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面壁十年天山甘独隐 凌云一凤湖海怎相忘(2)
当下小心翼翼,提刀进入船舱,迎面见两个武官,手握大刀,双睛突出,似笑非笑,张玉虎吓了一跳,伸手一推,两人应手跌倒,毫无抵抗。再一看船舱上东倒西歪,躺着二三十个兵士,有好几个手中紧紧抱着弓箭,搭箭在弦,未曾射出。张玉虎心中一凉,想道:“我到底是比她来迟了一步了。”张玉虎是武学行家,不必仔细察视,便知道这些人都是被人点了晕穴,这点穴的人不是龙小姐还有谁?
但这想法刚自闪过,心头疑念又生,看这情形,来人身手真是快到了极点,以至好多兵士刀刚出鞘,箭方上弦,便给他点倒了,而且是点倒这许多人!张玉虎自问也不能够,龙小姐武功虽高,却未必强得过自己,难道是她上次与自己较技时,故意将这手闪电般的点穴手法隐藏不露么?
正自思疑,忽听得上面一层的船楼上隐隐有呻吟之声,张玉虎无暇再搜查后舱,手按扶梯,一个“燕子钻云”便挪到上面,抬头一看,不觉呆了。
但见两个武师和铁镜心并排坐在一起,喉头荷荷作声,头上红筋毕露,汗如雨下。张玉虎一看他们的兵器和神情,猜想这两个武师必定是日月轶屠刚与阴阳手褚霸无疑,这两人与铁镜心均非庸手,竟然也是一照面便给人点倒了。
陡然间一个满面虬须的武师忽地跃起,扑面便是一掌。这个人乃是阴阳手褚霸。原来他们三个人被点了晕穴之后,各自运气冲头,自行解穴,褚霸功力最高,张玉虎上来之时,他正在以真气猛冲关元大穴,一急之下,潜力突发,穴道忽解,立刻使用杀手招呼。
张玉虎霍地一个“凤点头”,见他没有兵器,便也舍刀不用,横臂一格。只听得“蓬”的一声,褚霸倒退几步,踏裂了一块船板,张玉虎亦觉手腕火辣辣作痛。低头一瞧,只见被褚霸手指所佛之处:有如烙了一道火绳,心头亦不觉为之一凛:这阴阳手果然名不虚传。
张玉虎提刀笑道:“你这个人怎的如此霸道,见面便打?你懂得江湖规矩吗?喂,我有话问你!”褚霸一伸手给屠刚解开了穴道,大怒骂道:“你们欺人太甚,还讲什么江湖规矩?”张玉虎道:“奇怪,我怎地欺负你们了。”话犹未了,屠刚双轮高举,一招“日月经天”,左轮一划,右轮横砸,恨恨骂道:“你们劫了贡物,还要再来欺侮人吗?”张王虎使了一招“推窗望月”,宝刀起处,将日月双轮全都荡开,笑道:“你认清楚了人没有,我正想问呢,是谁劫了贡物?”屠刚较为待重,怔了一怔,问道:“不是你吗?那么你上这条船来做什么?”原来刚才来劫贡物的是一个蒙面人,身手快到极点,一照面便连点了三人的穴道,他们的确役有看得清楚。
张玉虎道:“你问我么?明人不说假话,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到这里,当然是为了贡物。”褚霸大怒,喝道:“你这厮敢来消遣老子!”双掌一分,一阴一阳,狠狠攻击,屠刚的日月轮也猛砸过来。张玉虎见他们来势汹汹,微微一笑,使出“穿花绕树身法”,说道:“你们不肯答我的话,那没办法,只好请你们再躺下去啦!”屠刚双掌击空,方觉不妙,忽地微风飒然,张玉虎已绕到他的身后,褚霸久经阵仗,确是不弱,脚步不移,呼的一声,反手便是一掌,忽听得张王虎哈哈一笑,褚霸手心有如被利剑一刺,登时麻软,身不由己地旋转过来,屠刚双轮正正砸到,急忙收势。就在这一刹那,张玉虎砰的一记龙拳,将屠刚击倒,脚尖一起,又在褡辐腰胁的“麻穴”踢了一下,两个人果然都躺下了。本来以褚霸与屠刚的功力,最少可接张玉虎十余二十招,只因他们穴道初解,手脚还未灵便,船舱上可以回旋的地方又有限,是以被张玉虎轻轻易易的用一抬掸功制伏了褚霸,又用罗汉五行拳击倒了屠刚。张王虎击倒两人,对铁镜心笑道:“他们不肯说,我只有向你问啦。”
铁镜心这时刚刚通解了穴道,向张玉虎打量了一眼,满面通红,失声说道:“果然不是你!”张玉虎急声问道:“那么是谁?男的还是女的,你总该看得出来!”铁镜心正要说话,忽听得船舱后面沐麟的叫声,接着又有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出,张玉虎和铁镜心都无暇说话,急忙跑去,但见龙小姐站在船边,衣袂飘飘,一手正按在沐麟的肩上。
铁镜心喝道:“有话好说,休得伤人。”龙小姐格格一笑,把手移开,说道:“我替他解穴,在你是石惊涛的弟子,移自解穴之法也不知道吗?”张玉虎心头一动,原来一般的解穴法必须在相应的穴道上化解,只有“移宫解穴”之法,可以在身体的任何部位随手一拍,便能够推血过宫,令穴道自行通解,这种上乘的武功,张玉虎曾听张丹枫说过,只有霍天绑的父亲霍行仲独得其秘。除他之外,石惊涛也曾学过,可是学而未精,从来不敢使用。石惊涛在七八年前,曾向张丹枫请教过内功的诀窍,为的就是想自行参透这门解穴功夫的奥秘。
龙小姐一笑之后,对铁镜心不再理睬,仍然向沐麟道:“你看清楚了,真的不是他吗?”眼光向张玉虎飘来,沐麟道:“绝不会是小虎子,他怎能将我点倒?是吗,小虎子哥哥,你总不会欺负我吧?”
张玉虎大为诧异,问道:“贡物不是你劫的吗?”龙小姐笑道:“这回咱们两个都赌输了。”沐麟奇道:“你们赌些什么?哈,对啦,小虎子哥哥,你说过要给我要回云南贡物的,瞧你们的交情好像还不错呀,你给我追回来吧!”张玉虎甚是尴尬,支吾说道:“不忙,不忙。到了北京,我自会把来给你。”龙小姐噗嗤一笑。道:“你准能赌赢么?”沐麟奇道:“什么,你竟将我们保的贡物,拿来作赌注吗?”龙小姐道:“是呀,若是没有交情,我还不和他赌呢。对不住,我怕赌输,可要赶着走啦!”一声清啸,只见一只小舟,如箭飞来,船中坐着她的两个丫鬟,那个名叫夏荷的丫鬟问道:“小姐得手了么?”龙小姐跳上小船,一笑说道:“没有赢也没有输,再赶下一场吧!”小舟冲波而去,张玉虎心想追她也没有用,只好和铁、沐二人重回前舱。
沐麟道:“小虎子,我告诉你,那个劫贡物的人身材比你高得多,他蒙着面,将我点倒之时,微微‘噫’了一声,好像是认识我的。”铁镜心霍然想起,叫道:“对啦,一定是昨晚于谦墓前那同一个人。”张玉虎急忙问道:“哪一个人?”铁镜心将昨晚怪事说了,并道:“那个人昨晚用暗器打了屠刚的穴,今天在船上又点倒了无数人,所点的都是腰下的晕穴,也正是昨晚屠刚被点的那个部位。从点穴法的快、准、狠与部位看来,定是同一人无疑!”
张玉虎听后,疑云大起,心中想道:“他是谁呢?为什么暗中跟踪我的师姐,今朝又抢在我的前头,把贡物劫了。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来了么?”再想道:“不对,不对,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喜欢游戏风尘,佯狂玩世,但也不会与徒弟开玩笑呀!而且还点倒了小沐?身材也不大像。”只因此人武功高得出奇,所以张玉虎第一个便想到自己的师父张丹枫,推敲之后,觉得不对,又再依次想其他的老前辈。黑白摩诃前几年已回了印度,乌蒙夫为人正经,不像会于这种事,云重不苟言笑,更不会是他了。想来想去,猜不到是难。张玉虎心想这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定是前辈中人无疑,故此他一直没有往平辈相识中的人去想。
回到前舱,屠刚与褚霸还躺在船板上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眼中燃着怒火。张玉虎一笑说道:“你们败在我的手下,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何必如此生气?武当派的屈九疑,少林派的蔡福昌,在武林中的地位大约也不算低了,他们给我劫了贡物,也没有生这么大的气啊!”屠刚吃了一惊,问道:“尊驾是谁?”张玉虎道:“三个多月之前,在都门附近劫了九省贡物的人,便是区区!我被江湖朋友推举,主持劫天下各省的贡物,得罪了两位师父,实是情非得已,请两位多多包涵。”屠刚、褚霸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张玉虎道:“可是这一次劫贡物的人却不是我,你们现在该瞧得清楚了吧?”褚霸忽道:“敢问尊师是哪一位?”张玉虎道:“说来惭愧,有辱师门。我是大侠张丹枫的不肖弟子。”褚霸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怪不得尊驾年纪轻轻,手底如此了得,我们输给了张大侠的高足,哪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张玉虎取出金疮药来替两人包裹,并以本身真力,替他们推血过官,屠刚这才说道:“不错,刚才劫贡物的那位蒙面人,身材要比张舵主高得多。”张玉虎道:“你们两位长走江湖,见多识广,从那位蒙面人神奇的点穴手法上,可找得出什么线索么?”屠刚、褚霸低首沉思,将天下的点穴高手都想了个遍,仍然是找不出什么线索。
铁镜心倚舷远眺,忽地失声叫道:“师弟,师妹,你们来了?”只见海面上小舟如箭,转瞬间便靠近了贡船,一男一女走上船来,正是成海山和石文纨。褚霸一见他们便嚷道:“好呀,贡物都被劫了,你们叶首领的诺言如何交代?”成海山笑道:“这儿可还未曾是东海的海域呀!”屠刚道:“叶舵主威名远播,咱们的贡物在他的海域门口被劫,说起来恐怕也不见得光采吧。”成海山道:“你们不必用激将之法,我们正是奉了首领之命而来,不必大叫大嚷,总之我们负责给你们将贡物追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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