这样了。”
“孩子,常言说得好,打不起躲得起,你看……”
“你说的是到外面避一避,可是外面不知道哪儿都有刺客,往哪里去呀?”李成武有些不耐烦。
“回老家!就是回到老家,死了,也值了。”李莲英接着说:“不过要保密!”
“这……”
“落叶归根,回乡也是理儿。不过千万保密。这次回去,什么也不带,你只准备一辆轿车就行了,找一个镖师给我赶车,其他的要他们远远地跟着,别护那么紧,太显眼。”
“是!”李成武去准备车辆,准备好了,来问李莲英:“什么时候走?”
“今天夜里走,明天就到了!”于是一辆轿车从南花园飞奔而出,在黑夜里出了京城,向大城方向奔去。车辕上坐着赶车的,是振远镖局的二掌柜郭天义,在马车前面一二里路处,有两骑并辔而行,这是姜氏兄弟,他们是李莲英的探路先锋;在马车后面一二里的地方,有三骑并辔而行,这是彭、尹两侠和悟性和尚,他们是断后的。
再说溥儁安插在李家附近的探子,一看李家门里出来一辆车,便飞奔到溥儁住的旅店里来报告。来京已经数月,家仇未报,溥儁心中闷闷不乐。今日晚上,本想夜闯李府,弄个鱼死网破,可是妻子担心不测,便执意阻挠,结果溥儁没有拗过她,先呼呼地躺在床上主闷气,妻子便百般温存,给他消气。就在此时,有人敲门。
“谁呀?深更半夜的?”溥儁问。
“客官,是我!有个大爷找你说话!”是店主的声音。
溥儁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探子,便向店主道了谢,招呼探子进屋。进了屋,关了门,探子向他报了李家的情况。
“那你看这老狗是不是在车里?”溥儁问。
“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
“他们朝着什么方向走了?”
“好像是出了城!”
“不好,这老贼要跑!”溥儁说着便开门到隔壁去找他的小舅子。两人合计了合计,便出了店门来追。一直追到芦沟桥上,也没有踪影。小舅子说:“大哥,我看咱们干脆去闯李府,这样逛来逛去,真没意思!”
“我也正有此意!”溥儁说。
两人说走就走,打马如飞,片刻便到南花园,找个僻静之处拴了马,几个起伏便落到了李府院中。李府静悄悄的,两个人察看了周围地形,发现是一处花园,便向园摸索。这在这时,一个黑影在对面的房子上晃了晃就落到了他们前面不远处。那黑影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他们,走上前来,也不说话,便向他们攻来,两人急忙迎战。三人在黑暗之中你来我往。数十招后,两人擒住了一人,说:“好好的镖不去押,却来保护李莲英这老贼,就你这身手,都不怕丢了振远镖局的人!说出贼住处,惹你不死!”
那人一听此话,笑了。“笑什么笑?做老贼的走狗,还这么得意!”溥儁说。
“原来二位也是来报仇的”那人问道。
“不为报仇,我们夜闯你李府,是吃饱了撑的?别罗嗦,快说李莲英住在哪里?”
“二位,在下也是来找李莲英报仇的,不是李府的人。”那人说。
“别花言巧语!你跟李莲英有什么仇?”小舅子问。
“本人是武当山与武当派的与李莲英无冤无仇。受西安赵家之托,来杀李莲英。”
“哪个赵家?”溥儁问。
“前军机大巨赵舒翘的后人。”
“哦,赵家也来报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你这般身手,也实在次了点!”溥儁说着放开了他。
“在下功夫确实不佳,不过,我师父和师叔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两个黑影已落在了院中。那人低声叫道:“师父,师叔!”
那两个黑影闻声围了上去,见是三个人,便问道:“那两位是……”
“他们也是来找李莲英报仇的,刚才徒儿进来,还以为他们是李府巡夜的呢,就和他们动了手。没想到他们也是来报仇的!”
那师父、师叔说道:“原来也是来报仇的!是为自家报仇还是受人之托?”
“为自家报仇!”溥儁说。
夜已经很深了,李家的院子里静得出奇。也没有发现巡夜的。五个人只能在院中摸索,忽然发现西北角上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溥儁纵到了窗前,把手指在嘴里含了含,然后在纸窗上一戳,戳了个洞,透过那洞往里边看。
只见房中摆设华丽,床上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一妇人身人抽搐,那妇人轻声骂道:“你个死鬼,轻点!”那男的听也不听,只一味地动作,那女人也不骂了,只在男人身下扭动,喘息。幸福的巅峰过后,两人的气息便平静下来了。那女人说:“这事要让李成武知道了,还不杀了你个死鬼!”
“不怕,不怕!他不是不在家吗?今天亏得没有让我给那老家伙赶车,要是叫我赶车,这今晚上的快活就没有了。”那男人道。
“这死老头子,还不死,整天那么多刺客来杀他,难受不难受啊!又弄得一家人都担惊受怕的!”说着往那男人怀里偎了偎。
“这不回老家去了吗?还怕什么?刺客又不来杀你!”
溥儁听到这里,便知李莲英已回老家了。想必保镖们也走了吧,想知道究竟,便一脚踹开了房门,床上两人吓得抱作一团。溥儁到了房中,那男人赤裸着身子在床上磕头道:
“大爷饶命,李老爷已经走了,回大城老家去了。”
“那他的保镖呢?”
“都护着他走了!这里一个都没留。”
得到了李莲英回乡的准确消息,一行五人出了南花园。溥儁弟兄骑马往回走,那三个人也骑马跟在他们后面,且都到了同一店门前下了马。原来他们竟住在同一个旅店。
再说刚才房中那一男一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这男的便是李家的赶车夫老胡,女的是李成武的妻子。李成武脾气不好,对其妻经常拳脚相加,妻子敢怒而不敢言。一次出行,使她与车夫老胡勾搭成奸。李成武出外之时,老胡便成了李成武老婆房中的常客。今天夜里,李成武陪李莲英回老家去了,老胡便趁夜深来和李成武之妻行乐,没想到竟被刺客撞上。溥儁他们已走了多时,老胡还跪在床上不敢抬头,那女敲着他的脑袋说:“刺客早走了,你还跪着呢!”
老胡这才醒过来,急忙穿了衣裤,连道:“晦气,晦气!”
自己回房去了。
李莲英深更半夜逃出了北京城,这一路上既无人拦截又无人追赶,顺利回到了大城李贾村。李莲英回到了自己的家,想想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不禁放声大哭。李成武在一旁劝慰着。
“爹,您老人家别哭,这不平安到家了吗?您老人家又一天一夜没睡好觉了,先歇歇吧!”李成武说。李莲英哭道:“仇人要杀我,他们一定还会找到这里来的,到时候还不是一样要死!”
“爹,您的大孙女不是嫁到山东去了吗?过两天,我们再去山东,仇人不就找不着你了吗?”
……
经过李成武的劝慰,李莲英稍稍心宽了一点,吃了点东西,就歇息去了。李成武这才出来招呼六位镖师,说:“各位大侠,小地方,难免照顾不周,请多包涵!”
各位镖师也累了一天,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也都去歇息了。李成武不放心,安排他的兄弟李福儁带着家丁在李府四处巡视,自己这才找了个地方歇息去了。
溥儁三人与武当派的三位武师回到了旅店,连夜商议。武当派的小徒弟说:“李莲英回老家去了,那我们也追到他老家去,杀了他不得了!”
他师父说:“你说得倒轻松,就凭你那两下子,还想和振远镖局的高手过招!”接着又说:“王爷,您看这事怎么办?”
他已经知道了溥儁的身份。
“梁师傅,我倒算是哪门子的王爷!从出宫的那天起,我就和朝廷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我共谋一事,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
“王爷……不,溥兄所言极是!只是这种情景,我们该怎么办?”梁师傅说。
“依小弟之见,李莲英生性狡猾奸诈,他回老家也不是长久之计,一定是以回乡为借口,寻找更安全的地方。如果不及时抓住他,以后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天下这么大,他随便找个地方藏身,我们又从何找起。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溥儁朝两位武当师傅看了一眼。
“溥兄所言极是!那我们收拾收拾,这就出发!”两位说。
“就这么办!”
于是各自回房收拾去了。溥儁对妻子说:“你留在这里,我们两三天就回来的!”
妻子执拗地说:“不,我也要去!我也有一身武艺,凭什么不要我去!”
溥儁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一行六人,快马加鞭,打听着向大城飞奔而来。到了大城县城,找了家旅店,安顿好了住处,便出来打探消息。没费多大力气,便得到了李莲英回家的确切消息。溥儁还和他小舅子骑着马在李贾村周围转了一圈观察地形。但见李府高墙固垒,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便回来和其他人商量。
溥儁说:“我看李家的院墙挺高,而且四角都有堡垒,可是个难攻的地方。两位大侠可有什么妙计?”
那小徒弟抢着答道:“已经到这份上了,拚吧!谁吃亏谁占便宜还没准呢!”
“不要多嘴!”师父骂道,接着说,“依我看还是想想办法,最好我们不闯李府,让他们自己出来。”
“那还不好办,给他放一把火,烧了他房子,就不信他不出来!”那小徒弟又插嘴道。
“对呀!就用火!”大家向小徒弟投去赞赏的目光,小徒弟骄傲地昂着头挺着胸。
商量已定,便各自去做准备,并买了放火用的火药,硫磺等物,只等晚上行动。
夜终于来临了。李家庄园中,只有几个家丁在懒洋洋地转悠着,每个房间里都传出鼾声,奔波了一整天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在县城的旅店中,六个人已经全部收拾齐备,都穿上了夜行衣,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梁师傅说:“溥兄,你和令内弟轻功好,烦你二人去放火!”
“行!”两人答道。
“我也要去!”妻子又凑了上来。
“这……,成,那就麻烦三位了!”梁师傅说。
两男一女,带着所需物品,几个起伏,就消失在夜幕中。
梁师傅三人也紧随其后,来到李府门前,找一暗处隐蔽起来,等待里边火起。
时值初春,北方的风还是那么冷,李府的人们都在沉沉地睡着,就连值夜的也缩着脑袋打瞌睡。溥儁早打听到了李家的东北部是仓库,其中存放着粮食,牲畜的草料及四时农具,就选东北角放火。到了李家墙外,三人一纵身,人已到了墙头,再一纵身已到了墙内,摸到了草料房前,点着了火,扔了进去。接着几个起伏,分头到各处放火。正赶上东北风紧,火借风力,“噌、噌”地往上窜。一时间,东南起火,西北起火,西南起火,李家庄园,成了一片火海。喊声,哭声,叫骂声,牲畜的鸣叫声,交杂在了一起。李成武真的累了,倒头便沉沉睡去了。外面人声嘈杂,他被吵醒了,隔窗看到冲天的火光,一骨碌爬了起来,向李莲英的卧房奔去。
李莲英早就醒了,刚一起火,他就发现了,但他不敢喊,也不敢出去,怕被刺客遇见。他盖着两层棉被,蜷作一团,缩在炕上,全身瑟瑟发抖。李成武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见李莲英安然无恙地缩在炕上,才放下了心,急忙喊几位镖师,又忙着指挥家丁去救火。可是风很大,火势根本无法控制,再加上李府的房屋一重重,一进进,间间相连,一旦着火,就没有办法。眼看着火就要烧过来了,郭大侠对李成武说:“李兄,这个地方没法呆了,快和李老爷商量商量,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李成武来到炕边,问:“爹,您看我们去哪里呢?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李莲英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只坐在炕上“唔、唔”地哭。
李成武一看再不能拖了,便叫人去备车。车子备好了,李成武抱着李莲英上了车。这次仍由郭二掌柜驾车,其他人在前后护着,李成武陪李莲英坐在车厢里。一切准备好了,便开了大门,车子便冲出门来。
但一出门便停住了,在车子前面,六个黑衣人坐在马上,挡住了正路。正是溥儁等六人。郭大侠勒住马,问:“几位朋友,为何挡住道路,几位可听说过振远镖局的名号?”
溥儁打量了他一番便问:“想必足下便是振远镖局的二掌柜了?”
“正是!”
“郭掌柜,李莲英是何种角色,你也明白,却为何要护着他?”溥儁问。
“习武之人,只能凭这一身本领吃饭,受人钱财,不能不为人消灾。”郭大侠答道。
“郭掌柜,本人与你本来没有过节,还请你自己走路,为个李贼你我伤了和气是小事,如果因此丢了性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了。”说着右手一抖,一支钱镖向郭大侠面门打来,郭大侠侧身躲过,那钱镖却直飞到车厢内。只听到“哎哟”一声,原来那钱镖打中了李成武。
“果然是红花会赵半山的传人!”郭大侠叫了一声。
姜家老大忽然想起眼前此人,便是曾经以飞镖打伤过他的人,便抡着双钩扑了过来。溥儁动也不动,只手腕一抖,两枚铁棘藜已打在了姜家老大的两个腕上,双钩落地有声。
姜家老二见兄长吃了亏,便扑了过来,溥儁也只手腕一抖,姜家老二竟落下马去,再也爬不起来。
片刻之间,连伤两人,郭掌拒心中有些怯了,再也平静不下来,从车辕上跃起,直扑溥儁,在空中翻腾,双掌向溥儁面门拍去。溥儁头一昂,双掌迎住郭掌柜,再一提气,大喝一声,把郭掌柜抛了出去,亏得郭大侠轻功上乘,不然必是跌落在地,郭大侠趔趄一下,才站住了,已是气喘吁吁。
其他三位,见掌柜被欺,全部扑了上来,双方斗在了一处。李成武见双方只是酣战,却没人注意他,便爬到了车辕之上,在马背上狠抽两鞭,马拉着车子飞奔而去。车子一跑,恰恰被溥儁的妻子看见了,便催马追来。拉着车子,马跑起来很不方便,自然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李成武见事不妙,端起了放在车厢中的一杆洋枪向溥儁的妻子射击,由于车子颠簸的厉害,没有瞄准便扣动了枪机,结果打到了马腿。马一下子就栽倒了,她便摔到了马下。李成武死命地抽打着马,车子在黑暗中飞奔。
溥儁听到了枪声,怕妻子出意外,便赶了过来,找不到妻子,便大喊妻的名字,“绛儿,绛儿!”
“师兄!”妻子在地上喊,“别管我,快去追那车子!”
溥儁马到了妻子跟前,也不下马,一弯腰,便揽住了妻子的腰,一使劲,便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背。马根本没停,还在向前飞奔。过了好一阵子,李成武又被追上了。这回,还没等他开枪,便中了溥儁的飞镖,从车上摔了下来。没有了赶车的,马也累了,便慢了,最后,停下了。车内的李莲英早吓得昏了过去。
溥儁下了马,又扶妻子下了马,又把驾车的马卸了套,一并交给妻子,这才从车厢里揪出了李莲英,把他扔到了地上。
李莲英倒给他摔得醒了过来。这时天已微明,李莲英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溥儁,吓得往后挪了挪。
溥儁抓住李莲英的衣襟,吼道:“老贼,你睁眼看看老子是谁?”
李莲英看了看面前这位大汉,觉得面有些熟但又想不起是谁。便摇摇头说:“不认识。”
“瞎了眼的狗,看清楚了,你爷爷是溥儁!”李莲英听到“溥儁”两字,觉得耳熟,忽然想了起来,再看了看他,才说:
“真是大阿哥!”
“狗屁,谁喜欢做大阿哥!李莲英,如果没有你在老佛爷面前说坏话,我父王也不会被整得那么惨!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是当今万岁了!就是你,害得我好苦好苦!我恨死你了!”溥儁边吼边拔腰间的佩剑。
“大阿哥,看在往日的情……”“份”字还没有说出来,李莲英的人头已经落地了。溥儁扯下李莲英身上的长袍,包了李莲英的头,绑在马颈之上。然后和妻子一人一骑,飞弛而去。
在晨风里,从车上摔到地上的李成武被冻醒,他一瘸一拐地朝李莲英的尸体奔去,扑倒在那具无头尸上,嚎啕痛哭……
几天后,李家向外传出了李莲英病故的讣告。在这几天里,李莲英的干儿子们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回来李莲英的那颗充满了“鬼点子”的脑袋,……最后,只好花重金在乡下请了一个好木匠,用上等的楠木,仿着李莲英的照片,雕刻了一木头脑袋,按在了李莲英血肉模糊的脖子上……
在李莲英入土时候,李家请高僧诵经念佛地将李莲英两腿之间那个阔别了数十年的“宝”,“请”回了原处……可是,此时李莲英的脑袋却又换上了一个木头做的。冥冥之中,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安排了这个结局?
这只有天知道!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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