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年老参
八、千年老参
李莲英为孝忠主子累病了,太医说此病非用千年老参做药引子不可。……慈禧传旨:凡有千年老参者,献进宫来,官升二级……这字里行间充满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体贴和柔情……
北风凛冽,寒气逼人,夕阳透过云层。在储秀宫的鸱吻上投下了一缕冷冰冰的光芒,便匆匆隐入地平线下,夜暮迅速地笼罩了北京城。
宫内,慈禧太后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她那神色,仿佛是碰上了难以抉择的军国大事。可又有谁想得到此刻的她乃是在为她那忠实的奴仆——李莲英的病情着急!
“三顺,你师傅的病今儿好些了没?”
李三顺知道,由于师傅的病,慈禧太后这几日情绪暴躁,于是小心答道:“回太后的话,师傅今稍感好些了点,只是……
只是仍不见大的起色。”
“太医看过没有?”一听李三顺的话,慈禧太后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看过了,开了些药。”
慈禧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给我把衣服取来,去你师傅那看看!”
“太后,外边正刮着风,您……”
“快去,罗嗦什么!”
原来自从尤忠纵火、尤义下毒后,慈禧太后整日心神不安,搬了个地方还不顶用。李莲英见了便衣不解带地在她身边连守了两个把月,困了就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儿。端饭拿水,亲自动手。见她精神稍好,就说故事让她散心,直可以说是体贴入微。眼见慈禧太后一天天精神好起来了。谁想他竟倒下了,最后竟至卧床不起。
一阵寒彻骨髓的冷风吹过,慈禧太后不由得打了两个冷战,赶紧加快了步伐。看见慈禧太后亲自来看自己,可把个李莲英激动得热泪盈眶,急忙翻身想下床叩拜问安。
“免了,免了!莲英,今天感觉怎么样?”慈禧太后上前按住李莲英问道。
“谢太后关怀,这么冷的天,您老人家还来作甚呀,万一有个闪失,奴才怎担待的起?奴才今天感觉好了些。”
看到李莲英病中仍想着自己,慈禧太后不由得也动了感情,说道:“小安子早早死了,尤义又那样,我身边就你一个贴心的人,怎能不关心呢?太医来看过了吧。怎么好的这么慢?三顺,你再去找庄守和来给你师傅看看。”
太医院院判庄守和这会正坐在火炉旁吃着饭,一听又让自己去给李莲英看病,真是一万个不情愿。不就是个奴才头吗,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一天看个四、五次?可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太后的旨意,岂敢违抗。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穿上衣服,跟着李三顺来给李莲英看病。
进了屋子,一看慈禧太后竟然也在,赶紧叩头问安。一见庄守和,慈禧太后的脸就不由得沉了下来,喝问:“庄太医,你是不是吃干饭的?哼,这么点病都看不好?”
慈禧太后的脾气他能不了解吗?一看慈禧太后发怒,赶紧趴在地上,谨慎地答道:“太后息怒,是微臣无能。”说到这里,庄守和偷偷瞥了一眼,看慈禧太后脸色没甚变化,又接着说道:“太后,李总管这病嘛,要想早些好也不是没办法,只是……”
“快说,只是什么?”慈禧太后一听有办法,急忙问道。
“只是没有药引子——千年老参!”
“千年老参?宫里不是有两只吗?”
“宫里原先是有两只,可一只太后您用了,一只当年让‘东边’用了,所以……”
只要有了法子,还有什么能难住慈禧太后?只见她当即令李三顺传旨:凡有千年老参者,献进宫来,官升二级。这可是个诱人的消息,一传出来,京城顿时哗然,可谁知两天过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为啥呢?那些想升官,想趁机巴结李莲英的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找不到;那些有千年老参的人,因不耻于李莲英的为人,就是不献。这可把个慈禧太后给急坏了。
却说李莲英的换帖、刑部尚书刚毅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格外卖力。这日里,刚毅一早就出了门,直到正午时分方才回家,刚进屋,夫人满面笑容的迎了过来,刚毅一见,就没好气地说:“笑,整天就知道笑!也不会帮我想个法子出来。”
“老爷,我正想到件事,兴许有门。”
刚毅一听,赶紧把夫人按在椅子上,笑着脸说:“夫人,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刚夫人依旧满面笑容,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说我整天就会笑吧?为啥不自己想法子?”
“唉呀,好夫人,你就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刚毅急着问。
“这还差不多!前阵子我去恭王府聊天,无意中听恭王福晋说他们有只千年老参,就是不知他们用了没?”
“真的,你没骗我?”刚毅半信半疑地问。
刚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刚毅也顾不上吃饭,抄起衣服就往外走,夫人一见忙说:“老爷,您还没吃饭呢!吃了饭再去也不迟呀。”“不吃了,免得让别人抢了先。”说着,人已出了门。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可骑在马上的刚毅一丝感觉都没有,他的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千年老参,只要有了你,我刚毅可就要官升二级了,说不定总管一高兴,在太后面前给我美言几句,那我可就……。想着想着,刚毅禁不住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是那么的刺耳,难听,犹如乌鸦在叫。
不知不觉间恭王府已映入眼帘,刚毅跳下马。不待门人通报,便急匆匆冲了进去。恭王爷奕此刻刚吃过午饭,正在那画着画,忽然门“啪”地一响,直惊得恭王爷手一抖,不由大怒。转身一看是刚毅,李莲英的换帖,更是怒从心里生,喝问道:“刚大人不知有什么急事?以至于这么莽撞,连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刚毅这才从兴奋中缓过神来,急忙道:“王爷息怒,下官多有失礼,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忽地看到了桌上的画:一个牧童在观看两个银髯老者下棋,牧童手拿鞭子,口中含着枚桃核。他便又趁机笑着说,“王爷真是妙手丹青,你看这画,栩栩如生,只怕吴道之在世也要佩服的五体投地。”
恭亲王冷笑一声,说道:“不敢当!吴道之如果活着,决不会把应画在口中的桃核画到鼻子上。”
刚毅细一瞧,果真如此,这才明白过来,干笑两声道:
“王爷,实在不好意思,下官扫了您老作画的雅兴。”
“快说有什么事,我这还忙着呢。”
“下官听人说您这有只千年老参,不知是不是真的?”刚毅小心地问道。
听了刚毅的话,恭亲王顿时明白过来。哼!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就是喂猪吃也不会送给他!于是冷冷地说道: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刚毅这会满脑子都想着升官发财的事,也不看恭亲王的脸色,又说道:“李总管近来身体欠佳,急需一只千年老参,王爷如果有的话,您看能不能……”
没等他话说完,恭亲王开了口:“哦,我以为是谁呢,他不是权势挺大的吗,怎么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王爷您也知道这千年老参极稀有,哪那么容易搞得到,如果王爷您不愿献,您看能不能卖给下官?”刚毅陪着笑脸答道。
看着刚毅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恭亲王不由得觉着恶心,骂道:“别说了!告诉你。这千年老参我谁都愿意给,就是不愿给他!没什么事赶紧走,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你道恭亲王为何这等恨李莲英,说起来还和慈安太后死有关。慈安太后死后,金匮安奉在慈宁宫。不管是多大的官儿,在这尊严的地方,当着“礼绝百僚”的亲王的面。都是垂手哈腰、毕恭毕敬的样子。谁知李莲英仗着慈禧太后撑腰,竟背着手,仰着头,随意散步似地踏上慈宁宫的台阶。恭亲王本来就听说慈安太后的死与他有关,见此情景,便将李莲英来了个五花大绑。谁知慈禧太后来后仅轻责了几句,便将李莲英放了。再加上李莲英平日里仗着权势,为非作歹,因此恭亲王对他恨得要死。这会听说李莲英病了,巴不得他早死,又怎么将千年老参送与他?
那刚毅满心高兴地去,谁知竟让人家给赶了出来,心里真是越想越气,我好歹也是个尚书,你恭王爷也太过份了吧。
回到家里,拿起酒瓶子咕嘟咕嘟就喝。刚夫人一看情形不对,也不敢说笑了,急忙好言安慰。待刚毅把刚才的事一说,她也不由得为丈夫生气。于是说道:“老爷,他恭亲王也太过份了吧,这口气咱一定要争回来。”
“争个什么呀,他是王爷,我有什么办法呀?”刚毅无可奈何地说。
“你呀,怎的这么糊涂,献参的事是太后的意思,他不献,你不会找太后去说?”
对呀!听了夫人的话,刚毅才醒悟过来,赶紧扔下酒瓶,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慈禧太后这阵子因为李莲英病了,没有人侍候,正焦躁不安呢,一听刚毅的话,不由得大怒,急命李三顺召恭亲王进宫。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恭亲王,慈禧太后冷笑两声,开口说道:“恭王爷,听说你有只千年老参,不知是你没看到我的谕旨,还是不想献?”
“谕旨臣是看到过,不过……”
慈禧太后听罢,一拍桌子,怒喝道:“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早献进来?”
“太后息怒。如果是太后您身子有恙,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献,只是这奴才嘛……太后是否忘了我朝祖训!太监不得干预政事,官级不得超过四品,违者处死吗?现在这奴才仗着您撑腰,干预政事,为祸后宫,因此臣想不如让他……”
“住嘴!”不等恭亲王话说完,慈禧太后已高声喊道:“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恭王爷!既然这样,那好吧,我身子不舒服,快去将千年老参送进来!”
“这……,”恭亲王当时就愣住了。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回家将那千年老参献了进来。
有了千年老参作药引子,李莲英的病果然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这日里,慈禧太后刚退朝,就径直来到李莲英房里。李莲英这会正坐在床上喝着“铁观音”。这“铁观音”质地重如赤铁,外形美如观音,泡于杯中,呈现“叶绿红边”,所以俗称“绿叶红”,其滋味清爽而醇厚,回味甘润无穷,是乌龙茶之上品。见到慈禧太后来了,李莲英急忙放下杯子,跪在床上叩头请安。
“莲英,看你神色,是不是好多了?”慈禧太后笑着说。
“谢太后,奴才今好多了,正说过会去给您问安呢。”
看见李莲英病好了,慈禧太后内心真是无比的高兴。这阵子由于李莲英病了,没人能服侍的那么体贴,慈禧太后可真是食不甘味,这会一见他好了,自然是满心地喜悦。忽的发现房中十把椅子倒有六七把用黄缎子盖着,慈禧太后一愣,说道:“莲英,这是怎么回事?”
李莲英笑着说道:“这都是太后您坐过的,不罩起来怎成。”
原来李莲英生病期间,慈禧太后不时来探望,每次坐的自然不一定是同一把椅子。这种事十分平常,谁也不留意,可谁知李莲英“独具慧眼”,发现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因此每次慈禧太后一走,他就让李三顺用黄缎子把太后坐过的椅子罩起来。黄缎子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只有皇帝、皇后才能用的,所以一经罩上别人就不能坐。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说“好!”也难怪,如此细心的奴才,那里能找出第二个来?
俗话说的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慈禧太后对他的病如此之关心,李莲英怎能不报答一下?更何况只有如此,才能使他更讨得慈禧太后的欢心。因此病一好,李莲英便挖空心思琢磨起来。谁想无论怎样开动他那三十六个转轴、七十二个心眼,就是想不出一个好法子。为啥?旧的法子不灵,一定要有新意,要别出心裁!
这日里,李莲英又将他那“机智多谋”的徒儿李三顺唤到房间,商量起来。
“人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怎的咱师徒想了这么多日子,就是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呢。”李莲英愁眉苦脸地说。
李三顺能不急吗,想出个好法子,他自己也有油水呀!可究竟用什么法子好呢?一时间,师徒二人抓耳挠腮,急得满屋子乱转。忽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师徒二人趴在窗上一看,原来是光绪帝给慈禧太后请安来了。
“亲爸爸,儿臣给您请安了!”
原来自从咸丰十一年慈禧太后发动了“辛酉政变”以后,便爬上了统治全国的宝座。同治、光绪年间,更是一直处于尊贵显赫的太上皇地位。这样高贵的地位,只有皇帝的父亲才能享用,所以慈禧太后就用尽心机,让光绪皇帝对她以男子的称呼叫她“爸爸”。光绪帝本是醇亲王福晋所生,而醇亲王福晋叶赫那拉氏,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因此上慈禧太后就厚着脸皮让光绪皇帝叫她“亲爸爸”。之所以加上一个“亲”字,就是为了排除非亲生的嫌疑。
再说那李三顺听到光绪帝喊慈禧太后“亲爸爸”,不由地灵机一动。对呀!怎么这么笨,没想到这一层呀,脸上不由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李莲英一看他这样子,知道有门了,急忙高兴地问道:“三顺,是不是有了法子?快说出来让师傅听听。”
“主意徒弟倒是想到了个,只是……”
李莲英急问:“到底是什么法子?怎的又罗嗦开了,快说!
如果行,师傅让你戴蓝顶子。”
“太后不是让皇上喊她‘亲爸爸’吗,我想咱就称她‘老佛爷’,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什么?老佛爷?”李莲英听了不禁一愣。
你道为什么,原来女真族早年游牧于白山黑水间时,对首领称为“满柱。”“满柱”是佛号“曼殊”一词转化而来,汉语的意思是“佛爷”、“吉祥”。清王朝建立以后,将满语“满柱”一词译成汉语“佛爷”,从此便成了清代历朝皇帝的特称。
前边加个“老”字,岂不正是“太上皇”之意吗。
看到李莲英一愣,李三顺以为自己这个主意要泡汤,边忙安慰:“师傅,您跟太后这么久,还不了解她的心思吗?再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仔,咱不妨试试,即使太后不答应,对咱也不会怎样,您说呢?”
他哪知道,李莲英乃是高兴得一愣。听了李三顺的话,李莲英开了口:“傻小子,这个主意太好了,亏你想的出来!太后听了一定会高兴得合不上嘴。不过,现在还不能这样称呼,一定要等个好机会!”
转眼间已是正月十五,元霄佳节。北京城内外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皇宫各处,对联、门神更换一新,午门以内的各宫门、殿门高悬红灯,太和门、太和殿、储秀宫、乾清宫等处,彩绸飘扬。慈禧太后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梳洗完毕,吃了一小碗百合银耳,便带着李莲英等人出了储秀宫,散步去了。
“太后,好一阵子没听戏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您看是不是传王公大臣们进来热闹热闹?”李莲英不失时机地说道。
慈禧太后笑着说:“是呀,自从你病后就一直没听过戏了,既然你提起,那好吧。三顺,去传旨,午后让那些王爷们进宫听戏,咱也热闹一下。”
李三顺怎能不明白师傅的意思,诡秘地笑了笑,便兴冲冲传旨去了。李莲英想着自己的计划就要大功告成,不由得笑了两声。
“莲英,你笑什么呀?”慈禧太后忍不住问。
“太后,怒奴才斗胆,现在不告诉您,等呆会听戏时您就知道了。”
刚刚用过午膳,慈禧太后便急不可耐地催促开了。她想看看这个奴才到底会给她一个什么惊喜!那帮王公大臣接到旨意,早早就来到了永和殿戏园,一听慈禧皇太后驾到,赶紧跪地迎接,待慈禧太后就坐,抬头一看,不由得纳闷,太后今天有什么喜事呀,这么高兴?
只见慈禧太后满面笑容,头发高高突起,光泽明亮,蓬松自然,后面两缕分开垂于脑后,如同燕尾,前面两鬓处略向前弯,犹如凤尾低垂;身穿绣满了大红牡丹花的黄缎袍;绣袍外面是一鱼网形的华丽披肩,由三千五百粒珍珠制成,那些珍珠粒粒如鸟卵般大,又圆又亮,颜色与大小一模一样,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随着一声吩咐,戏开演了。《牡丹亭》、《起布问探》、《黄金台》,一出接着一出,直把个慈禧太后看得笑声不断,李莲英看了更是暗暗窃喜。谁曾想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别老演昆曲了,耳朵听都听出老茧了。”众人大惊,转脸一看,原来是贝子奕谟。
这奕谟,是嘉庆帝位下第五子惠端王绵愉第六子,咸丰时封为八分辅国公,同治三年封镇国公,光绪十年封贝子。为人爽快憨直却失于粗野。起先,慈禧太后看他傻乎乎地挺憨厚,加上又是咸丰的表兄弟,还真没把他当作外人。可谁知奕谟却拿着麦秆当拐杖使,每逢节日,不管当着谁的面,都管慈禧太后叫“嫂子”。这可把慈禧太后气坏了,心想连醇亲王奕见了他儿子光绪帝也要叩头问安叫声“皇上”,你也太放肆了吧,于是让他做了个守陵大臣。
这阵子奕谟刚好在家,听说宫里演戏,也就跟着来了。谁知进去一看,他的位子在最后一排,前边却坐着些镇国公、辅国公,心想君臣有义,长幼有序,你这不成心挤兑我吗,我好坏还是个贝子,比他们品级高呀,因而刚一开戏就恼了。这会一看又尽演的是昆戏,不由得开口喊了起来。
慈禧太后正听得入迷,一听这话,不由得来了气,这谁呀?这么大胆!于是喝道:“这是谁呀,给我站出来!”
“嫂子,是我呀!”奕谟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干嘛?”
一听“嫂子”二字,慈禧太后不由大怒:“大胆!谁是你嫂子?你还懂不懂规矩!”
李莲英本想趁慈禧太后高兴的时候将自己的好戏拿出来,谁想半路里杀出来个程咬金,急忙上前对奕谟说:“贝子,赶紧赔个不是,奴才再给您说两句,就没事了。”
谁知奕谟这会憨劲又上来了,将李莲英一推,又说道:
“咸丰皇上是我哥,您不是我嫂子是什么呀?”
“就你这样子,还配做贝子?再闹,我把你的贝子给废了!”
听了慈禧太后这话,奕谟再不敢喊了,只好乖乖地坐了下来。可这一闹可急坏了李莲英,急忙把徒弟李三顺拉到一边,商量起来。
“唉,给他这一闹,全泡汤了!”李莲英垂头丧气地说。
李三顺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蓝顶子却飞了,也没有精神,唉声叹气道:“可不是,这个臭贝子,早不闹晚不闹,怎就偏偏捡了这个时候。”
李莲英本想让他出个主意,一看他这样子,顺手给了他一巴掌,喊道:“我是让你给我想有没有补救的法子,谁听你唠叨这个,难道我不知道?”
这一巴掌倒把李三顺给打清醒了。对呀!赶紧想个补救的法子,兴许那飞了的蓝顶子又会飞回来。也亏得这家伙诡计多端,不大功夫,就见他开口说道:“师傅,徒儿想奕贝子这一闹,说不定还有好处呢!”
“怎么说?”李莲英听了他的话,纳闷地问。
“师傅,奕贝子这一闹后,太后正在气头上,她这会正需要些安慰,咱一喊‘老佛爷’,我想她更容易接受,你说呢?”
李莲英一听,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徒弟,心想没他自己还真不知怎么办好呢,赶紧拉着李三顺就往后台跑。李三顺边跑边问:“师傅,咱去那干吗呀?”
“唉呀,快些跑!太后如果一气之下不看了,这番心思岂不又白费了。”
经过贝子奕谟这一闹,慈禧太后还真没了看戏的兴趣。想转身走吧,这么多王公大臣在,虽说平日里专横跋扈是家常便饭,可也不得不给自己装点些门面,最后只好又装模作样地的坐在那接着听戏。
本来接着该演《长生殿》了,可谁知幕一拉开,却跳出来两个搽脂抹粉、身穿五彩衣的小丑来。一帮王公大臣们呆了,心想怎么这会出了差错。这不存心惹太后发火吗,忍不住转脸望去,不由一愣,只见慈禧太后这会正喜笑颜开,你道为啥?原来自那二人一出场,慈禧太后就认出来了:李莲英和李三顺。
同治元年李莲英更名不久,曾被慈禧太后派去升平署“内学”学戏(当时太监学戏称为“内学”,民间学生学戏称为“外学”),这会虽说已过去了十多年,但做戏的功夫还真是不减当年。只见他在台上跳跃翻腾,轻松自如,直把个慈禧太后看得连声说“好!”,双手拍个不停,台上的李莲英见了更是格外的卖力。忽的只见二人身子一错,分开时手里已多了个横幅,上写十个大字:祝慈禧老佛爷万寿无疆。”
看着那黄灿灿的横幅,慈禧太后不由得心花怒放,激动的眼泪差点都流了出来。她早就想让人称自己“老佛爷”了,但却一直没人这么称呼,虽说她权势通天,可总不能厚着脸皮让别人称自己“老佛爷”呀。这会看到李莲英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能不高兴吗?只见她开口说道:“亏你想得周到!”
一帮王公大臣们看到那横幅上的字,本已够惊奇的了,再一听慈禧太后的话,更是惊讶。这“老佛爷”岂是随便用的?
祖宗定下的规矩还要不要了?正在这时,忽听一人高声说道:
“恕臣斗胆,这‘老佛爷’三字请太后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才好。”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恭亲王奕,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
没等慈禧太后开口,李莲英便急着开口说了话:“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历朝先王在世,都称之为老佛爷,现在皇上尚在年幼,奴才想太后她老人家理应是咱大清朝当之无愧的老佛爷,王爷觉着有何不妥吗?”
恭亲王一看李莲英竟如此大胆,怒喝道:“我在与太后说话,哪有你这奴才说话的地方?给我退一边去。”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恭亲王这么一说,慈禧太后岂肯善罢干休,只见她不冷不热地说道:“他说的话就是我所要说的,恭王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太后,这奴才也太放肆了,应该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道些规矩!”
“怎么,恭王爷你的威风还没耍够呀,当年小安子被你们给杀了,我没说什么,现在又想动小李子是吗?告诉你,想动他没门!”说着慈禧太后居然流出几滴泪水来。
“臣不敢,臣只是想请太后不要忘了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祖宗的规矩,慈禧太后一听这话就觉着刺耳,看着恭亲王那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由得大喝道:“祖宗之法难道就是一成不变的吗?”
“祖宗留下的规矩并非不可变,但要看什么事,利则变,不利则不可变。”
慈禧太后冷两声,说道:“什么是利?什么是不利?我看现在就挺有利的!莲英,传我口谕,从今日起,宫中人等皆称我为‘老佛爷’。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一帮王公大臣听了,顿时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再什么。从此,‘老佛爷’的称呼就传开了。
慈安太后驾崩后,慈禧太后犹如拔了眼中钉、肉中刺,心满意足,洋洋自得。本想从此后她就可以大权独揽,唯我独尊,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可谁知却又冒出来个恭亲王奕,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使得她事事不能尽随心意。
对慈禧太后来说,恭亲王可真是有功之臣。没有他的全力支持,慈禧太后怎能够垂帘听政,成为大清帝国第一人?因此同治帝继位不久,慈禧太后就对奕倍加封赏,又是议政王,又是首席军机大臣,又食亲王俸禄。可俗话说的好:功高震主,奕权势的日益膨胀,又使得她不能不担心,因此在同治四年借着蔡寿祺的一份奏折,免去了奕的议政王头衔。
经过这次打击之后,恭亲王终于明白了慈禧太后的心思,于是日常行事更加得谨慎小心。可他是领班亲贵、军机首座、总署主管,是爱新觉罗氏子孙,怎能面对慈禧太后的专横跋扈任意胡作非为而缄默其口呢?因此二人之间的矛盾是愈演愈烈……
逢年过节,对于懿亲近臣,宫里有文绮食物的赏赐。这年八月十五前夕,慈禧太后亲自为她的亲妹妹——醇亲王福晋检点了八盒食物,吩咐李莲英派人送去。这可是个肥差,李莲英当即让自己的爱徒李三顺亲自送去。按宫廷的规矩,太监出宫办事,应当由敬事房人员事先向宫门侍卫打招呼,并且不得走正门。李三顺见师傅将这肥差交给自己,高兴得把这些规矩全给忘了,带着两个太监便直奔午门东左门。
“站住!”一个守门的护军,名叫玉林的大声喝阻。
李三顺这会才想起那规矩,可既然到这了,再退回去,脸上也太挂不住了,于是装模作样地问:“干什么呀?”
“你进宫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懂规矩?”玉林问道:“这里是你走的地方吗?”
“咱家奉了太后、李总管的旨意,出宫办事,为什么不能走这儿?”
拿高帽子吓人,玉林不由地恼了:“我偏不让你走,要走就拿条子来。”
一时间,一个要走;一个按规矩不让走,午门顿时热闹起来。护军统领岳林闻讯赶了过来,一看也为难,照规矩应该将李三顺捆起来,送到敬事房去处分,可这李三顺虽算不了什么,但上面还有太后,还有李莲英呀,于是打着圆场说道:“大家都是当差的,你也想想我们的难处。这样吧,你先去取条子来,只要有条子,我一定放你过去。”
李三顺想也不想,说道:“我只知道上面吩咐让我出去办事,不知道有什么条子,要条子你自己去取。”
看他这副样子,岳林也来了气:“咱公事公办,如果没条子,恕下官无能为力了。”
你敢对我这样?李三顺心一横,吩咐两个太监挑担子走。
岳林见状上前一拦,谁想李三顺顺势倒在了盒子上,顿时里面的东西滴溜溜滚得满地都是。
“好呀!你们打我不说,还敢打坏御赐的东西,咱等着瞧!”
说着就见李三顺爬起身来,跑回宫去。
李莲英一听,这不了得,一个小小的护军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问青红皂白,便带着李三顺来找慈禧太后。
“太后,奴才刚才派三顺去给福晋送东西,护军不让过,把奴才辱骂一番不说,还把太后您赐的东西给打翻了。”
“什么?”慈禧太后正躲在床上养神,闻听不由大怒,跳下床来喊道:“竟敢把我赐的东西打翻?去,传我口谕:著刑部尚书潘祖荫,提审护军岳林、玉林等人,严行审讯,如果有此事,以死罪论处!”
潘祖荫接旨,急忙会集刑部的“八大圣人”,征询意见。
所谓“八大圣人”是指“为办秋审处”的四坐办、四提调。这八个人是从各司选出来的佼佼者,律例精通,身分矜重,办案论法不论人。闻听此事,知道护军无罪,于是一口同声道:
“交部就该依法。如果太后定要杀这三个护军,自己降旨好了,本部不敢与闻。”潘祖荫也知道,此事无论如何罗织,也接引不上一条能处死的律例。无奈何,就上了道奏折,阐明刑部的意见。
慈禧太后看了不由大怒,吩咐李莲英传恭亲王进宫。为啥要找恭亲王呢?他是首席军机大臣,一切上谕都由军机处承旨拟发,不找他不行。
未进长春宫,恭亲王便觉兆头不好;等进了长春宫,更觉气氛不对,但见太监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稍有响动,立时色变,简直就象森罗殿一般。揭开门帘,肃静无声,慈禧太后正在那抽着闷烟,李莲英在旁边小心地侍奉着。恭亲王见状,急忙跪在请安。
“恭王爷,昨日的事想必你已知晓了吧,这些护军也太放肆了,我打算严惩几个,你有什么意见吗?”慈禧太后冷冷地说道。
恭亲王小心答道:“太后息怒,昨日的事臣听到一些,据看来,护军只是秉公办事,并没什么过错,到是这些奴才们太过放肆了些。如果必惩护军,只恐人心不服,还请太后三思而后行。”
“什么?”慈禧太后听了说道:“把我的奴才打了,东西撞翻了,他们还有礼了不成?我打算斩几个示众,你拟个旨吧。”
奕听了皱皱眉头,怎能这样做呢?于是说道:“此举万万不可!臣难以从命。”
“那就将岳林改判廷杖吧?”慈禧太后不耐烦的说。
“此等刑罚太过残酷,似仍不可。”
慈禧太后听罢大怒,后声斥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事事同我作对?”
这怎么算是作对呢?你未免也太专横了吧,只见恭亲王奕答道:“臣是宣宗皇帝的第六个儿子、恭亲王奕。”
慈禧太后撇着嘴挖苦说:“你是王爷、勋臣,有老资格,所以就敢对我如此是吗?我革去了你的王爵,看你还放肆不!”
这话也太刺了,刺得奕站起来说道:“太后可以革去我的王爵,但革不了我先帝皇子的身份!”
“退下去!”慈禧太后怒吼道。
慈禧太后气得血往上涌,火往上烘,却无可发泄,顺手拿起一个红底儿白花的唐代花瓶摔得粉碎……。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身子骨儿要紧。”站在一边的李莲英吓得趴在地上,颤抖着说。
“滚一边去!整天就会说这几句话。”
李莲英赶紧站起来真走到柱子边,过了会儿,看看慈禧太后气消了些,又大着胆子说:“太后,恭王爷对您也太放肆了!您何不象当年一样,趁此机会将他革掉算了?”
慈禧太后何尝不想去掉这块绊脚石,可恭亲王奕是朝中重臣不说,对外交涉、筹划洋务等一应事宜全靠他支撑,能轻易废吗?再说就借这事革了他的职,又怎能服人?想想只得作罢。将那首犯玉林杖一百,流放千里;同时责打李三顺三十大板,算是对这事有了个交代。
谁知一波刚止,一波又至,慈安太后驾崩后,围绕着慈禧太后该不该行礼一事,二人之间又发生了争执……
又是一个雨天,望着窗外那毛毛细雨,慈禧太后又来了兴致。一大早,梳洗完毕,便带着李莲英准备出去游玩,谁知刚出屋门,却见李三顺急冲冲跑了过来。
“太后,礼部拟的行礼折子!”
慈禧太后接过折子一看,脸顿时阴了下来,李莲英急忙瞥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慈禧太后应该率领宫眷等,于某某日行礼;贵妃应该于某某日应率领福晋命妇等行礼。
“太后,这也太不象话了,她是太后,您也是太后,为啥让您给她去行礼,真是岂有此理!”李莲英见机讨好着说。
“别说了,快去把恭王爷给我找来。”
恭亲王奕这会正为着慈安太后的葬礼忙前忙后,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了也顾不得。一听慈禧太后召见,急忙赶来。
进宫一看,慈禧太后坐在椅子上,身穿平时的黄色袍子;头发是梳着两把头,擦了满脸的脂粉,心里不由得闷闷不乐。跪地请安后,只听慈禧太后开口说道:“礼部方才呈进来行礼的单子,不知你看过没有,怎的也将我列入行礼之中?这个规矩,我不明白是哪朝哪代传下来的,所以召见王爷,想问个清楚。”
恭亲王答道:“礼部拟的单子,臣看过了,并没什么不妥之处呀。”
“没什么不妥之处?你脑子是怎么想的?她是皇太后,难道我不是吗?既然同是皇太后,为什么要我给她穿孝行礼?再说穆宗毅皇帝是我亲生的儿子,而她却未曾生过儿子,难道她是比我尊贵不成?”慈禧太后连珠炮似地问。
“这是我朝的家法,请太后遵守。”
慈禧太后听后,冷冷的说:“什么家法不家法,我不听,我只想请王爷把这个理给我说清楚了。”
恭亲王见她那身打扮本就心里不快,再一听她连祖宗订下的规矩也敢不遵,不由的心里来气,据理力争道:“孝贞显皇后(即慈安太后)乃我文宗皇帝之皇后,太后当然要去穿孝行礼。”
闻听此言,慈禧太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想反驳却又找不着词儿,索性耍起横来:“我就是不穿孝行礼,你能把我怎样?”
“臣不敢,只是这乃我朝家法,皇太后您只须经得礼部同意,臣一定遵旨。”
“好,你下去。莲英,去把延勋、李鸿藻给我传进来。”看看从恭亲王这讨不到便宜,慈禧太后只得说道。
听到慈禧太后为这事召见自己,直把个李鸿藻吓得汗流浃背,面无人色,颤抖着对延勋说:“延大人,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好呀,弄不好咱俩可就要丢了这乌纱帽了。”看到李鸿藻这样子,延勋冷笑道:“李大人,咱们职司典礼,岂能不依例办事?如若不然,不但遗笑后人,而且也没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我想好了,纵是一死,也要抗争一番。”听了延勋的话,李鸿藻顿时面红耳赤,默默无言。
待李鸿藻、延勋进内,不等跪地请安,只听慈禧太后已开了口:“孝贞显皇后大丧行礼单,你们是怎么拟的?为什么要我去穿孝行礼?”
“此乃我朝前例,臣等不敢妄对。”
“什么前例后例我不管,如果我死在她前边,她也该给我穿孝行李吗?你们讲!”
延勋答道:“太后圣明,想必应该知道,这是例行行礼。”
慈禧太后知道这是在说慈安太后是正宫出身,她是贵妃出身,不由地又声喊道:“我不行礼,又能怎样?”
“臣等不敢怎样。但臣等罪该万死,有一言奏明,请太后重听”
“说来我听听。”
只见延勋奏道:“太后您如果以文宗显皇帝为皇帝,以孝贞显皇后为皇后,自应照例行礼;如其不然,可以不去穿孝行礼。只是请太后免去臣等官职。”
延勋这几句话,犹如利刃深深刺在慈禧太后心中,虽说不满,可人家说得句句都在理,一时间连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愣了半天,方咬牙切齿道:“下去!我行礼就是了。”
两番交手,两次失败,一向争强好胜、专横跋扈的慈禧太后怎能咽下这口气?大丧过后,慈禧太后便常常和李莲英商议,想借机革掉恭亲王的职务。但平日里恭亲王奉公守法,办事公正,从无失职之处,想革他却找不到适当的借口,这可把慈禧太后和李莲英给急坏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光绪十年,云南报销案、中法战事接踵而来,终于使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如愿以偿!
向来军费的报销,是户部司官与书办的生财之道。遇上这种事,他们都想趁机为自己捞点油水,而那些地方官员们更想趁机虚报帐目,发笔横财。云南的报销案在光绪九年年底就已发动,派出粮道崔尊彝和永昌府渊英章,携带巨资,来京打点。太常寺正卿周瑞清时为军机章京,与军机大臣景廉及以军机大臣身份署理部务的王文韶关系颇好,因此二人一到京就找上了周瑞清,上下打点一番,将报销一事顺利了结。
然而凡属军费报销的案子,虽由户部主管司承办,但一定要知会兵部和工部,牵涉甚广。崔尊彝、潘英章二人只在户部上下打点,却忘了这两尊菩萨。时新任户部堂官阎敬铭正大刀阔斧整顿户部,便有人趁机将这事给捅了出来。由于涉及军机大臣,于是阎敬铭赶紧上奏。恭亲王身为首席军机大臣,属下涉嫌受贿,他当然难辞其咎。
“恭王爷,”慈禧太后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开了口:
“户部堂官阎敬铭所奏云南报销案一事,你可知晓?”
“禀太后,臣已有耳闻。”
慈禧太后进一步说道:“你看该怎么处置呢?”
奕本想替景、王二人剖白,一听这话,只得顺着她的话答道:“皇太后圣明,重臣名节甚重,象这类事情,总要有个确实证据,不能得着风就是雨,随意诬蔑大臣,这个风气决不可长。”
“当然,凡事要凭证据,你去查问一下,问清了再说。”慈禧太后这会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得说道。
让我去查?将来你再给我安个徇私情的帽子?奕略一踌躇,答道:“太后,臣为首席军机大臣,而这事又涉及景廉、王文韶二人,可否另派王公大臣调查?”
“可以。派醇王好了。”慈禧太后又说,“翁同和为人也还公正,让他一起问。”
于是当即拟旨明发,说是“事为朝廷体制,重臣名节所关,着派醇亲王、翁同和详加询问,务得确实凭据,即行复奏。”
李莲英听得消息,顿时来劲了,急忙吩咐李三顺:“三顺,快去把孙大人请来。”
“孙大人”是指工部左侍郎孙毓汶。他字莱山,山东济宁州(今济宁市)人。乃道光朝体仁阁大学士孙玉麻之孙,咸丰朝户部尚书孙瑞珍之子,咸丰六年会试一甲第二名,授为翰林院编修。八年丁父忧,推恩赏侍读衔。孙毓汶在籍期间,为镇压捻军起义曾兴办团练,后以抗捐被僧格林泌奏劾。时恭亲王奕柄政,以其“世受国恩,首抗捐饷,深恶之”,将他革职遗戌。因此他对奕恨之入骨。后通过投奔醇亲王,巴结李莲英,逐渐又被起用。李莲英这会要成就好事,自然就找上了他。
孙毓汶一听李莲英唤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来道:
“总管近日可好,不知唤下官有什么事?”
只见李莲英笑着说道:“孙大人,你近来怎的这么糊涂,云南报销案一事你可知晓?”
孙毓汶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纳闷地问:“我听说了些,这有什么呀?”
“你呀!”李莲英用手指指他说:“这可是个升官的好机会,你不想?”
“怎么说?”孙毓汶依旧不明白。
“近日恭亲王恃宠专权,藐视太后,我听说云南报销一事,恭亲王、宝鋆等均受了贿赂,你是朝廷重臣,岂可袖手旁观?
现在还不明白吗?”李莲英诡秘地说道。
孙毓汶顿时恍然大悟,连喊:“明白了,明白了!谢总管提醒,我这就回去办,这就回去办!”说着,转身急步而去。
回到家里,取出笔墨纸砚,孙毓汶便忙开了。孙夫人看他这副急急忙忙地样子,禁不住问:“老爷,又有什么事呀,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好事,大大的好事!”孙毓汶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激动地说:“幸亏李总管提醒,不然我还真忽视了。”
“到底是什么事呀?”
“恭亲王现在依仗权势,藐视朝廷,太后极为不满。云南报销案景廉、王文韶涉嫌受贿,他主管军机处,岂能没有责任?我借机参他一本,你说会怎样?”说完孙毓汶禁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老爷,现在只是传闻,并没什么确凿的证据,您可千万要慎重呀。”
“别说了!”孙毓汶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真是妇人之见,有了确凿证据我再上奏顶个屁用!出去,出去!”
第二天一早,孙毓汶的折子便到了慈禧太后手里,拿着那折子,慈禧太后会心地笑了。恰在这时,报销案也已有了眉目,景廉、王文韶虽实际未接受贿赂,但却有疏于职守之责。这不是个绝好的机会吗?站在一边的李莲英忍不住开口说道:“老佛爷,奴才看该是动他的时候了吧。”慈禧太后看看李莲英,笑着点点头说:“去,传恭亲王进宫。”
听到慈禧太后召见自己,恭亲王明白,大难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了,进宫的路,他走过无数次,可这次,却显得是那么的漫长……
“臣恭亲王奕叩请皇太后圣安。”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恭亲王,慈禧太后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恭王爷,云南报销案一事想必你也知晓了吧。你看该怎么处置呢?”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折子。
“臣无适可说,一切听太后裁决。”
谅你也没话说!不抓住你的把柄你能如此顺服?慈禧太后冷笑两声,说道:“既然这样,就照吏部所议,将景廉、王文韶实降两级,不准抵销。至于你吗……”
听到这里,恭亲王心里不由得一紧,连忙说道:“臣疏于职守,请太后重处!”
“他们二人失职,不能说没你的责任。”慈禧太后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重处倒不必了,以后办事谨慎些。记住,再不要出什么差错了!”
恭亲王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住了,这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正在这时,慈禧太后又开口说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不只恭亲王纳闷,就连善于揣度慈禧太后心思的李莲英也傻了,我这番苦心难道就这么白费了?待恭亲王一走,就急不可待地问:“老佛爷,您这是……,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只见慈禧太后冷笑着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不想想,恭亲王可不是一般人,他乃是朝廷重臣,岂可因这点小事免了他?如果这样,不但不能如愿,反而会招来更多的非议。现在先给他点颜色看看,过阵子再说吧。”
“老佛爷您真是‘女诸葛’!只是这日后有没有机会可就难说了。”
“你怎的这么笨呀,现在形势紧张,何愁没有机会?”
听了慈禧太后的话,李莲英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呀,现在与法国形势紧张,还怕没机会?我怎的这么糊涂。
几千年来,在中国周围形成了一个中华文化圈。圈内的国家和地区程度不等地接受中华文化的影响,在政治上接受中国历代中央政府的领导、保护与支持。其中越南为这个文化圈上重要的一环,与中国有着“唇齿相依”的关系。越南正式受清朝的册封,是在顺治十八年,承认前一年九月自称国王的黎维祺为“安南国王”。到了嘉庆九年,改安南为越南,国王阮福映,年号嘉隆。
法国侵略越南可以说是蓄谋已久,早在十七世纪,法王路易十六就曾根据在西贡传教的法国主教百多禄的建议,制定了一个旨在把越南变为其殖民地的“法兰西东方帝国”计划。阮福映在统一越南“三折”时,曾委托天主教神父,请求法国援助,并与法王路易十六订立条约,愿割土作为酬谢。
后法援未到,按说条约当然失效,但法国的侵略触角却从此伸进了越南。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法、英一起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不久,借口其传教士在越南被杀,在越南攻城掠地,并与同治元年夏天强迫越南签订《西贡条约》(第一次西贡条约),越南除赔款割地之外,同时承诺,此后不以领土的任何一部分割让给法国以外的任何一个国家。此后法国逐渐占据了整个南圻,并从七十年代开始,又将其侵略魔爪伸向北圻,图谋由此打开通向中国西南地区,首先是云南和广西的大门。
同治十二年,法国出兵攻袭河内及其附近各地,越南国王急向驻扎在中越边疆保胜一带的刘永福“黑旗军”求援。刘永福当即率部赶至河内,经过激战,歼敌数百,法军头子安邺被击毙。但就是在这种形势下,怯懦的越南政府因怕法国再来报复,竟与同治十三年正月底,在西贡与法签订和平及同盟条约,其主要内容是:法国承认越南为独立国,越南则承认法国的保护权;越南的外交事务,由法国监督,不得与他国有联属关系等等。越南是中国的藩属国,在漫长的历史中,中越关系极为密切。而这个条约承认越南是完全“独立”的国家,其实质是无形中否定了中越传统的宗藩关系。但清廷因为台湾番社事件,对日交涉正吃紧的时候,无暇顾及,只下了一道密旨给广西巡抚刘长佑,“固守边围”而已。
第二次西贡条约签订以后,法国因为普法战争刚刚结束,元气大伤,暂时放弃了对越南的进一步侵略,到了八十年代,代表大资产阶级金融家利益的茹费里内阁上台不久,法国再次发动侵略越南的战争。光绪八年三月,法国驻西贡总督、海军上校李威利率领一支四百五十人的队伍,再次攻陷河内。光绪九年三月,又入侵南定。作为越南宗主国的清王朝由于各路的呼吁,亦渐渐重视战局的发展,并作出军事部署:以湘军首领曾国基署理两广总督;云贵总督刘长佑免职,调阴鸷沉毅、有霸才之称的福建巡抚岑毓英督滇;唐炯出任云南藩司;同时不准李鸿章回籍服三年之丧,只准假百日期满回天津驻扎,督率所部各营,认真操练,并署理通商事务大臣;并暗派唐景崧南下联络刘永福黑旗军,使之为朝廷所用。
恰在这一时期,云南报销案起,身为首席军机大臣的恭亲王奕虽说未受重责,但经此挫折,变得缩手缩脚了,已完全没有了当年的能力。他明白慈禧太后使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因而唯怕战局一旦不利,自己会被抓住把柄,所以对法国的侵略,总是尊重李鸿章的意见。
光绪九年五月。黑旗军与越南人民在河内城西纸桥,鏖战三个多小时,击毙法军司令李威利,取得了震动中外的纸桥大捷。消息传来,举国沸腾。一时间,主战的言论甚嚣尘上,慈禧太后更是心花怒放,急忙召见恭亲王。
“恭王爷,刘永福在纸桥打了个大胜仗,你知晓吗?”慈禧太后兴奋地说。
“臣知晓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几年来,英法俄日等国一再犯我天朝尊严,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晓,咱大清帝国也不是软弱可欺的。”
“是的。”恭亲王不冷不热地说。
慈禧太后接着说道:“恭王爷,如今既有刘永福能用;岑毓英、唐炯等也都说能打仗;曾纪泽打回来的电报也说不宜对法让步;再加上越南心是向着咱大清国,这不都是能打的样子吗?你说呢?”
“不能打!”恭亲王一听要与法国开战,急忙说:“皇太后圣明,这些都是外面的游词浮议!说法国的军队胜不了刘永福,未免把法国看得太轻,把刘永福看得太重,至于岑毓英,刚到任还不知道怎么样,唐炯更是个纨袴,臣听说他嫌越南的水不好,专派驿马从滇运水喝。象这样的人,怎么能打仗呢?”
“有些言过其实了吧。”慈禧太后听了恭亲王的话,不高兴地说:“这些人都是你们议过的,怎的这会就不能用了?你下去,再与宝鋆等人细细研商一下。”
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屡受外国的侵略,作为大清帝国最高统治者的慈禧太后怎能甘心呢?这样着脸上也没有光彩呀!这会听到刘永福在越南打了个大胜仗,她不由得产生了战的念头。本想找恭亲王商讨一下,可谁想却得了这么个结果,待恭亲王一走,她就生起闷气来。李莲英见状,忙上前说道:“老佛爷,您还不明白吗?恭王爷这是怕战局一旦不利,会对他不妙呀。”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好象也明白了过来,冷笑两声说道:“他想的挺美的,没这么便宜的事!”
“老佛爷,奴才倒是有个主意,不知……”
“说吧”
“老佛爷”,李莲英得意的说道:“奴才想他既然这样,您何不派个亲近的人参与筹划呢,这样一来可以顺了您老的心愿,二来嘛,将来免了他,也好接替呀。”
对呀,我何不再派个人参与筹划呢,有功是他的,有过则推到他恭亲王身上。可是,该派谁呢?慈禧太后不由得又犯了愁。
“老佛爷,奴才想醇亲王挺合适的,您说呢?”就在这时,李莲英又开了口。
醇亲王奕譞乃道光皇帝第七子,因为儿子载湉作了皇帝,为避嫌一直在家清修。他的福晋乃是慈禧太后的亲妹妹,再加上他平日里对慈禧太后百依百顺,因而这时李莲英就想到了他。慈禧太后听了自然觉着满意,当即传旨令醇亲王参与筹划法越事宜。
就在醇亲王参与筹划法越事宜之时,风云突变。法国遭黑旗军沉重打击后,恼羞成怒,于是兵分两路,一路由波特率领,进攻黑旗军,一路由海军司令孤拔与何罗杧率领直扑越南首都顺化。北路法军由于遭黑旗军英勇抵抗,未能得手;但南路却取得了成功,孤拔的舰队封锁了越南各海口,并且攻破顺安炮台。恰在这时,越南政局发生重大变化,“嗣德皇帝”阮福映病殁无子,王朝内部在强敌压境时不但不合力抵御外侮,反而互相争权,引起内讧,使法国得以可乘之机。八月,新立国王阮福升乞降,与法国签订二十七条的《法越新订和约》(第一次顺化条约),越南自承为法国的保护国,宣布脱离对清政府的宗藩关系。越南统治者屈服以后,法国侵略者便将占领北越、消灭和驱逐那里的黑旗军与清军进而侵犯我国的西南边疆,做为下一步军事行动目标,中法之间的正面冲突已难以避免了。
这一极大的转变,使得清政府在外交、军事上都处于极端不利的地位。恭亲王奕也陷入深刻的矛盾之中。说心里话,他不想战,因为战事一开,一切责任都由他负。可他是爱新觉罗氏子孙,他怎忍心看着祖宗创下的基业,就这样毁了?想想还是大局为重。可战又该如何战法?就前线那些军队怎能抵住法军的进攻?
“王爷,我看不如这样。”宝鋆见状,说道:“现在外交一途尚未完全断绝。不如一方面与法交涉,一方面抓紧时间调整部署,准备迎战,您看可以吗?”
恭亲王沉思了许久,方点点头,旋即入宫而来。
“恭王爷,”慈禧太后阴森着脸,坐在椅子上说道:“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呀?”
恭亲王小心答道:“太后,臣以为现在应一面与法交涉,一面加紧军事部署,以迎法敌。”
慈禧太后一心只想着赶紧开战,一听这话不由得喊道:
“哪次你们都是交涉,可交涉出个什么结果了?现在是在人家的地方打仗,好像胜败都可以不大关心,若是人家撵到咱国土上来,又该怎么说?”
“太后息怒,臣对交涉亦不完全放心,故而在交涉的同时主张加紧部署军队。”
“交涉,交涉!除了交涉你还会说什么?”
听了这话,恭亲王也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太后误解臣的意思了,臣岂不知能打胜仗,大张声威是好事?只是我军前线兵力过于薄弱,只有如此,方能赢得时间,作充分的准备呀!”
“不要说了!岑毓英颇能打仗;唐炯一向勇敢,徐延旭亦能统兵,再加上刘永福,应该能打胜仗。传我旨意,令李鸿章把中法越事公诸于世界。宣布由于法军已先进攻,我大清只好应战。”
“太后,臣……”
没等他话说完,慈禧太后已开了口:“退下去!”
意犹未尽的恭亲王看到这种情况,只得默默退了下去。回到军机处,宝鋆赶紧捧上杯茶问:“王爷,情况怎么样?”
“太后的意思,马上迎战!”
“前线兵力如此薄弱,怎可冒然应战?至少也得等兵员到齐后……”
“不要说了,我何尝不想?可又有什么办法?赶紧去把醇王爷找来,商量部署吧。”
当下,军机处调整部署:责成李鸿章部署津防,以固京畿;左宗棠负责江防,以备法军舰队自长江入犯;命令王德榜率已募新军出关抗法,不久加派广西巡抚徐延旭出镇南关协助刘永福,并命唐景崧激励刘永福攻取河内。
慈禧太后一心想着打个胜仗,可她哪里晓得前线兵力薄弱,仅有的那点军队还是将领间互相猜忌,士兵惜命怕死,虽传旨调兵,可短时间内岂能会集?法军得知清廷准备应战,急忙加紧进攻北越。光绪九年底,孤拔率六千侵略军分两路进攻山西,守军唐炯部闻风而逃,刘永福黑旗军代为坚守,但由于徐延旭等人妒贤嫉能,不发援兵弹药,与法军激战五天后被迫撤出,山西失守。光绪十年一月,接替孤拔为统帅的米乐乘胜又率军进犯北宁,驻守那里的徐延旭拥兵五千,却不战而逃,使法军于二月间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北宁。山西、北宁为北圻战略要地。形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二地的陷落,使得滇、桂完全暴露在法军面前。
山西、北宁失守的消息传来,清廷举朝震惊。一时间,言路大开,纷纷追究战败责任。在专制制度下,一切功劳归于上,一切错误归于下,代人受过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运筹帷幄的军机大臣身上。
光绪十年三月初八晚,储秀宫内寂静无语。虽说不是十五,但月亮却格外的亮,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向屋内,使得屋内如同白昼一般。此刻,慈禧太后正悠闲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空中那弯弯的月亮。
“老佛爷,”就在这时,李莲英拿着个折子走了进来,面有喜色地说道:“日讲起居注官左庶子有事上奏。”
“明天再说吧。”
李莲英诡秘地笑笑,说道:“老佛爷,这事可非同小可呀,听说与恭亲王……”
一听恭亲王三字,慈禧太后不由得坐了起来,急忙说:
“快念来我听。”
只听李莲英念道:“臣左庶子盛昱跪奏为疆事败坏,责有攸归,请将军机大臣交部严加议处,责令戴罪立功,以振纲纪而图补救事。……恭亲王、宝鋆久直枢延,更事不少,非无知人之明,与景廉、翁同和之才识凡下者不同,乃亦俯仰徘徊,笑欢成败,其咎实与李鸿藻同科。然此犹共见共闻者也。……该大臣等参赞枢机,我皇太后皇上付之以用人行政之柄,言听计从,远者二十余年,近亦十数年,乃饷源何以日继,兵力何以日单,人材何以日乏,即无越南之事,且应重处,况已败坏于前,而更蒙蔽诿卸于后乎?……唯有请明降谕旨、将军机大臣及滥保匪人之张佩纶,均交部严加议处,责令戴罪图功,认真改过,讳饰素习,悉数湔除……。”
听了盛昱的奏折,慈禧太后坐在床上,久久的思索着。
“老佛爷,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呀!”看慈禧太后久久不说话,李莲英忍不住说了句。
“知道了,你出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呀?李莲英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回到屋里,急忙唤来徒弟李三顺,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李三顺摇头晃脑了一阵,开口说道:“师傅,徒儿想老佛爷心里可能有顾虑。”
“快说,顾虑什么?”李莲英急忙问。
“一个嘛,是火候不到,还不能动恭王爷;再有一个就是怕醇王爷不支持。不过徒儿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既然这样,明日一早你就出宫,把孙大人找来。记着,让他快些来!”
第二天一大早,孙毓汶便跟着李三顺进了宫。
“总管,这么早找下官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孙毓汶纳闷着问。
“三顺,去外面盯着点。”待李三顺出了屋,李莲英接着说道:“孙大人,老佛爷欲改组军机处,只是不知醇王爷意下如何,所以找你来,想让你先去给醇王爷透透风。这事如果办好了,你可就……”
孙毓忙急忙问:“不知太后打算怎么改?”
“全班尽撤!你快去办,中午老佛爷临幸寿庄公主府赐奠,我想可能要召见他。”
宣武门内的太平湖畔,格外的宁静。湖中荷花盛开,湖边重柳依依。湖东岸,绿树成荫,古老的松柏,粗大的国槐,荫庇着声威赫赫的醇亲王府。用过早点,醇亲王便来到花园,摆弄着他那些花儿。自从次子入承大统,他便闲散在家,虽说这阵被慈禧太后派去参与筹划法越事宜,但军机大臣们多系恭亲王提拔上来,凡事也不大和他商议,因此依旧无所事事。
“王爷,晚生孙毓汶给您请安了。”
醇亲王转脸一看。说道:“莱山,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晚生刚从宫里出来。”说到这里,孙毓汶用眼四周望望,一见没人,方接着说道:“听李总管说,太后打算将军机大臣全班尽撤,就是不知王爷您有何意见?”
“你是说军机全班尽撤?”醇亲王虽说对奕不满,早想取而代之,听了孙毓汶的话仍是一惊,说道:“从雍正七年设军机处以来,还没有这个成例呀!”
“王爷,例由人兴,而且也得顾着六爷的面子呀。”
“这话怎么说?”醇亲王不解地问。
“王爷,唯有全班尽撤,算替六爷分谤,他的面子才好看些。”
“这倒也是,走,去房中再细细商谈。”说完,二人便去了适园的香斋,闭门密议起来。
寿庄公主是醇王同母的妹妹,行九,所以又称“九公主”。同治二年出嫁,十四个月后就守了寡。这是慈禧太后指的婚,她内心不免歉然。又因为她是醇亲王的胞妹,特加伏遇,由和硕公主进封固伦公主,赐乘杏黄轿。但这些并无补九公主的相思之苦,终于一病不起,在一月前毙逝。这日九公主金棺将奉移墓园,慈禧太后亲临奠酒。
由于慈禧太后亲临奠酒,王公大臣中除恭亲王被派往东陵普祥峪主持慈安太后三周年祭典外,都早早赶到九公主府。
正午时分,慈禧太后驾到。王公大臣们站过班等候分班行礼。
谁知李连英传懿旨:无须进见,各自散去。众人不由得纳闷起来。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九公主府的大殿内,此刻正进行着一场足以震惊朝野的密谋……
“醇王爷,”慈禧太后取出盛昱的折子,交与醇亲王,说道:“你看看,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戴罪图功’?”
“盛昱的话,正是臣心里的话。但臣以为要责成他们‘戴罪图功’,实在很难。皇太后圣明,这些人年富力强的时候,尚不能为朝廷出力;年纪大了,能有什么指望?”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臣以为应将其全班尽撤。”
“这样不太合适吧?”慈禧太后故意问道。
“太后,臣觉着只有如此,才能使我朝重新强盛起来,更好地抵御外侮。”
听了醇亲王的话,慈禧太后那忐忑不安的心方算放了下来,只见她故作平静道:“这个折子我先留下,你再好好琢磨琢磨,然后写个折子呈上来。”
“臣遵旨。”
回到宫里,慈禧太后开心地躺在床上,万般舒恬。恭亲王啊恭亲王,这就是你与我作对的下场!现在你还有什么好折腾的?想着想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李莲英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水烟袋,见状忙恭维道:“老佛爷,这以后一切事可全是您老人家一人作主啦!”
“你也出了不少力,这我心里有数,亏不了你的。”慈禧太后笑着说道。
李莲英听了这话,内心不由一喜,急忙说道:“老佛爷说哪的话,这不全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吗。”
忽的慈禧太后想到件事,忙问:“莲英,你看这次该派谁入主军机处呢”
“老佛爷,奴才不敢说。”李莲英虽在背地里做了不少的事,但在慈禧太后面前还是不敢放肆,于是说道。
“尽管说来,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的,你放心。”
这时只见李莲英说道:“老佛爷,奴才想当然应该派称心的人去。比如醇亲王他……
醇亲王是不错,不过本朝自设立军机处以来,向无诸王在军机处行走者。恭王参赞密笏,亦只是权宜之计。如果现在派醇王去,只怕言论上行不通。
“那么您看礼王爷呢?他为人挺老实的,应当不会给您老惹出什么麻烦来。还有那个孙毓汶,奴才看也挺合适的。”
“嗯,这两个人确实不错,你呆会把这事给醇王爷说说,看他有什么意见没?”
有了李莲英、孙毓汶的精心谋划;醇亲王的全力支持,一切事情自然都如慈禧太后所愿顺利地进行着。三月十三日,慈禧太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召见军机大臣,而只单独召见领班军机章京,按她的意见御前拟旨,朱书授出:
谕内阁: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现值国家元气未充,时艰犹巨,政虞丛脞,民未敉安,内外事务,必须得人而理。而军机外实为内外用人行政之枢纽,恭亲王奕等,始尚小心匡弼,继则委蛇保荣,近年爵禄日崇,因循日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谬执成见,不肯实力奉行,屡言者论列,或目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谓簠簋不饬,或谓昧于知人。本朝家法綦严,若谓其如前代之窃权乱政,不唯居心所不敢,亦实法律所不容。只以上数端,贻误已非浅显,若不改图,专务姑息,何以仰副列圣之伟烈贻谋?将来皇帝亲政,又安能诸臻上理?若竟照弹章一一宣示,即不能复议亲贵,亦不能曲全耆旧,是岂朝廷宽大之政所忍为哉?言念及此,良用恻然。恭亲王奕、大学士宝鋆,入直最久,责备宜严,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兹特录其前劳。全其来路。奕着加恩忉留世袭罔替亲王,赏食亲王全俸,开去一切差使,并撤去恩加双俸,家居养疾;宝鋆着原品休致。……
同一天,又颁发上谕:“礼亲王世铎著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毋庸学习御前大臣,并毋庸带领豹尾枪。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均着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工部侍郎孙毓汶着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
懿旨传出,满朝愕然。恭亲王奕自咸丰十一年入值军机处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在人们的印象中,他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决不至于一撸到底呀!盛昱更是始料未及,同时亦懊悔万分。因为两者相比,新军机处远不如旧军机处。礼亲王世铎为人懦弱无能,遇事毫无主见;额勒和布呐呐寡言,被人讥为“哑人”;张之万号称“治事精捷”、“练达”,实则“唯工迎合”;孙毓汶更是个拍马溜须之徒,只有个阎敬铭是因善于理财受到慈禧太后赏识而入值军机。如此变更,岂不是“易中枢以驽产,代芦服以柴胡”?
盛昱家园林清幽雅致,牡丹花尤负盛名。适值春季,竞相开放。由于主人素来风雅好客,以往年年此时,都格外的热闹,门庭若市。然而这一天却格外的寂静,花园内,满腹心事的盛昱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不时发出一两声长叹。
“老爷,”盛夫人急匆匆地走来,说道:“您怎么还在这喝酒呀!难道您不知道发生了大事?军机处被全班尽撤了!”
听了夫人的话,盛昱长叹道:“我已知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给太后上了道折子,指责军机处办事不力……”
不等他话说完,盛夫人已开了口:“怎么?那折子是你上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我也是好心呀!我乃天潢贵胄,怎忍心看着祖宗创下的基业毁掉?”盛昱擦擦眼睛,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唉,我盛昱自负一生,没想到到头来竟做了别人的工具,这让我将来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呀!”
“做了谁的工具?”盛夫人惊讶地问。
“太后!我现在才想通了,太后跟醇王爷早就打算去掉恭王爷了,只是定乱安国的亲贵,理当优礼;怎么也说不出不要恭王爷当国的话,正好有我这个折子,让他们抓住了个题目!”
“唉,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您还是去王爷府里解释一下吧,他老人家对咱挺好的,可您却……”
“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老人家呀?”盛昱长叹道。
“老爷,您还是去趟吧!您心里不好受,您想没想过,他老人家此刻比你更难受呀!”
在夫人的一再催促下,盛昱终于鼓起勇气,穿上件朴素的黑布夹袍,出门奔恭亲王府谢罪而去。
一走到大翔凤胡同鉴园,盛昱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他乃是清初肃亲王豪格的七世孙,算起来是恭亲王奕的侄子,因而平日经常到恭亲王府走走,对于这的一切,他都格外的熟悉。可这次看见门额上“恭亲王府”那几个字,他却觉着陌生了许多,站在府门前,他久久地伫立着……
“唉哟,盛大爷来了!王爷这会正在会客,总得半个多时辰,才能敷衍得走。您先在小客厅坐吧。”门上看见盛昱,急忙打招呼道。
小客厅是恭亲王专跟熟人闲叙的地方,没有几个人能到得了这里。如今听下人这样说,盛昱的心才稍稍安了些,但却更觉惭愧。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窗外春光明媚,几只燕子在树上嬉戏,这一切是多么美好!然而此时的他哪有心思领略,他在思索着呆会该如何面对恭王爷……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声“王爷到!”盛昱急忙定过神,抢上两步,出门迎候。
“六叔,侄儿给您请安了!”
“你来了好长时间了吧?”恭亲王一面问,一面进了屋子。
“侄儿刚到一会。”盛昱答应着,急忙跟了进去。
到了屋内,恭亲王就在窗前一张坐惯了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看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平和,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般。可愈是这样,盛昱的心里愈是不好受,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恭亲王面前,哽咽着说道:
“六叔!侄儿对不起您老人家,求您老人家原谅。”
“言重,言重!快快起来,这是做什么?”说着恭亲王上前扶起盛昱。
“六叔,我心里好难受。我后悔自己竟做下这等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听到这话,恭亲王的脸色沉重了:“不要说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嘶哑,“我在军机处总署二十多年了,国事如此,自然难辞其咎。”
“六叔,我……”
没等他话说完,恭亲王已微笑着说道:“好了,不要再难过了。我早知有今日了。自慈安皇太后大丧后,我已防着此着。忽忽间已有三年之久,还算慈恩高厚。谕旨责我‘委蛇保荣’,我也承认。我若不是这般做法,恐怕早已有今日之结局了。”
“话虽如此,侄儿亦太苛刻了些。”盛昱双目含泪地说:
“激出今日之局面,实在意想不到赎愆补过,责无旁贷,我一定还要上折子!”
“不必!”恭亲王正色劝道,“现在时事多艰,交涉日亟,你只要竭忠报国就可以了,不要再枉费心力于这无益之事了。”
“六叔!”盛昱固执地说,“我一定要试一试!”
回到家中,盛昱连浇花喂鸟的常课都顾不得,径直奔书房,铺开纸笔。构思久久,方落笔写道:
为获谴重臣,未宜置身事外,请量加任使,严予责成,以裨时难,恭折仰祈圣鉴事:……惟是该王等既以军国重事,贻误于前,若令其投老田园,优游散局,转遂其逸之念,适成其诱卸之心,殊不足以示罚。方今越南正有军事,筹响征兵,该王等于档案尚为谙练,若概易生手,圣躬既恐烦劳,庶务或虞丛脞。况疆事方殷而朝局骤变,他族逼处,更虑有以测我之深浅,于目前大局殊有关系。……恭亲王才力聪明,举朝无出其右,只以沾染习气,不能自振。李鸿藻昧于知人,勒于料事,唯其愚忠不无可取。国步阽危,人才难得。若廷臣中尚有胜于该二臣者,奴才断不敢妄行渎奏。唯是以礼亲王与恭亲王相较,以张之万与李鸿藻较,则弗如远甚。奴才前劾章请严责成,而不敢轻言罢斥,实此之故。可否请旨饬令恭亲王与李鸿藻仍在军机上行走,责令戴罪图功,洗心涤虑,将从前过错,认真改悔。如再不能振作,即当立予诛戮,不止罢斥,如此则责成既专,或可收使过之效,于大局不为无益。奴才愚昧之见,恭折沥陈,不胜战栗待命之至!
细细读来,措词不可谓不巧,但盛昱却忽视了一个事实:
慈禧太后既已处心积虑地要免掉恭亲王,又怎肯收回成命呢?
阳春三月,御花园内百花争艳。由于除掉了恭亲王这块心病,慈禧太后心情格外的舒畅,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日午膳后,慈禧太后也不歇觉了,带着李莲英便去了御花园。
看着那满园春色,慈禧太后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那新鲜的空气,说道:“莲英,今天这园子怎这么好看?”
“老佛爷,这园子每日都好看,只是因为您心情好,所以……”
“噢!”慈禧太后仿佛恍然大悟,“莲英,你这嘴可真是越来越巧啦。”
李莲英急忙答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忽然间,李莲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喜地喊:“老佛爷,快看,那朵牡丹花开得多艳丽!”
慈禧太后顺着李莲英的手指望去,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呀,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怎么连牡丹花、海棠花都分不清?
你再仔细瞧瞧。”
李莲英登时弄了个大红脸,急忙答道:“还是老佛爷您见多识广,奴才怎敢与老佛爷您相比。”
就在这时,李三顺急匆匆地走来,方解了李莲英的窘境。
“老佛爷,折子!”李三顺兴冲冲地说道。
“折子,折子!你就不能让我歇歇?”
“这又是那个盛大人上的,奴才想上次他上折子时老佛爷您……,所以就赶紧送来。”
一听盛昱的折子,慈禧太后来了兴趣,谁知一看竟是让自己收回成命,重新任用恭亲王,脸顿时沉了下来。
李三顺见状顿时慌了,本想能得慈禧太后夸奖几句,谁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急忙向李莲英递眼色。
“老佛爷,不知……”。李莲英小心地问道。
慈禧太后递过折子,说道:“你看看,话都让他说完了,又想让我启用恭王爷,想的倒是挺美的。
李莲英接过折子一看,顿时被那“即当立予诛戮,不止罢斥”吸引住了,灵机一动,说道:“老佛爷,奴才想这话还有些道理,不如就按他所说,再让恭王爷干,一旦事坏,不就可以把他……”
“别说了!”慈禧太后听了他的话,大怒,“你脑子是怎么长得?这事就那么容易,恭王爷不是一般的人,你知道不知道!”
上次云南报销案,李莲英急于求成,没讨到好,这次总想着能讨得慈禧太后欢心,谁想竟惹得慈禧太后大怒,一时间傻呆呆站在那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方开口:“老佛爷息怒,都是奴才不好,请老佛爷责罚。”
慈禧太后这会哪顾得上他?她现在满脸子想的都是如何处理这个折子。时事多艰,礼亲王不如恭亲王,既然这样,我就再派个人,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可派谁呢?对,派醇王爷去,这样更便于我控制!想到这里,只见慈禧太后说道:
“莲英,快去传旨:军机处遇紧急要件,着即会同醇亲王商办。”
消息传来,盛昱可傻眼了,本想替恭亲王说几句话,谁知又弄出个醇亲王来。醇亲王乃是光绪皇帝的生身父亲,这样一来。他岂不成了“太上军机大臣”?万一皇帝亲政后他再成了“太上皇”,那我盛昱的罪过可就大了!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了,拿出纸笔,当下又写了道奏折:……诚以亲王爵秩较崇,有功而赏,赏无可加;有过而罚,罚所不忍,优以思礼而不授以事权,圣谟深造,万世永遵。恭亲王参赞密笏,本属权宜;况醇亲王又非恭亲王之比乎?伏怒皇太后懔遵祖训,收回醇亲王会同商办之懿旨,责成军机处臣尽心翊赞。遇有紧要事件,明降谕旨,发交廷议。询谋佥同,必无败事。醇亲王如有所见,无难具折奏陈,以资采择;或加召对,虚习延访,正不必有会商之名,始可收赞襄之道也。
刚去了恭亲王,谁知又冒出来个盛昱,竟敢又拿祖训压她,慈禧太后不由勃然大怒,喊道:“莲英,传我口谕,盛昱大逆不道,立即处斩!”
“老佛爷,奴才想这……。”李莲英犹豫了一下,说道。
“怎么?”,“老佛爷息怒,奴才想这盛昱也兴不起什么大浪,不如再下道谕旨,申明一下即可。如果把他斩了,只恐言路上会……。”
听了李莲英的话,慈禧太后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又下了道谕旨:
“……据盛昱奏称仁宗睿皇帝(即嘉庆帝)圣训,有诸王向无在军机行走等因。圣谟深远,允宜永遵。惟自垂帘以来,揆度时势,不能不用亲藩,进参机务。此不得已之深衷,当为在廷诸臣所共谅。本月十四日,谕令醇亲王奕譞与诸军机会商事件,本为军机处办理紧要事件而言。并非寻常诸事,概令与闻,亦断不能另派差遣。醇亲王奕譞,再四推辞,磕头恳请,当经曲加奖励,并谕俟皇帝亲政,再降懿旨,始暂时奉命。此中委曲,尔诸臣岂能尽知耶?至军机处政事,委任枢臣,不准推诿,希图卸肩,以专责成。经此次剀切晓谕,在廷诸臣,自当仰体上意,毋得多渎。盛昱等所奏,应毋庸议。
钦此!
此谕一下,廷臣知慈禧太后心意已定,唯恐言多招祸,再不敢多说什么。盛昱虽想再上奏折,可势单力微,亦只好作罢。
军机处大换血,在人们看来,朝廷的对外政策必将从此为之强硬起来;新政府必将励精图治,振奋精神,同法国侵略者较量一番。可谁想醇亲王奕譞当政后,一改其以往主战之积极态度,从犹豫不决到迅速求和,在对外妥协退让上,甚至比恭亲王走得还远。光绪十年四月初,即命李鸿章与法军越南统帅福禄诺签订了个《中法简明条款》,内称法国约明保全护助中国与越南毗邻的边界;中国将驻北圻军队撤回边界;法国不索赔款,中国同意在中越边境开埠通商等。
即是如此,法人仍不甘心,又大举发动进攻。清军屡战屡败,亏得有个冯子材,拼死力战,毙敌一千多人,取得威震中外的镇南关大捷。慈禧太后看看多少挽回了些颜面,急忙见好就收,于光绪十一年五月授权李鸿章在天津与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签订《中法和约》,草草结束战争。从此,法国的势力侵入我国云南、广西,进一步加深了我国西南边疆的危机。败也签约,胜也签约,其腐朽无能可见一斑!
借助于中法战争这个天赐良机,慈禧太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削掉了自己最后一个政敌——手握重权二十余载的恭亲王奕的一切权力,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成为一个不受任何约束的拥有绝对权力的太上女皇。对于在这场政争中为她出谋划策的忠实走狗李莲英,慈禧太后自然亦免不了恩宠有加,大大地赏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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