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陌路逢仇施辣手 寒潭照影起疑心(7)
牟一羽道:“她是害怕她的表哥喜欢上你,你在外头,说不定又会跟她的表哥走在一起的。所以她必须把你留在她的身边,才能放心得下。”
西门燕怒道:“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人?”
蓝水灵道:“他是我的小师叔。”
西门燕怔了一怔,说道:“哦,你就是那个牟一羽吗?”
牟一羽笑道:“什么这个,那个?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牟一羽。小师妹,你走吧,她喜欢歪缠,就让我和她歪缠。”
蓝水灵巴不得有人替她出头,笑道:“燕姐,你有了对手,恕我不奉陪了。”
西门燕唰的一剑指到她的面门,喝道:“你要走就走给我看!”
燕水灵只好出剑格开,但一来由于她无心恋战,二来她的剑法的确也还是比西门燕稍逊一筹,西门燕一招“覆雨翻云”,就把她的剑压下去了,冷笑道:“你跟我妈妈学的剑法,就能把我比下去吗?叫你那小师叔来……”
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牟一羽果然接受她的“邀请”来了,一出手就把她的剑挑开。
“西门姑娘,你让我的小师妹回去。你要找东方亮,我可以帮你忙!”
西门燕怒道:“谁要你帮我的忙?”
蓝水灵心中暗笑:“这可真是现眼报,她要缠我,却被小师叔缠上了她。”趁这时机一溜烟跑了。
牟一羽笑道:“你不相信我能够帮忙你寻找表哥吗?我说的可是真话。”
西门燕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好哇,牟一羽,我正要找你算帐!”
牟一羽笑道:“我好像以前没见过你,不知欠了你什么帐?”蓦地省起,说道:“对了,我曾经和你的表哥打过一架,你是为这事恼恨于我?”
西门燕道:“你是我表哥的手下败将,何须我替他算帐。”
牟一羽道:“那次我是有心让你的表哥一招的,你当我是当真败给他么?不过,你既然不是为了表哥,那又是为了什么西和我算帐?”
西门燕道:“说算帐或者严重一些,我,我是不服气!”
牟一羽诧道:“不服气?什么不服气?”
西门燕道:“妈妈把你赞得天上有地下无,分明是表哥赢了你,她却还是说表哥比不上你。”
牟一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说什么‘那个牟一羽’,原来就是因为她的妈妈称赞过我。”西门燕的父亲西门牧是二十年前的绿林盟主,母亲殷明珠也有江湖上第一美人之称,夫妻俩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牟一羽当然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但西门牧和殷明珠乃是和他的父亲同一辈的人物,他可是从没见过的。后来西门牧去世,殷明珠隐居百花谷,他更是无缘得见了。“奇怪,她的母亲又怎的会知道我呢?即使因为爹爹是武林名人,她知道中州大侠牟沧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她又怎能知道我的武功深浅以及人品如何呢?若非知道底细,又怎会下了个我比东方亮高明的评语?”
西门燕冷笑道:“呸,我妈妈赞你,你好得意么?”
牟一羽道:“我与令堂素昧平生,多谢她对我谬加赞赏,我是愧不敢当。但也不能不兴知己之感了。”
西门燕道:“原来你也知道这是谬赞的!哼,我也不懂妈妈因何胡乱赞你。她赞你,我不服气!来,来,来,我和你比剑,你若胜不了我,你就莫胡乱吹牛!”
这件令她“不服气”的事,她早就想发泄了,此际又正是她心情恶劣的时候,是以不加考虑的就把母亲的话和盘托出,跟着怒气冲冲的一剑就刺过去。
牟一羽长剑一圈,还了一招“三转法轮”,要把她的剑绞出手去。西门燕道:“你会划圈,难道我就不会?”也反手划了一个圈圈,果然把牟一羽的那股牵引之劲解了。
牟一羽心里想道:“东方亮会使太极剑法,这一招想必是东方亮教给她的。”但又隐隐觉得似乎有点什么“不对”。过了几招,西门燕见招拆招,见式拆式,牟一羽这才发觉“不对”之处是在什么地方。
太极剑法讲究的是“圆转如环,无使断缺。意在剑先,绵绵不绝。”只要领悟剑理,随意挥洒,都合章法。因此明师授徒,但求神似,不求貌似。不过由于各人的领悟不同,不同的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在同一招的剑法上还是可以看出“剑势”上的差异的。
东方亮那次和牟一羽交手,只是使出几招太极剑法,如今牟一羽在试了西门燕几招之后,便即发现他们的“剑势”乃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在“圆转”这一方面,东方亮的剑法高明得多,但“锐利”之处,却是西门燕更胜。
牟一羽好生纳罕:“看这情形,他们最初学剑之时,似是同出一师。但后来却有了不同的师父。东方亮学得更精,西门燕懂得的太极剑法则似更多。这是什么道理?”他毕竟是太极剑法的大行家,虽然不是猜得全中,亦已是八九不离十了。原来东方亮和西门燕的太极剑法都是西门燕的母亲教的,但那日东方亮和牟一羽一交手之时所使的那几招,却是他与蓝玉京比剑时自已参悟出来的。
以牟一羽在剑法上的造诣,本来不难在十招之内将她打败,但因好奇心起,特地让她打成一个平手局面。十数招一过,另一个令得牟一羽更加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一交上手,就觉得西门燕的“剑势”似乎颇为熟悉,此时蓦然一省,这不就是父亲教给自己的剑法吗?
牟一羽的父亲在太极剑法上是自成一家的,和无相、无色都不相同。武当派一众弟子之中,懂得他父亲剑法中的奥妙的,就只他一人而已。为什么西门燕也好像深悉呢?她当然不可能是跟他的父亲学的,这可令得牟一羽百思莫得其解了。
西门燕似乎亦已发觉自己的形势不妙,唰唰唰连环三剑,拼命抢攻,剑势宛如波浪,划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弧形,刚中寓柔,有六七分太极剑法,又不全是太极剑法,饶是牟一羽见多识广,一时间也看不透她这剑势是怎样变化出来的。
西门燕尚在襁褓之中,父亲已经去世。因此她的剑法,主要是跟母亲学的。但她父亲遗留下的剑谱,她在年纪稍长之后,也曾拿来自学,有不懂的地方,就求母亲指点。她父亲的剑法名为惊涛剑法,是属于阳刚一路的。她的母亲虽然懂得,却是未能侗悉其中奥妙。只因她是西门家的女儿,不能不让她继承家学。这么一来,她的剑法虽然兼具两家之长,却还是以太极剑法为主了。
现在她所用的一路剑法,就是把太极剑法“溶”入惊涛剑法之中的。那些变化,一大半是她母亲所创,一小半是她顺着剑势的自出机抒。
牟一羽若出全力,自是不难将她击败。但因好奇心起,不愿倚仗功力取胜,只在剑法上与她较量,西门燕那些“古怪”的招数,他在急切间难以破解,倒是给她杀得有点手忙脚乱了。
西门燕得势不饶人,又是连环三招,急速抢攻。牟一羽心道:“她试用新招,我何不也试用新招?”剑势缓缓削出,弧圈好似波纹似的平铺开去,说也奇怪,这样缓慢的剑势却把西门燕的急攻化解了。
这一下连牟一羽也是始料之所不及,原来这一招名为“卧听松涛”,乃是他的父亲近年所创的剑法,他还未学得到家的。只因这一招以剑理而论,是最适宜于化解对方的连环剑招的,他才冒险拿来一试。心里本来还在打算,若是抵挡不住,就用内力震飞西门燕的剑的,谁知无须运用内力,已是能够化解。
西门燕攻势受挫,自知父亲的剑法练得还未到家,只好又再变回得自母亲所授的太极剑法了。牟一羽一招得手,也就不断的用新招来试探她。
这一试探,登时又获得一个新的发现,他若是用父亲近年所创的剑法,西门燕就不知如何应付,但若是用父亲在三十岁以前的剑法,亦即是他现在已经学到了手能够运用得非常纯熟的剑法的话,西门燕却反而能用同样的剑法应付。
牟一羽奇怪之极,“这种现象,若依常理来说,只有一种解释。她是爹爹三十岁以前所收的弟子。”但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他的父亲今年已有五十多岁,二十岁的时候,西门燕还没出生。
不错,另外还有一个“可能”,西门燕的父母在二十多年之前,曾经跟他的父亲练过剑法。但这个“可能”其实也还是不能成立的。西门燕的父母是鼎鼎大名的绿林人物,而且和他的父亲是同一辈,又怎能做他父亲的弟子?偶然切磋或有可能,但西门燕使出来的太极剑法,可绝不是只凭偶然的切磋就能够练成功的啊。
牟一羽百思不得其解,隐隐觉得其中隐藏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
西门燕所懂得的太极剑法都已在他面前施展了。他也无须再试探下去了。他卖个破绽,让西门燕的招数使老,一个斜斜划出的剑圈,登时把西门燕的剑势都封住了。“当”的一声,西门燕的剑脱手坠地,牟一羽的剑尖指到了她的咽喉。
西门燕闭上眼睛,喝道:“有胆你就杀了我,妈妈不给我报仇,表哥也会给我报仇的!”
她口里是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十分害怕。那明晃晃的剑尖,贴近她咽喉,她不敢张开眼睛,已是准备闭目受死了。
过了一会,她忽然感觉剑气好像没有那么冷森森的了,对方也好似动也不动,那种异样的寂静令她不由自己的张开了眼睛。
张开眼睛,她不禁又是奇怪,又是害羞,又是气恼!只见牟一羽的剑尖垂下,一双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几乎是贴近了来凝视她的粉脸!
牟一羽凝视她的粉脸,记忆却回到许多年前。
他的母亲已经病了三个月,就快过年了,他的父亲还未回家。
他虽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对大人的事也懂得一些了。父亲的秘密他也略有所知,有些是从下人的窃窃私议中偷听到的,有些是从母亲对父亲的“数说”中偷听到的。
他在母亲的病榻前不由得气愤说道:“爹爹准是又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迷着了!”
母亲道:“不要骂你爹,也不要骂那女人。她并不是不要脸的野女人!”
他大为不平,立即说道:“妈,你的心肠也未免太好了,那个不放爹爹回家的女人,分明是个人所共知的淫贱女人,你还要替她辩护。”
他母亲道:“淫贱?是谁说她淫贱的?”
“你不要追究是谁告诉我的,总之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哦,你知道是谁?”
“江湖上有名的毒妇,外号‘青蜂’的常五娘。”
妈妈叹了口气,“如果是青蜂常五娘那倒好了。”
他吃了一惊,说道:“那女人比常五娘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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