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没有交手的决斗(2)
三
唐朝时,高宗为其母文德皇后筑大雁塔,名僧玄藏曾在此译经,初建五层,做西域浮屠祠,后加建为七级,是为七级浮屠。
现在任飘伶就站在大雁塔下。
塔下没有阴影。
因为今天没有阳光,春雨中午过后就停了,太阳仍躲在乌云后。
没有阳光就没有阴影。
雨珠停留在瓦檐边,发出晶莹的光芒,远处有春蛙在鸣。
这是一个祥和的下午天。春风虽然料峭,可是对喝过酒的任飘伶来说,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塔下站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对方才会来。
可是他都觉得无所谓,因为从小他本就在等待、忍耐中长大的。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为了等一只兔子爬出洞,在冰天雪地里一等就两天。
那时,他不能不等,不等就只有饿死。
没有人再比他了解饥饿的痛苦。
所以只要有得吃的,他一定尽量吃,一点都不浪费。
他一生中最痛恨浪费食物的人,他认为这种人一定要将他送到冰天雪地里去饿个五六天,他才会知道食物的可贵。
幸好现在他已不必再为饥饿而等待了。
他要等的人已经出现了。
白天羽仍穿着一身纯白的衣裳,走在满布污泥的小路上,就仿佛是莲花。
他远远的就看见任飘伶站在大雁塔下,远远的看过去,任飘伶就仿佛是自千古以来就塑在那儿的石像。
一看见塔下的任飘伶,白天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就更加清澈。
任飘伶第一眼就看见了白天羽那双雪亮的眼睛和漆黑的眸子。
一看见白天羽出现在水平线时,任飘伶那黯淡无神的眼睛,就更加辩淡无神了。
白天羽终于走到大雁塔下,走到任飘伶面前,他静静的看着任飘伶。
任飘伶也在看着白天羽,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的样子。
任飘伶静静的看了他半天,才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
“你来晚了。”
“早晚都一样。”白天羽说:“结局是不变的。”
“不,会变。”任飘伶说:“你来晚,是想让我等得心烦,等得气躁。”
白天羽不否认。
“可是你忘了一点。”任飘伶说:“我在等你的同时,你也在等。”
“是的,我现在已知道了,我要别人等的时候,我自己也在等。”白天羽说:“我要别人等的心烦,等的气躁,我也是同时等的心烦,等的气躁。”
“只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都死了。”
他冷静得完全不像是来决斗的人。“其实现在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已经败了。”
他又说:“高手决斗,最主要的是一口气。”
一口慢慢凝结而出的真气。
“你昨夜战胜了铁燕他们,已将那口真气消掉了一半,下午你又让我等,你自己也将那剩下来的半口真气等掉了。”任飘伶说:“你现在整个人都已经是空的,就好像一口装米的麻袋,已经被人把袋子里的米倒空了一样。”
——一个空的人和一个空的麻袋都是站不起来的。
如果一个人己空得如空麻袋一样,他又怎能胜?
这个道理自远古以来就存在,千年以后还是会存在。
白天羽一直静静的在听任飘伶说,等到任飘伶说完了以后,他才开口。
“你错了!”
“哦?”
“我虽然已等得心烦,等得气躁,已将那口凝结而出的块气等掉了。”白天羽很平静的说:“可是我却因此而凝结出另外一种气。”
“另外一种气?”任飘伶问:“另外一种什么样的气?”
“空气。”
“空气?”任飘伶一愣:“什么空气?”
“空空荡荡,空空无无,空空灵灵的空灵之气。”白天羽说。
“空灵之气?”
“是的。”白天羽解释:“就因为我整个人已空了,所以才能达到这空无之界,才能凝结出空灵之气。”
空即是不空,不空即是空。
空空如空,人生本就是空。
人因空而出,又因空而结。
空是人生之始,变是人生之终结。
空又如何?
不空又如何?
“空灵之气?”任飘伶喃喃的说:“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气存在,想不到真的有人达到了这个境界。”
“是的。”白天羽说:“所以,你败了。”
“你败了,败就是死。”这句话在刚刚不久前,任飘伶才对白天羽说过,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他自己在听。
世事之无常,又岂是人能预料的?
四
“你败了。”白天羽冷冷的看着他:“在我剑下,败就是死。”
任飘伶没有在看白天羽,他的目光透过了白天羽而落在远方一个不知名的高山上。
他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灰黯无神的眼中有一丝丝迷惘而已。
他用一种几乎接近没有情感的声音告诉白天羽:“我败了。”任飘伶又接着说:“你也败了。”
白天羽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幸好任飘伶马上又解释着。
“今天我败了。”他淡淡的话:“你却败在十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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