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101岁 绘图:陈一青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长命百岁。100岁是人的生命极限,超过极限是有的,但那是例外,我自己一不小心已身处例外了。上帝糊涂,把我给忘了……
叩响国家语委宿舍楼的一户普通单元门的门铃后,笔者很快在家政服务员的引导下见到主人——一位清癯和蔼的老人正从书桌旁的椅子上站起来迎候,他就是久闻大名的“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先生。
简单的寒暄之后,我们面对面坐在略显斑驳的小书桌前开始交流。尽管老人有些耳背,采访中偶尔还得借助纸笔,但记者自始至终都能感觉到老先生思路的清晰、思维的敏锐和精神的豁达。
半路出家的语言学家
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时,56个民族有数十种方言,并且大多数人都是文盲。要建设这样一个国家,没有统一的、能适应现代化需要的文字语言,是不可想象的。因此,文字改革问题很早就被置于国家工作日程的重要位置,并从全国范围内网罗了许多专家学者来从事这项开创性工作。
1955年10月,中共中央召开全国文字改革会议,周恩来总理亲自点名邀请精通中、英、法、日四国语言的周有光参加会议。会后,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副主任胡愈之跟周有光说:“你不要回去了,你留在文改会工作吧。”周有光笑了笑,说:“我不行,我业余搞文字研究,是外行。”胡愈之说:“这是一项新的工作,大家都是外行。”不久,周有光接到通知从上海调往北京。从此中国经济学界少了一位金融学家,国家语言文字改革委员会多了一位委员、一位语言学家。
1906年1月,周有光出生于江苏常州,先后就读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和光华大学。早年读大学时,周有光主修经济学,但因对语言学的爱好他还选修了语言学,并在1952年出版过一本《中国拼音文字研究》。
在美国国会图书馆里,如今既藏有经济学家周有光的著作,也藏有语言文字学家周有光的著作。从金融经济到语言文字,周有光改行可算是“完全彻底”。他的孙女在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很严肃地与爷爷讨论这个问题。她说:爷爷,你亏了!搞经济半途而废,搞语文半路出家,两个“半圈”合起来是一个“0”!周有光笑道:“我这是在‘劫’不在‘数’。那时候搞经济的后来都倒了霉。我逃过了‘反右’的劫难,是我命大运气好,留在上海搞经济的很多同事都成了右派,有的因为受不了政治迫害而自杀。我却因为已改行而移居北京,参与文字改革,躲过了这一劫。
“我的改行是偶然的,不过我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改行了就要认真做,当时的工作任务很繁重,我就把所有能够利用的时间都拿来补充知识。因为作为外行可以马马虎虎,但真正作为一个专业人员你就决不能马马虎虎,以前看过的名著我要重新细读。那个时候我的确很用功。”当时拼音方案委员会一共有15个人,由几个大学的语言学家组成,不过主要是开会参加讨论。“文改会具体工作由3个人来做:叶籁士、陆志伟和我。叶籁士兼秘书长,比较忙;陆志伟要教书,还兼语言所的研究工作。我呢,离开了上海,没有旁的事情,就一心搞这个事情。我们三人就起草了第一个草案:汉语拼音文字方案。”当时,周有光提出了三点原则:拉丁化、音素化、口语化。“事实上,我们三个人都共同提出要用26个拉丁字母,没有新字母。看法基本一致,没有什么不同的对立思想,只有一些技术性的不同。”
罗马字母成为汉语拼音的背后
“我们在上世纪50年代,制订《汉语拼音方案》的时候,一下子拿到600多份方案,不少人积极参与创造方案,大家热情很高的。制订《汉语拼音方案》我们非常慎重,从原理到技术都广泛征求意见、深入研究。有人曾给我们讲笑话:你们太笨了,26个字母干3年。我今天回想:这3年时间花得还是很值得。事实上,直到今天还有人在提意见,而他们提的意见我们都研究过,几乎没有新的意见。今天就得到了这么点安慰。假如当初没研究好,有漏洞,就遗憾了,毕竟要弥补就很麻烦了。”
周有光说,汉语拼音采用的是罗马字母(拉丁文的字母),但它在上世纪50年代曾遭受过很多人的反对:“当时有人认为中国有5000年的文化,几个字母还不会搞,干吗要用帝国主义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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